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听到船内乾隆宣召, 急忙整肃朝服,躬身入内。还未进得船舱, 先叩头请罪,连声说着救驾来迟。跪行到乾隆床前, 摘下顶戴磕头。
乾隆摆手,“起来吧,今日你本奉命远行,朕不怪你。朕问你,你怎么得到消息,回来了?”
和|磕头回话,“主子, 奴才行到半路, 不经意间,听到有人说什么这一回,说什么香主大概要立大功,等将来论功行赏, 必然能封个宰相将军。奴才留心, 命下人小心探听,没想到,居然听得有人要造反。奴才担心主子安危,命人小心跟随那些人,不敢打草惊蛇。奴才自己,则乘快马,返回杭州。不想, 还是来不及通报,让万岁爷受惊了。奴才罪该万死。”
乾隆靠在床头叹气,“罢了,你也是忠心为主。朕无事,只是,皇后——唉!”
和|进来之前,就打听到皇后护驾受伤,至今昏迷未醒。嘴上却说:“主子娘娘?娘娘没事吧?都是奴才无能,若是早些回来,哪里有这些事端。奴才该死。”
乾隆摆手,“起来吧,朕有话问你。”
和|诚惶诚恐站起来,垂手听训。只觉得船舱内安静一会儿,静的几乎能听到岸上虫鸣。和|心中,开始嘀咕:该不会,这两天做的那些小动作,给人发现了吧?
隔了半天,乾隆才幽幽问道:“你说,在皇后心里,朕究竟是什么呢?”
听了这话,和|松一口气,随即感慨,万岁爷,您这话,叫我如何回答?想了想,还是说:“回主子话,奴才不知。不过,奴才想,对主子娘娘来说,万岁爷,自然就是万岁爷吧。”
乾隆冷笑,顺手扔下一个靠枕,“油嘴滑舌。”心中略有失落,果然,只是皇上吗?
和|又陪着乾隆说会儿话,这才出来。到了船外,就听说船头那边,十五阿哥请罪问安来了,因为乾隆无暇召见,跪了半夜,至今未曾离去。
和|微笑,看了看多嘴胡说的小太监,随口丢下一句:“主子的事,咱们做奴才的,只有听着效忠的份儿,其他的,不是咱们该管的。”说完,施施然走了。
留小太监一人,站在船尾,手里攥着十五阿哥身边太监小顺子塞的一块银子,险些没攥出水来。
太后船上,半夜十分,依旧灯火明亮。湖面红水渐渐稀释,然而,众人依旧不敢迈出船舱半步。十一福晋与十一阿哥陪着,和敬公主、九公主分坐两旁护着。太后愣了半天,拍拍胸口,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作孽呀!”
和敬等人均低头不语。端柔公主扶着长八姐进来,对着太后福身行礼,“皇额娘,孩儿刚从婉贵妃那边回来,十八阿哥、十九阿哥和十公主很好。诸位娘娘也都安好。婉贵妃还说,要带阿哥、公主们来给您问安。孩儿看天色晚,就劝下了。您就放心吧。”
太后连连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众人听了,急忙围着说些吉祥话儿。说了一会儿,太后缓过神来,问:“皇后还没醒吗?”
十一低头,“回皇祖母的话,皇额娘她——太医说,明天大概就会醒了。”
太后“嗯”一声,“让她歇着吧。这些年,真是累了。”说完,又念了几句佛。
长八姐抬眼,船舱内仔细看看,悄声对端柔公主说:“我怎么觉得,少了一个人呢?”
端柔公主皱眉,“不应该呀?各宫娘娘那边,咱们刚才不是都去过了吗?”
长八姐摇头,“皇后船上呢?”
和敬公主离的近,听了这话,大惊失色,“不好,大格格,十二弟家的大格格,这老半天,都没见她了。”
太后也急了,怎么净忙着问阿哥、公主,把重孙女儿给忘了?急忙叫人去找。一面找一面想,万一重孙女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就别想其他的了。皇后护驾受伤,大格格失踪,见了十二,可该如何说道啊?
众人急忙回想,只记得事发之前,大格格在皇后船上玩耍。后来,皇后在乾隆船上受伤,只顾着皇后了,竟然忘了加派人手,保护皇后龙船。十一吓了一跳,亲自带人去皇后龙船上找。进得其中,只见太监宫女倒了一地,奶嬷嬷趴在血泊之中,挣扎着不肯咽气。十一忍着恶心,捂着鼻子掩住血腥味儿,领着人上来,问:“绵蕊格格呢?”
