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站在赖府正门的台阶上,看着文家的马车走远了,方走进了赖家的大门,赶着往上房去,向赖嬷嬷和赖喜娘请安。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自从文皓然经那位名医诊治过,虽然身子骨仍然很弱,需要服药来调理,但神却是越来越好,再也没有犯过病。就算是大风、下雨或降温的天气里,也没有因为受不得寒冷而病倒。
文皓然身体的好转,让文家人非常高兴。为长子担忧了十几年的文李氏,更是在文太爷、文老爹的坟前,哭着磕头感谢他们的保佑。
最高兴的当属文皓然了,十几年来,因为自己总是生病,将整个文家都拖垮了,更累得娘亲和弟妹们,跟着吃苦受罪的。如今他身体好了,也就可以干活儿、赚钱了,也省了好些的诊金和药钱,家里的日子也就可以缓过来了。
在地里干活儿时,韩老爹听得文皓杰在那里抱怨,说身体好了的文皓然,非要跟着他一起下地干农活儿,怎么劝阻都不听,还是文李氏发了火,大哭了一场,才劝得文皓然放弃了下地干活儿。
韩老爹心里一动,笑问道:“皓杰呀,你哥哥的病好利索了吗?可以干活儿了吗?”
文皓杰见韩老爹问起,忙如实回道:“我哥这次算是彻底好了,只是身子骨还是太弱,所以需要服药调理。大夫说了,我哥只要养上一年半载的,把身子骨养结实了,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其实,我哥现在干活儿也是可以的,只是这身子骨还没有养结实,所以我们都不放心他下地里来干体力活儿。这又是背、又是扛、又是抬的,没有力气怎么行呢?”
韩老爹赞同的点点头,想了想,方试探的问道:“皓杰呀,你觉得你哥现在的身子骨,教书有问题吗?你也知道,咱们村子里一直你爷爷和你爹教书的,自从你爹病逝后,这才花大钱的到城里请了先生过来教。只是人家先生嫌路途远,不肯日日都过来,十日里不过来五日,而且还要早晚来回的接送。这在路上就费了好些工夫,真正教书的工夫反而短了。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哥的身子好了,他要是愿意的话,就出来教书吧。还像原来你爷爷和你爹那时候一样,一个月五两银子的束脩,主要教村子里的小孩子们念书,空闲时教大人们认认字。”
文皓杰听了这话,心中欢喜,他倒是很愿意让文皓然教书的。一是,文皓然本来就爱念书,而且书念得很好,文老爹在世时,就苦叹儿子身子太弱,要不然肯定能考下功名。二是,文皓然如今身子虽然好了,却仍然不是很结实,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也干不了体力活儿,这教书却是一件轻松的差事儿,至少不用费什么体力。三是,家里的境况也越发艰难了,如果文皓然出来教书,那一个月就有五两银子的进项,这五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能让家里宽裕许多。四是,这两日文李氏想给文皓然张罗一门亲事,娶个媳妇回来照顾他,只是家里境况本来就不好,若文皓然又没有赚钱的本事,那哪家的姑娘也不会愿意嫁过来的。
文皓杰虽然觉得韩老爹的提议甚好,却不敢冒然替文皓然应下此事,只得笑道:“村长的意思,皓杰明白了。只是这事儿还得回家问问我哥的意思,我当弟弟的可作不了哥哥的主。不过村长放心,这教书是件好事儿,我哥又爱念书,想来他一定会同意的。”
韩老爹听了这话,知道这事儿算是成了一半了,朗声笑道:“好,好,那就烦你回去问问皓然的意思了,他若是同意,就告诉我一声。我马上去辞了原来的先生,再让人将村里的学堂,好好收拾一番。挑个黄道吉日,我亲自去请皓然去学堂教书。”
韩老爹话说得诚恳,再者这么多年来,韩家对文家有恩,两家如今又结了亲爱,文皓杰自然知道韩老爹这是为文家好,故感激的道了谢。
晚上吃饭时,文皓杰就将韩老爹的意思,告诉了文家众人,又问文皓然道:“大哥,这事儿虽然是好事儿,可是教书的是你,所以还要看你的意思。你若是愿意教书,我吃完成了饭,就去告诉村长,好商量收拾学堂的事儿。你若是不愿意,我也好快些给村长回个话,省得人家等消息。”
不等文皓然说话,老四文皓威先拍手叫好,笑道:“太好了,大哥要是去教我们念书,那我们就能好好学习了。大哥,你可不知道,现在教我们念书的那个先生,是咱爹走后,咱们村子里换的第五个先生了。年纪大得头发和胡子都白了不说,还清高得要命,可看不起咱们农村人了。要不是他没有儿子,女儿又嫁人了,老夫妻靠着那五两银子的束脩过日子,他才不愿意来咱们村里教书呢。十日里头,只过来教五日不说,还嫌咱们村子里脏,不愿意晚上住在咱们这儿,早晚都要来回的接送。一日里头,在学堂教我们的工夫,连三个时辰都没有,还不肯教咱们村子里的大人们认字。
