康熙满腔怒火,但看着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年迈又消瘦的安亲王,却也是无从发作。
他能怎么办,难不成将安亲王也杀了?
可别说安亲王杀孙占着一个大义灭亲的道理,就只说他一身军功,如今又是年迈体弱,他就不能把他怎么样!
谁家还没几个不肖子孙,若都牵连长辈,那只怕八旗宗室都剩不下几个了。
康熙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牵连安亲王府,他要的是那个出卖了他和胤礽之人,他想要将那人严刑拷打先出出气,再将他跟那些事涉其中之人全部站刑示众,既威慑其他心里有歪心思的宗室子弟,也是给京城蛰伏多年的其他情报人员一个警告——
他们想要打听朝廷的消息可以,但绝不许将手伸到他和太子的身边来,否则他并不介意做一次“暴君”。
结果现在被安亲王这么一“大义灭亲”,不但他没法出气了,没了祸首后面处刑的威慑力也减了大半,叫他如何不懊恼?
“安亲王,你连自己的子孙都管不好,又有何能管理好宗人府?自今日起,你便回府闭门思过,何时将王府整肃干净了,再来见朕!”
康熙强忍着怒意给安亲王留了最后的颜面,“塞楞额犯上悖逆,处站刑,三日后于菜市口示众,以儆效尤!”
塞楞额正是当年行宫一案的主谋,安亲王的儿子。
康熙早就想要他的命,可碍于安亲王平定三藩的战功,故而迟迟未决,只是先关在宗人府里罢了,而如今安亲王既然舍不得孙子,就拿儿子来抵吧。
安亲王听到站刑示众浑身一抖,磕头道:“皇上,开恩啊!塞楞额做出那等错事,您要杀要剐都行,但老臣如今这把年纪,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脸面!”
在他心里,他的脸面竟是比儿子的命更重要。
康熙却是不为所动,冷然道:“安亲王,朕不动安亲王府的其他人,让你自行整肃,已经是给你留了脸面了,你若是再不知足,就休怪朕不念旧情!”
安亲王跪在原地挣扎许久,最终还是艰难谢恩:“臣,谢皇上隆恩!”
那一日后,安亲王府大门紧闭,王府内外皆有侍卫值守,不许任何人进出。
三日后,菜市口,京城的百姓们亲眼见识到了一个人是如何活生生站死的。
虽然行刑官严明处死塞楞额是因为其逼迫行宫宫女为娼,悖逆犯上,但连着后续又以同样的酷刑处死了在京中秘密搜集情报的数十人之后,叫人很难不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
许多百姓此时方才知道,原来那些酒楼勾栏之间竟然还有这么多名堂,原来那些到处打探消息的人,可能是别的国家的密探,是要命的死罪。
经此一事后,竟有许多百姓到京兆衙门举报,而那些原本在京中活动频繁的各方情报人员见势不妙,纷纷或隐去行踪,或逃离京城,其中一条暗娼猖獗的小巷,竟是闭门了大半,不用查就知道其中定有猫腻。
九门提督和京兆府一起趁机对京城的情报窝点进行了整肃,但大多是以排查为主,即便抓到了人,只要不是为外国人卖命的,吓唬吓唬便也就放了。
康熙从没想过要将京城里的各方密探全部肃清,反而更愿意看到他们在可掌控的情况下活动,他并不介意各方势力用自己的渠道打听朝廷的消息,只是不许这些人将手伸到他身边来。
胤礽曾偷偷溜去看过一眼站刑的场面,那些囚徒并没有被割掉舌头,还能无力的哀嚎着求饶,然而却只是徒劳无功,看守之人并不会对他们有丝毫的怜悯,只会拖延抽掉木板的时间,让他们经历更多的痛苦。
胤礽不喜欢这样的酷刑,但也知道这是康熙用来震慑人心的手段,所以并不会提出质疑,看过之后,便又转头去了纳兰府。
那日纳兰性德挨了板子,回家后便告了假,一连几日都未曾进宫,叫胤礽有些担忧,故而今日出宫也是想来看看他。
胤礽不止一次来过纳兰府,明珠治府有方,纳兰府的下人们进退有礼,素来是井井有条的。
可今日胤礽的马车刚到了门口,就见纳兰府内外吵吵嚷嚷的,好似十分混乱。
鄂伦岱叫随行的侍卫过去打听,回来后禀道:“小爷,是纳兰的夫人回来了,府里正乱着呢,要不咱们改日再来?”
胤礽从马车上下来,却道:“明日起陈廷敬就要进上书房授课了,只怕再没有功夫出来,你叫人进去通传一声,咱们就去看看容若的伤好了没有便走,不多耽搁。”
鄂伦岱应了,又叫侍卫进去,不多时,一人匆匆忙忙的从里面出来,却是个跟胤礽年岁相仿的男孩儿,正是纳兰性德的弟弟,纳兰揆叙。
纳兰家的灵气许是都被纳兰性德给占去了,纳兰揆叙虽然与纳兰性德同父同母,相貌上却是平凡了许多,也算不上聪慧,只能说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
胤礽曾经见过他几次,也不生疏,拉住他免了他的礼,问道:“怎么叫你出来接我了?”
纳兰揆叙诚实的说道:“阿玛不在家,大哥病了起不来,大嫂在闹,额娘在拦着,大哥便叫我出来迎太子。”
胤礽本还有些犹豫,一听纳兰性德病得起不来了,哪里还能忍住,立刻拉着纳兰揆叙直接往纳兰性德的院子走去。
一进院,果然听到屋里吵吵嚷嚷的,纳兰揆叙也不拦着,也不叫人进去通报,就这么直接将胤礽请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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