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钏儿嫁的是鸳鸯亲姨母的二儿子韩二哥。这韩老爹任着悠然村的村长,与韩老娘夫妻恩爱几十年,生养了三个孩子,却全是儿子。
因为没有女儿,故韩老爹和韩老娘都很疼爱儿媳妇,将她们看成亲生女儿一般,让村子里那些年轻的媳妇们,都很是羡慕韩家的两个儿媳。
所以,金钏儿和公公、婆婆说,要进城去接鸳鸯和晴雯回来,喝入画的喜酒时,韩老爹和韩老娘是满面笑容的点头,还主动张罗着收拾屋子,让鸳鸯和晴雯好好住几日。
马车刚停到韩家的农户院门前,韩老娘就带着大儿媳妇韩大嫂迎了出来,见了鸳鸯,笑道:“姑娘如今在荣府里当差,伺候着贾老太君,忙得连出来走亲戚的工夫都没有。我心里惦记着姑娘,又不好厚着脸皮,去接姑娘出来。姑娘今日既然来了,就多住上几日,也让姨妈我喜欢喜欢。省得你老子娘在南边知道了,埋怨我当姨妈的,不知道照应孤身在京城的外甥女儿。”
鸳鸯挽着韩老娘的胳膊,笑着撒娇道:“看姨妈这话说得,哪里敢劳烦姨妈去接我,该是我出来看望姨妈才是。姨妈向来是最疼爱我的,我爹娘心里可清楚了,哪里会埋怨姨妈呢?”
金钏儿扶着晴雯下了马车,给了那马车夫十文钱,还顺手从院子里堆着的苞米堆里,拿了五子苞米,塞给了那马车夫,又谢了两声,方打发马车走了。
韩大嫂见状,不满的撇了撇嘴,嗔怪道:“二婶婶出手总是这么大方,那十个钱已是不少的了,还给了那么多苞米,怪不得二婶婶一说要用马车,就那么多马车夫赶着来接生意呢。”
金钏儿扫了韩大嫂一眼,不出言理会,只拉着晴雯走上前去,笑对韩老娘道:“婆婆见了鸳鸯就喜欢得不行,连正经儿的客人,都扔到一边儿了。婆婆,这就是我和鸳鸯、入画平日里常提的晴雯。”
韩老娘一心都在外甥女儿身上,如今听了二儿媳的话,方想起来还有客人呢,脸上不好意思的泛了红,满面堆笑的看着晴雯。这嘴还没有张,就见晴雯笑嘻嘻的给自己见礼,韩老娘哪里敢受,忙慌张的扶了晴雯,笑道:“姑娘快别这么着,我一个乡下老太太,可不敢受姑娘的大礼。”
说着,上下仔细的打量了晴雯一番,对着金钏儿和鸳鸯,笑赞道:“平日里觉得你们俩和入画就是顶好看的了,如今见了晴雯姑娘,才知道什么叫美人儿胚子。这就是天下的仙女儿下凡来,也不过就是这么个俏模样罢了。”
金钏儿和鸳鸯都笑道:“说得是,我们这么多好姐妹里头,就嘱晴雯丫头生得标致。”
晴雯被她们说得红了脸,扶着韩老娘,笑道:“大娘快别这么夸我,我不过一个丫头罢了,哪里敢跟那些小姐们比呢?别的都不说,单说宁荣二府里的琏二、林姑娘和蓉大,就都是难得的好样貌呢。我与鸳鸯和金钏儿自小长到大的,情同亲姐妹一般,大娘也别把我当客人,只叫做晴雯就好,别姑娘、姑娘的。这几日住在您家里,还请大娘别压烦我懒笨,有什么活儿是我能干的,只管派给我,我若干得不好,大娘也只管骂我。”
韩大嫂在旁冷哼道:“哟,瞧这一张巧嘴,到底是荣府里出来的大丫鬟,出口就是长篇大套的甜言蜜语,哪里像我们乡下村妇这样笨嘴拙舌的。这荣府里的太太们也是奇怪,这样一个生得好样貌,又会说巧话儿的丫头,不留在身边伏侍,怎么倒撵出来的?可真是一件大大的奇事儿,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变了脸色。鸳鸯和金钏儿都是一脸怒意,想张口说说韩大嫂,偏都被晴雯拉了胳膊,拦了下来。
还是韩大娘瞪了大儿媳一眼,轻斥道:“知道自己是笨嘴拙舌的,就不用张口,省得让人家笑话。你公公好歹任着村长,咱们再是乡下人,也知道要几分脸面。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烧水煮茶?再把我早上做的点心,送到主屋里去。”
语毕,拉着鸳鸯和晴雯,边往院子里的主屋走去,边笑道:“走,咱们别站在这门口说话,到屋子里去坐,喝着茶、吃着点心,好好说说话。”
金钏儿扫了韩大嫂一眼,冷哼了一声,随着韩大娘也进去了。
韩大嫂这里挨了婆婆的训斥,又是当着外人的面,羞得不行。嫁进韩家这么多年,因为公婆没有女儿的关系,很是受公婆的疼爱,从来没有挨过公婆的斥骂。可自从去年金钏儿嫁了进来,公婆就不是很向着自己了,总是让她多让着些弟妹,让她心里觉得委屈。
不就是在荣国府里当过大丫鬟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说破了大天,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再者说,还是个不着主子待见,被撵出了府的大丫鬟。娘家人都嫌她丢人,巴不得把她嫁了,眼不见为净。偏她公婆和二叔叔,娶回来后,当个宝一样供着。
韩大嫂越想越是不服气,一肚子的委屈,也不敢在公婆面前发,只得冲着主屋,重重的啐了一口,便转身进厨房去烧水煮茶、装点心了。
鸳鸯因不见韩老爹和韩家三兄弟,笑问道:“姨父和三位哥哥做什么去了?怎么都不在家里?”
