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不掉。
这不能叫做伤口消失,可已经过去了许多个日夜,他总算明白了,她不会死而复生。
他不用担心夜晚突如其来的攻击,不会一身血污的看着太阳升起又睡去。
他也没有埋葬尸体的概念,刚诞生的时候或许会有,但无止无休的厮杀已然将恒久不变的磐岩变作了只有厮杀概念的魔神。
于是这么多个日夜,另一个灾兽的躯壳变作了骸骨,边上的磐岩仍旧待在骸骨旁。
他需要做什么?
会替他做出选择的灾兽没有回应,她已然成为了骸骨,遗忘了自己名字的磐岩依然等着她的回应,也许是一道攻击,也许是……
他试图找出一点其他,但另一个人在磐岩的记忆里,也没有半点回音。
他在厮杀之后,第一个学会的被人类归纳出来的情绪叫做怀念。
2,
这片土地上持续到人类生老病死一代代轮回都没停止,被文字记叙为“岩动”的灾祸,在某一个时刻突然停止,然后便是“惊蛰”。
“岩动”之时人们需要避让的并不多,这片土地上所有能够威胁到人类生存的危险,在日复一日的“岩动”里,成了两个灾兽的食粮或者是随手拍碎的阻碍。
直至“岩动”停止。
一开始人们享受着久违的安宁,没有“岩动”,没有突如其来的山石崩裂声,没有两个灾兽掀起的尘土,人类在尘土飞扬里看不清晰的天空,突然明澈。
人们开始在一片土地上扎根,扩散,他们绕开了记载里“岩动”最后发生的方位。
那里是一片千峰万仞,生了绿叶,还开着一些远远闻起来气味清淡的白花,除了偶然发现那些白花有药用价值可以驱障的医师,没有人会去哪里。
医师们为了避免惊动远古的自然灾害,每次采摘前都会走一趟祈神的仪式。他们祈祷的对象依旧来自远古的传说。
他们的先祖说,“岩动”的灾祸来源于两个灾……神明的争斗,又说,他们的形象是一男一女,似人。
神明未必爱人。
他们的先祖在惊骇中如此说,但他们也不在乎人。
无论他们是死是活,他们不关心不在乎,自然也不会特意给人类带来灾祸。
远离“岩动”的人有之。
接近“岩动”的人有之。
医师们的先祖大多来自于接近“岩动”的人,他们靠近灾祸,试图用灾祸的力量抵御外界的灾祸,因而习惯了与尘□□*生,又从灾祸上研究出了他们的规律。
夜晚是“岩动”的休憩期。
先祖中有人在夜晚看见了引发“岩动”的女性神明,月下生光,水流盘旋其身,捻下了一株草药——
“袪灾,可活血生肌。外用,内服者,七窍流血,一日方止,生机炽烈,虚不受补。”
一朵花——
“镇恙,血流不止者,服之,止血,不宜多用,易血凝而死。无药可救者,整株连根土同服之,或可挽天倾。”
……
他们研究“岩动”,利用“岩动”,直至“岩动”停止,“镇恙”、“袪灾”之药断绝,他们便停在了“岩动”停止的地方,留下的只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所形成的科仪。
以及后代里依旧没有断绝的对自然力量“岩动”的崇拜,不过现在已经不是“岩动”了。
那一男一女两位神明的塑像成了最初的医师,似人非人。
“岩动”毕竟已经停止了很久。
现在的医师没有体会过“岩动”时“山石皆崩,天地俱喑”的景象,孩童们在没有“岩动”的时日里长成长大,接手这一套科仪,接手对这两位神明的祭祀,各自的理解便在时间的加持下出现了些许偏差。
两位神明的关系跟着演变。
原初的古籍因为破损或者模糊,进行了一次次修补,注释,整理,“岩动”扩展成了神明之间的争斗。
后来者又问,他们为什么而争斗。
终于,采摘着那些白花,与白花共存的医师们最年长的一批都记不太清楚了,他们年岁虽然增加,但长期用白花治病炮制它们,眼神依旧清明,头脑也很少有糊涂的时候。
这些人瑞们注视着被花簇拥在一起的两位神明,神明的塑像一直在更改,但他们始终只注视着对方。人瑞们的目光终究无法看破远古前的迷障,便给了一个让人听起来就会充满希望的解释。
“爱”。
“为什么会因爱而争斗?”
孩童问。
“也许神明的爱,就是争斗。人怎么能理解他们呢。”
3,
“惊蛰”。
既指代“岩动”过后这片区域万物生发,人类迁移范围变小,渐渐在一片区域长久停留,有了故乡的概念。又指代肃杀一切的“岩动”过后,被清理得干净的土地上出现了从蛰伏中苏醒的的魔神害种。
“一年有四季,‘岩动’也许指代的是冬天,严冬。”
医师们的后代厌恶戮害他人性命的魔神,互相厮杀不止的魔神,为了躲避这场“惊蛰”,他们靠近了已经止息的“岩动”,不过这次他们叫它“严冬”。
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有着千峰万仞,生长着颜色洁白无瑕气味清淡可以祛除魔神障气的花,这是他们第一次进入千峰万仞中,看到了代表“严冬”的男性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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