奶嬷嬷抬抬眼皮,“格格,抢走……了。”话音未落,人就没了呼吸。
十一闭目摇头,急忙回去,叫人通知海兰察、陈同泰,抓到的反贼务必留两个,大格格恐怕在他们同党手上。再派人通知杭州知府,务必找到大格格下落。
和|听闻,想想那个只知道吃,见人就笑的小格格,再想想小格格之父十二贝勒,叫来冯春,“去,叫他们顺便查查,大格格是不是在他们手上。”若是能够,卖十二贝勒一个人情也好。
饶是众人不敢惊动乾隆,第二天天一亮,乾隆也知道嫡孙女不见,八成被乱党劫走的事。想想皇后至今昏迷不醒,十二远在东北垦荒,绵蕊一个孩子,居然都在自己眼皮底下不见了。乾隆心中,难得愧疚起来。下了严令,务必毫发无损地把大格格带回来。否则,杭州地方官员,就等着给大格格陪葬吧。
乾隆这么一忙,也顾不上十五还在船头跪着,听说他跪了一夜,露水太重,晕倒过去。只是吩咐抬回自己船上,别的,一个字也未说。
这下子,从知府到捕快,无论文武,全都行动起来。发誓要将杭州地界耘地一般,梳个干净。
半睡半醒、恍恍惚惚,舒倩睁开眼睛。张月一看,急忙凑过来问:“主子娘娘,您醒了?”
舒倩点头,“刚才,谁说大格格怎么了?”
张月低头,无奈之下,只得实话实说:“大格格——不见了。奶嬷嬷他们,都被杀死了。”
舒倩闭上眼睛,左手抚胸,“多久了?”
张月诺诺回话,“昨天夜里,发现不见。到现在,大概有十五六个时辰了。”
舒倩点头,有气无力嘱咐,“先别告诉十二。”
张月遵命,小巧端来药喂皇后。舒倩偏过头来,“孙女都没了,还喝什么药!”
两人劝了半日,皇后还是不肯喝。无奈之下,派小书子去请达*赖。小达*赖来后,好生劝了一番。舒倩这才喝了两口,流泪哭道:“绵蕊从小就很乖。只要有吃的有玩的,从来都不闹。学走路的时候,跌倒了,嘿嘿笑笑,爬起来接着走。这下子,被抱走了,也不知道,有吃的没,有喝的没。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拿什么脸面去见十二两口。我也跟着死了算了。”
张月带着皇后身边宫人太监陪着皇后哭。达*赖叹气,连哄带劝,总算是把一碗药喂下去。宽慰几句,出了船舱。船头上,乾隆赫然背手而立。见他出来,淡淡问了句:“你皇额娘,她——可好啊?”
小达*赖实话实说,“儿臣看,不太好。本来年纪大了,身体弱。绵蕊是十二哥目前唯一的孩子,自小就在皇额娘身边长大。她一出事,皇额娘心里担忧郁结,想要养好伤就更难了。”
乾隆望着江面,沉默半日,才说:“总归,是朕对不起你们皇额娘。朕一定会还她一个完好无缺的孙女。”
小达*赖听了,愣愣没说话。乾隆道歉,亘古未闻呐!
正在惊疑之时,乾隆又问:“听说,你前几日,带着医学院的人,跟杭州本地人大打出手?可有此事?”
小达*赖无奈,“回皇阿玛的话,正有此事。是孩儿莽撞,还请皇阿玛降罪。”
乾隆听了,不怒反问:“为何打架?”
小达*赖听了,便将杭州本地几个中医,抵制西医之事说了。最后说,“都是孩儿处理不当,这才致使事情闹到这步田地。孩儿以后,会小心处事的。”
“中医、西医?”乾隆琢磨一番,“那个西医,就是若兰大夫用注射器抽血输血救你皇额娘用的?”
小达*赖点头,“昨天那个器材,就是其中一种。”
乾隆“嗯”一声,“中也好,西也罢,只要能治病救人,何必分太明白。罢了,这事就算了。你也该想想法子,往后,不可再与人交恶了。”
小达*赖急忙答应。乾隆又问了一番西医医理。
正说着,和|乘船来报,“主子,奴才有消息了。”
苏州外一条小道上,牧童横笛,跨在牛背上,两只脚悠悠荡荡。一辆小车,滚着泥泞,轱辘辘紧赶慢赶。经过牧童身边时,车轱辘溅起泥水,嘭了牧童一身。小牧童张口大骂,“赶着去投胎呢!”
话音未落,马车已经远去。只听到一个小孩子咯咯笑声,落下一串。小牧童摸摸脑门儿,“怪了,好好的官道不走,赶着来趟泥水,有病!”
远处马车里,一个农家汉子满脸发愁,对着怀里小丫头哄劝:“小格格?小公主?姑奶奶?咱打个商量,别吃了行不?你一顿饭,都吃掉我们三天的干粮了?”
小丫头咯咯笑着,只顾往嘴里填东西。一面嚼,一面囔囔:“不好吃,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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