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了....”
她不是自杀,是被赶到的宦官掐着脖子灌入剧毒。
生生用最恶毒的毒药毒杀致死。
他看着她蜷缩挣扎,浑身恶臭因为毒而发作,发髻钗金绫罗全然被污渍沾染,七窍流血。
他站在雨中,被勒令生生看着这一切。
而他转过头,看到他的父皇站在屋檐下,冷冷瞧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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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燕纾在府邸收集情报,得知了韩冬冬离任,被陛下亲派到了樊楼,而奚玄,就被关在樊楼。
恨是真的,厌是真的,杀人诛心也是真的。
但不愿让她被人戕害在其他狱中也是真的,只有韩冬冬当前能保她。
哪怕现在在外已有人宣扬奚玄勾结羌族贪狼将,两人有书信往来,秘密勾结,当年拢城一战也是因为她才导致韩家一家人惨死。
韩冬冬在樊楼中理当折磨奚玄。
真真假假,人心背离。
她在想幕后做这个局的人可真厉害,用一个人的下狱就诈出了这么多年都难查分明的帝国权力朝堂脉络。
人人的嘴脸都如此分明,莫怪祖父说他不喜欢王都这个地方。
地方是好地方,人不是什么好人。
待久了,好人也会变坏人。
因为权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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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不能进吗?”
风雪飘摇,她解下披风,冷眼看着眼前拦路的韩冬冬。
后者憔悴了许多,眉眼邋遢着,伸手拦下了她。
“殿下,您,不该来这。”
她瞧见了樊楼天牢的防卫规格非比寻常,心里微顿。
“看来,有别人先来了。”
她猜到了太子,但没想到.....
昏暗的甬道中,韩冬冬被一个宦官传令,带着她进去了。
她一步步走在这充满腐朽跟血腥味的甬道中,恍然想起之前在明堂高雅的书画阁楼内瞧着那人的一幕幕。
再看看眼前这不堪的地方。
她抿了唇,突顿足,看着那天牢尽头的暗牢外面站着的人。
明黄龙袍的君主,托举着毒药的宦官,他站在门外,双手负背,面无表情看着窗口,看着里面,也听见了里面的声音。
周燕纾起初没听清,直到走过去,淡着脸要行礼,仿佛来这里也没什么波澜,但陛下拖了下她的手臂,示意她往里面看。
她不想看,可还是看了。
看完,她没什么表情,只想着原来脚趾甲是可以生生剥下来的。
原来会流那么多血。
原来,那么痛,也是可以不喊的。
原来,那个人蜷缩在地上喘气如被冲上岸的鱼,奄奄一息,披头散发,毫无风华之态,但她也会笑。
笑着对言洄说。
“殿下,血很脏啊。”
是啊,血很脏啊。
周燕纾藏在袖子下的手指微卷拳,转头,看到帝王脸上的恨跟木然。
她不理解,就因为奚玄非要保奚氏,斩断了帝王合理灭掉奚氏的路子,触怒了帝王之心?
奚氏若是一开始为次,奚玄为重。
何必本末倒置,除非.....
“陛下,爱已释放,也可以转变得这么快吗?”
“不会痛吗?”
她问。
因为下棋那天,她看到的爱是真的,哪怕不是自己血脉,那种爱跟诊视也是真的。
作为亲舅舅,桁帝看着这个跟自己血脉相连又关乎帝国大局的年轻女子,没说里面那个人不是奚玄。
他终于知道她不是奚玄,甚至,连他的挚爱之死都跟她有关系。
这是骗局,是他多年被负的骗局。
他的挚爱身死魂消,但一双儿女,原来一个都没留住。
凉王一脉绝了。
他当年所谓的忍痛辜负,费尽心思为她挑选的,原来是这样一条绝路。
她一定恨我。
恨极了我。
他没法说,只是对周燕纾微微一笑。
“作为天子,也有什么都保不住的时候。”
“也会愤怒啊,燕纾。”
而天子愤怒的时候,就是她的祖父提及——魔跟神一念之差的时候。
周燕纾偏头,瞧着宦官战战兢兢托举着毒药。
她认得这种毒药。
断肠之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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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楼之外,风雪依旧。
等到言洄蹒跚着扶着墙带着一身血缓缓走出的时候,都具备皇家血脉的表姐已经等了他好一会了。
他抬头,看到曾经厌恶嫉妒的公子未婚妻抬头遥望远方巍峨的城墙。
他其实最讨厌见到的就是这个人。
她没有不堪说的背景,没有非要去洗去的冤屈,也没有始终不被人所爱的卑微。
她被珍重,被愧疚,被供奉着。
但他看着她,颓靡又无望,说:“我救不了她。”
“你能吗?”
他想求她。
帝王之恨,作为棋子的他连反抗的权力的能力都没有。
因为他的父王告诉他。
“你首先是孤的儿子,才有活下去的价值。”
“权力在孤,入奚府的时候,你就没得选了。”
“但孤依旧给你选的机会。”
是毒,还是....
他只能选一样。
跟他母妃一样惨死的毒啊。
他没得选。
言洄站在雪中,笑着笑着,牙齿里忍着许久的血流淌下来。
那不是他的敌人。
是从年幼入府,唯一陪伴他,一起长大的公子。
爱若已经释放,也能全然变恨吗?
可是很痛啊。
太痛了。
周燕纾冷眼看他,比曾经看穿他这个书童内心觊觎主人的不堪更冷更厌。
但她说。
“你我成婚。”
言洄猛然看她,如见雪山崩塌。
周燕纾转身。
“对抗他,才能保住她。”
“北地素来有选下一个天子的资本。”
距离她跟奚玄说不会再联姻,不屑此道.....其实也没过多少年岁。
人间飞雪已然如似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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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等他们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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