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太后坐在身边, 乾隆当即喝问:“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诛杀忠良?”
长八姐抬头, 看一眼太后,哭着回话:“太后您老人家体谅, 民妇不过是一个妇人,哪里知道是哪个奸臣。就听说,他家有个娘娘,住在后宫。民妇知道,太后治宫甚严,堪称妇人表率,别说皇妃, 就是皇后, 在您老人家管教下,也是不敢随便与前朝勾结,祸害百姓,挖我大清基石。太后明鉴!”
要说贪官杀人, 乾隆母子顶多不高兴。要是把“贪官”二字换成“奸臣”, 那这对母子,可是相当敏感。乾隆强按怒气对太后说,要回宫彻查。太后也没了游玩心思,当即表示,要跟乾隆一起回去。
端柔公主一看,俩巨头不高兴了,领着整个公主府的人跪下请罪。淑慎公主也扶着小丫鬟的手, 陪妹妹跪下。
乾隆看一眼长氏,亲手扶起姐妹两人,安抚一番,这才奉太后回宫。
淑慎公主累了一天,送走乾隆、太后,便告辞回府。
送走姐姐,端柔公主笑呵呵拉长八姐回去,重新坐到暖阁里,喝茶说话。
“八哥,你可真厉害,说哭就哭。那眼泪,掉到花瓣上,扑簌扑簌响。别说乾隆那个色胚,就是我看了,都升起一股怜香惜玉之心呢!”
长八姐接过小丫鬟递来的热毛巾,使劲在脸上敷敷,嘴里回答:“这有什么,趁人不备,多掐几下大腿,眼泪——要多少有多少!”
端柔公主哈哈大笑,笑完了,拍拍长八姐,“这事叫他母子俩生疑,往后咱可得小心点儿了。还有,八哥你以后跟我住吧。小四子看你那眼神,可够吓人的。这家伙玩儿女人,可不会专挑云英未嫁的闺女。名伶戏子他都敢上,何况你又是名正言顺、正值青春的‘寡妇’。唉,我说,不行,咱找个好人嫁了,省的小四子成天惦记,没事想起来就恶心。”
长八姐看端柔公主一眼,恹恹地回答:“到时候再说吧。”脑子里,却想起冯氏前两天跟她说的一句话,“刘大人真是好人。还特意托刘二公子来说,要是你在这儿住不惯,就回刘府去呢。”
他——究竟是谁?那么熟悉?
端柔公主见长八姐陷入沉思,还以为她在想国泰一事,怕打扰长八姐,安静坐着吃点心。
第二天,乾隆下旨,将国泰押入死牢,斩立决。富察家抄家发配,另外,几名从犯也都依罪量刑,明年秋后问斩。监察御史、吏部、刑部因此获罪者,数不胜数。钮钴禄氏一家倒是没有伤及根本。没办法,还要留着他们,来制衡傅恒一家、章佳氏等世家大族。
抄家官员,派的是和|、钱沣。和|搂钱本事,乾隆朝数一数二。钱沣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两人联手,将国泰家抄的一干二净。无意中,发现一棵御赐翡翠玉白菜。
这玩意儿别人不认识,和|认识。上辈子十公主嫁入和|家里,嫁妆中,就有此物。还是嘉亲王亲自送给妹妹的压箱礼。不用说,这玩意儿不是令皇贵妃的,就是十五阿哥的。得了,带回去,呈给万岁爷御览吧。瞧瞧您都养了什么样的小老婆,什么样的儿子。这败家本事,比起您老人家来,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哈!
钱沣觉得不妥,万一其中牵涉到后妃皇子,那岂不是捅了马蜂窝了?咱们办案归办案,皇上后院儿那些阴私,可是不能沾。
和|一笑,“是啊,咱们不沾。这不就给送回去嘛!”乐呵呵地拽上钱沣就走。到了皇宫养心殿,把东西账单往御案上一呈,磕头告退,走的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看见此物,乾隆不怒反乐。正愁怎么给钮钴禄氏一家找个挡箭牌、替罪羊呢,魏氏就送上门来。爱妃啊,不愧朕宠你这么多年,真懂得体贴上意。
叫吴书来一路捧着,乾隆坐辇来到延禧宫。当着令皇贵妃的面,打开盒子,露出翡翠玉白菜,笑着问令皇贵妃:“这个东西,爱妃熟悉吧?当年,就连孝贤皇后想要,都不敢跟朕开口。朕将它再次赏给爱妃。爱妃啊,你可千万要看好了。这一回,可是不能再丢了。”
不等令皇贵妃磕头谢恩,乾隆一甩袖子,硬邦邦扔下一句,“七公主去了,朕很难过。幸亏有爱妃照顾她。朕心甚慰。”
乾隆前脚出延禧宫宫门,令皇贵妃后脚就晕死过去。
出延禧宫时,遇到十五福晋钮钴禄氏前来给母妃请安。乾隆微微一笑,问:“可是从景阳宫来的?”