金钏儿也跟着诧异道:“是呀,怎么没见公公他们?我早上走的时候,还都说呆在家里等着鸳鸯过来,这会儿怎么又都出去了?”
韩老娘笑道:“皓杰带着皓然看完病,从城里回来了。这不,他们父子四个听说了,都过文家去帮忙了。”
韩大嫂提着茶壶、端着点心,走了进来,重重的放在桌上,冷哼道:“文家结了咱们这样的亲家,可真是祖上积了大德了。地里从种到收,咱们家帮着不说,就连平日里的体力活,都是三叔叔过去帮着干。就是这样,文家的银钱不凑手时,咱们家还上赶着送过去。满村子里看看,亲家结成咱们这样,两家好得跟一家似的,可是真真不多见的。偏文家自己也不知道自觉些,有个大事小情的,就来咱们家找帮衬,亏得张得开那张嘴。”
金钏儿不愿意听的翻了个白眼,强忍着心中的怒气,笑道:“大嫂这话说得就过了,别说咱们韩文两家是亲家,就是乡里乡亲住了这么几十年,文家有难了,咱们家也不能不帮,更何况公公还任着村长呢。”
韩大嫂听了这话,脸色暗了下来,冷笑道:“我也知道公公任着村长,村子里谁家有事儿了,咱们家都得帮上一把。我只是觉得三婶婶是个妙人儿,别人家里定了亲的姑娘,都是能避讳婆家人,就避讳婆家人,都知道害羞,知道要脸。虽说有定亲后,准姑爷上门帮着岳家干活儿的规矩,可也没有哪家的准媳妇,总往婆家跑的。也就只有咱们家这位准媳妇,一点儿都不知道避讳,日日往准婆家跑,生怕村子里人不知道她要嫁进来似的,也不怕乡亲们笑话。”
金钏儿被韩大嫂的一席话,气得白了脸,又不屑与她一般见识,在鸳鸯和晴雯过来的好日子里,妯娌两个吵起来,让客人看了笑话。只是强忍着心中欲吐出来的话,紧紧的咬着唇,气得身上都颤了起来。
韩老娘知道大儿媳有些左子,心地倒也不坏,只是有些小心眼儿,总打些小算盘,为的却也是大儿子、大孙子和这个家。故也不愿意说得狠了,伤了她的心。所以每每她们妯娌间小作小闹的,既舍不得说这个,又舍不得骂那个,只能劝上几句话,把事儿搅和过去就算了。
今日见大儿媳不顾脸面,当着客人的面,就作闹起来,韩老娘心里也动了气,却不愿意吵闹起来,让鸳鸯和晴雯看了笑话。故不耐烦的道:“好了,好了,有完没完了?这还有亲戚和客人在呢,都不要脸上那张皮了?文家的情况,你们不是不知道,本来就是极艰难的。乡里乡亲的住了几十年,如今又结了亲家,有了难处,大家帮着解决了,也是好事儿。有什么可议论的,都安静些吧,要是有使不了的力气,以后就跟着男人们下地干活儿去,省得在家里闲的发慌。”
韩大嫂也不过是借着她们刚说的话,抱怨了一通,又见金钏儿向着文家,心里恨她吃里爬外,勾出心里埋的旧怨,顶着说了几句。如今见婆婆发了话,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必竟不想在鸳鸯和晴雯的面前,丢了脸面。
正好她儿子从外面玩完,回家来了。韩大嫂撇了金钏儿一眼,就转身出了主屋,看着满身脏土、枯草的儿子,撒气似的骂了几句,便领着儿子回屋子去,给他洗澡、换衣裳了。
金钏儿见韩大嫂回了屋子,也就不再理论什么了,只陪着韩老娘和鸳鸯她们说话。
晴雯见状,心里暗叹: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宁荣两府里有豪门大户的艰难,平常百姓家里也有家常的小磕小绊。这太太平平、安安静静、无忧无虑的日子,哪里是那么容易能过上的呢?
四人喝着茶,吃着点心,又说笑了一阵子,韩家父子就回来了。大家相互见了礼、问了好,韩老爹就带着三个儿子,去地里忙活儿了。
临出门前,韩老爹嘱咐韩老娘,带着两个儿媳妇,好好收拾两桌丰盛的晚饭。晚上请了文家人过来一起吃饭,一是给鸳鸯和晴雯接风,二是庆贺文家老大皓然、老二皓杰从城里回来。
韩老爹发了话,韩老娘自然不敢耽搁。鸳鸯是自家的外甥女儿,倒也不算是外人,故韩老娘让鸳鸯招呼晴雯。自己则带着韩大嫂和金钏儿张罗晚饭,又是买,又是杀**宰鸭,又是去菜园子里拔新鲜菜的,忙得可说是热火朝天的。
第六章 妯娌不和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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