“其实他也没有教我们什么,不过就是教我们认认字,看着我们背背书,也没见教我们多少学问。我本来还想着,往后跟着二哥去地里干活儿,不去念书了。在那里白耽误工夫不说,每个月还要交二百文的束脩,浪费家里的银钱。如今大哥要去教书的话,那我们可算是熬出头了,用功念上几年书,也能出去考个秀才了。大哥,你就点头吧,你也不想看着咱们村子里的孩子们,都没有学问,种一辈子的地,当一辈子的农民吧。我跟你保证,现在在学堂里念书的学生,都很乖很听话的,从来不敢在学堂里淘气,若先生生气的。大哥,求求你了,你就去学堂教书吧。”
文皓然看着一脸着急、激动的文皓威,轻声笑道:“看把你急的,连‘求’字都说出来了,我又没说不去教书。”
话落,对文皓杰笑道:“其实我本来也是有这个意思的,只是学堂里已经有先生了,我总不好去跟村长张口,让他把那个先生撵走,让我去学堂里教书。既然如今村长亲自张了口,小四又说那个先生教得不好,那我也就没什么顾虑了。等吃完了饭,我跟你一起去韩家,得好好谢谢村长。”
文李氏虽然也高兴文皓然能去教书,有个赚钱的差事,可也担心他的身子受不了,关心的劝道:“老大呀,你这身子才刚好,还是再养一养吧。这么急着出去做事儿,万一身子骨又不好了,就麻烦了。咱们家如今虽然很艰难,可熬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不差这一年半载的。你还是好好在家里养着,把身子骨养结实了,再出去做事儿吧。”
文皓然知道文李氏不放心他,轻拍文李氏的手,温声安抚道:“娘,你就放心吧,我真的没事儿了。我现在身子好了,在炕上就躺不住了,你又不让我跟着二弟下地去干活儿,难道让我一个大男人成日在家里干坐着?去学堂教书也不是什么体力活儿,不过是念念书、写写字罢了,你就别担心了。再说,小四不也在学堂里念书吗?有他成日看着我,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文雪霜知道因为文太爷和文老爹的原因,文皓然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去村子里的学堂教书。在他看来,念好书,出去考功名,为官作宦,远没有在村子里教书,让村子里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子,都能认字识数,来得有成就感。
故文雪霜也在旁劝道:“娘,你就让大哥去学堂吧。爷爷和爹都是教书先生,娘也该知道,这教书先生在村子里,可是最轻巧的差事了。况且,娘不是还急着给大哥娶媳妇吗?咱们家的境况不好,大哥又病了十几年,现今身子虽然好了,可若没有个赚钱的差事,人家也不愿意把花朵般的姑娘,嫁进咱们家来,跟着咱们吃苦受罪的呀。”
一说到文皓然的亲事,文李氏的眉头可就皱起来,松不开了。要说放眼整个悠然村,甚至周围的这些村子里,谁家的儿子,也没有文皓然长得好看,更没有他这身温文尔雅的大家公子气息。原来他身子不好时,那些要好的农妇们,或是在这几个村子里走动的媒婆们,都纷纷叹息他的身子太弱,都说要是身子骨好,凭着他的长相、学问、气派,定然是最好的女婿人选,家家都肯定想把女儿嫁给他。
所以自文皓然身子好了之后,文李氏就想给他张罗个媳妇,必竟他今年也二十岁了,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本来文李氏以为这亲事不愁,只要她松了口,定然有许多人家愿意结这门亲事,却没有想到她试探着问了三四家,人家都不愿意,就是姑娘本人想点头的,可人家老子娘也不愿意。
一是,嫌文家贫寒,小孩子又多,能干农活儿的只有文皓杰一个,干家务的文雪霜,明年又要嫁去韩家了。二是,文皓然到底病了十年,如今虽然大好了,可是比起正常男子,身子骨还是要虚弱一些,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再病倒了呢?三是,文家的银钱进项很少,大多是靠着家里的十亩地,还因为只有文皓杰一个人收拾地,收成也不是很好,再就是文皓然不用马车时,文皓杰驾着马车出去揽些活儿,也赚不了多少钱。四是,文家地里的收成和马车上赚的钱,都是文家公有的,文皓杰因为总揽着这二项,还能私下存些体己,文皓然却是捞不着的,本身又没有赚钱的差事,吃穿用度只能靠着文家的公有银钱。
这男方的条件和家世摆在那里,想来聘礼也就不会出得太多,谁家又愿意把养了十几年的姑娘,嫁到这样的人家吃苦受累呢?将来两家结了亲家,也是一点儿光都沾不上的,没准儿还得倒搭些银钱和东西过去帮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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