十五福晋笑着回答:“媳妇刚才去景阳宫,说是皇额娘不在。这才来的延禧宫。”
乾隆笑呵呵说,“这个时辰,皇后一般都在宫院里教两位小阿哥认字,怎么会不在呢?该不会是景阳宫看门太监年老,记不清了吧?”
十五福晋低头赔笑。
乾隆回头看看延禧宫,笑笑,“罢了,随朕去看看吧。两位阿哥还小,你又是做嫂子的,不用回避。”
乾隆拦着十五福晋,一同来到景阳宫。
院子太阳下,舒倩怀里抱着十公主,正教她看图识字。十八阿哥带着十九阿哥,一人拿一根树枝,哼哼哈嘿地比划。绵蕊窝在奶嬷嬷怀里,抱着块杏仁酥,啃的满脸都是。
张月带着人在一旁伺候,看到乾隆来了,满宫院跪了一地。
拔了一颗钉子,乾隆心里高兴,当着十五福晋的面,亲手扶起皇后,嘴里埋怨:“哎呀,都老夫老妻了,还行这些虚礼做什么呢?来来来,快坐下。让朕看看,皇后教十公主,认了多少个字呀?”
十公主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懂得什么,看到乾隆和颜悦色,高高兴兴举着小册子,指着册子上一对鸳鸯,喳喳大叫:“鸭鸭、鸭鸭!”
乾隆乐了,“好,好肥的一对鸭鸭!”
舒倩赔笑,拉着十八阿哥、十九阿哥过来凑热闹。看十五福晋笑着在一旁陪,也叫她坐下说说话。
十五福晋出身大家,性贞静、好读书、明事理。见皇后对自己和气,自然陪着解闷。
婆媳俩刚说到十二福晋新近有喜,到来年八月,就能添个小阿哥时,延禧宫大太监福喜求见,哭着趴到地上,“启禀万岁爷、主子娘娘,令皇贵妃薨了!呜呜~~~~”
十五福晋吃了一惊,当即站起来,想要奔到延禧宫去看,又觉得不妥,看看乾隆、皇后,嘴张了几张,不知如何是好。
舒倩眯瞪半天,昨天见面,还硬拉着我在宫巷里亲亲热热说了半天话,怎么说没就没了?癔症半天,没个反应。
乾隆则是拿帕子捂着半张脸,呜呜干哭两声,“爱妃啊,你怎么就没了。皇后还在,你居然先没了,朕就是想以皇后之礼把你葬了,也是于礼不合哇!”
听到乾隆假惺惺哭号,张月冒险,掐皇后一下。舒倩这才明白过来,陪着乾隆干哭不掉泪。只有十五福晋,想到日后在宫中,少了一大助力,真心实意哭出泪来。
景阳宫整个宫院陪着乾隆哭了一场。当天,乾隆就命礼部、内务府按皇贵妃规制,厚葬令皇贵妃魏氏。
十五阿哥哭晕在灵堂上,十五福晋也跟着晕了过去。请太医来一看,原来是十五福晋有喜了。乾隆高兴,直接下旨,孩子重要,十五媳妇不必来守灵了。
夜深人静,延禧宫正殿上,除了几个守灵宫女太监,别无旁人。
林贵人腊梅、福贵人互相搀扶着,不带一人,上台阶,到棺材旁边,给令皇贵妃守灵。
林贵人宽厚,命宫女太监们先退下休息,过半个时辰再回来即可。
宫人们千恩万谢退下。等到大殿只剩两人时候,林贵人与福贵人相视一笑。就听福贵人说:“你放心吧,你的家人,我都让我哥救出来,安排好了。”
林贵人一笑,“出了虎穴,又入狼窝,我有什么好放心的?”
福贵人笑着安抚,“对着死人灵位,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能将十公主嫁到索卓罗氏,我定保你一家安康。”
林贵人盯着令皇贵妃牌位看了半天,轻轻摇头,“对着这么个死人保证,鬼都不信。”
“哦?”
“我一个小小贵人,连抚养公主资格都没有,何谈管她婚嫁?你说了,谁信?”
福贵人一笑,“贵人没有资格,嫔位主不就有了?”
林贵人站在牌位前,默默无语。
果然,第二天,承乾宫就传出噩耗:晋嫔突发疾病,一夜丧命。
乾隆悲痛,追封其为晋妃,以贵妃礼下葬。与令皇贵妃同时入皇陵。算是给了正白旗劫后余生的那些富察氏面子。
延禧宫大太监福喜自杀殉主。对此,乾隆并未在意。只有晋妃身边大宫女,悄悄给福喜上了一炷香。和|闻讯,叹一口气,命刘全给福喜家里,送去三百两银子。
令皇贵妃灵柩还未出延禧宫,乾隆就下旨,晋林贵人为恭嫔,住延禧宫正殿。至于十公主,仍然由容妃抚养在宝月楼。
宝月楼平答应,升为常在,接连半个月承宠,一跃成为后宫之中,炙手可热的宠妃。淳妃反而给她踩到脚下。
至此,一波浪潮,算了渐趋平静。
在紫禁城接连不断的红白喜事中,乾隆四十一年新年,在老百姓喜滋滋期盼中,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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