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曹锡宝, 真是倒霉。正史上,因为弹劾和|, 而屡遭申饬,仕途几乎被毁。这一次, 好容易和|只顾走私,不贪污了。曹锡宝曹大御史居然又开始跟福康安斗上了。上一次在大殿弹劾福康安,哭孝贤皇后哭到晕倒,横着抬出金殿。这一次,居然又是因为福康安。
舒倩拢着手担忧,曹御史啊,您就不能不跟皇帝宠臣过不去?
乾隆看一眼曹锡宝, 转身走进大殿。舒倩犹豫一下, 跟着进来,福身行礼,“皇上,臣妾先行告退。回去先叫两位公主进宫, 通通气儿吧?”
乾隆摆手, “无妨,朕一会儿就好。皇后先到一旁坐着吧。”
舒倩无奈,只得扶着张月,找个角落,坐着发呆。
乾隆稳坐御座,刷刷刷批了一摞奏折。直到吴书来换了三盏茶,乾隆才放下朱笔, 揉揉太阳穴,“叫他进来吧。”
曹锡宝在门外,双腿已经跪麻。听见皇帝宣召,猛然站起,双腿无力,险些跌倒。吴书来托着佛尘站在一旁,直到曹锡宝堪堪站稳,这才一躬身,说一声:“曹大人,请吧!”便率先进入殿内。
舒倩坐在角落,看着曹锡宝入殿,叩头上表,将福康安在云贵地区,借着追剿白莲教教徒,搜刮钱财,搅地当地百姓民不聊生之事说了。随折子附上清单,标明福康安三个月以来,所派兵勇过境,犹如大风,将当地粮食钱财刮的一分不剩,一笔一笔算的清楚明白。百姓官吏苦不堪言。
经过这几年历练,曹锡宝也明白,弹劾这位天子内侄,得打亲情牌,凭据上完,就趴在地上,说什么路经和敬公主府,见公主府肃穆简朴、闺门肃正,颇有先皇后遗风。奈何先后嫡子俱殁,令人大痛扼腕。之前听闻,福康安将军有端慧皇太子威严,怎么如今行事至此。真真是辱没先后,辱没太子,令和敬公主蒙羞,令傅恒老大人清名大损。恳请万岁爷严惩,为民深远,为先后、为太子、为公主、为傅公正名哇!
一咏三叹,说的委实动听。舒倩趁人不备,抱抱胳膊,好冷啊。曹御史,你这是何苦?再扒上先后一家,乾隆也不可能找福康安麻烦。
果不其然,乾隆耐着性子听曹锡宝说完,轻轻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曹锡宝还要再说,一看乾隆脸色竟然没变几变,依旧平静。心中不解,只得跪安。
乾隆望着曹锡宝出殿,冷笑一声,翻开曹锡宝所上奏折,仔细看了两遍,随手扔在一旁。喝一盏茶,叫一声,“皇后?”
那拉氏身体毕竟年纪大了,略微坐了一会儿,舒倩就觉得有些乏。听见乾隆叫,急忙扶着张月站起来,悄悄敛衽轻问:“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乾隆叫她走到近前,问:“傅敦他——最近听说,干的挺不错?”
舒倩笑笑,“多谢皇上关心,那拉太太每次进宫,也都说着孩子叫人放心。”
乾隆点头,喃喃道:“同是皇后侄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这话一出,舒倩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要是平时,绝对要说什么傅敦才微德浅,哪里能跟先后侄子相提并论。只是这会儿,要再这么说,摆明是明嘲暗讽。只得笑笑,低头不答。
好在乾隆并不需要皇后回答什么,收拾心情,商量一下给两位姐妹晋封之事,便叫皇后回去。
舒倩刚回到景阳宫,圣旨就跟着过来。吴书来亲自带着人,捧着多宝阁,说是皇上体谅皇后管理宫务辛苦,特意送来,叫皇后把玩的。
舒倩接旨谢恩。心里抽搐,谁都知道,宫务十来年,都是贵妇与四妃分管,辛苦个屁!
好在乾隆同时也给婉贵妃、颖贵妃等嫔妃赏赐,这么一比较下来,反而显得皇后是附带的。因此,对乾隆献殷勤之事,舒倩并未放在心上。
太后病着,乾隆无心后宫娱乐。就连每日必写诗作画的习惯,也暂时中断。大臣、后妃们跟着担忧着急。
好在太后身体好算硬朗,到了九月初,便康复了。诚嫔、顺贵人、十五福晋侍疾有功,乾隆、太后大手笔赏赐。舒倩也随口交待张月,该赏就赏,别小家子气气的,叫人看了笑话。
哪知,乾隆听说皇后破费,担心她钱不够使,特意又叫吴书来送来两箱元宝。
将近年关,和|从甘肃平叛回来。乾隆高兴,大殿之上,亲口褒奖,下旨升职。而同样剿匪凯旋、回京述职的福康安,只得了句:“回来了?”再无他话。
福康安早知道曹锡宝弹劾之事。乾隆没有发落自己,已经算是庇护。因此,并无失意之色,回到家里,向母亲请安之后,坐在书房,跟夫人阿颜觉罗氏商讨如今前朝局势。
阿颜觉罗氏仔细听完福康安叙述,微微一笑,“怨不得曹御史说。相公你自幼生在将相之家,哪里知道老百姓度日不易。往后,多留意一些罢了。妾身真正担忧的,是太后那边。”
“太后?这么多年,她不也没干政吗?”
阿颜觉罗氏摇头,“太后虽然疼爱皇后,但跟钮钴禄氏家比起来,她还是更偏爱钮钴禄氏家出的皇子。以前,魏氏尚在,她对十五阿哥态度不显。如今呢?听说,十五福晋又怀孕了。只要她这胎生下男孩,在太后眼里,可是比嫡孙之子,还要亲呢!”
“你的意思是,太后在设法,为十五阿哥铺路?”
阿颜觉罗氏摇头,“鼎力抬举倒也未必,不过是帮衬帮衬。太后是个明白人,知道立储之事,只有皇上才能决定。她现在身体又一天不如一天,自然是设法,在皇上心里,留下最好的印象。以期能帮助十五阿哥,确切地说,是帮助十五福晋。若十五福晋真的能荣登后位,钮钴禄家不就又能得几十年荣耀吗?“
福康安冷笑,“想的美!咱们富察家没皇子,皇孙可还是有两个的!十一贝勒聪明睿智、才气横溢,做事颇有主见,又是妹妹夫婿,不选他,难道还选那个乏术平庸的十五吗?”
阿颜觉罗氏端起茶杯抿口,“只怕,就是因为他太聪明能干,才让万岁爷心生猜忌吧?”
忖度乾隆心思的,不止富察家一处。
刘墉回到东北,趁天气寒冷,不宜外出,留在屋里,仔细教导十二。“当今皇上,太过聪明,也太过贪权。是以,乾隆朝前四十年,几乎未出能臣、名臣,日后,也不会出。别说像宋朝王安石、明朝张居正那样,就是张廷玉、鄂尔泰,日子也不好过。倒是和|这种,懂得猜测圣意之人,过的顺风顺水。故而,你若想入万岁的眼,不能太过平庸,亦不能诺诺无能。”
十二沉思,“先生的意思是,尽忠尽孝,不争为争?”
“不错,如今局势,貌似十一贝勒、十五阿哥争储。其实,乃是皇上为了制衡富察、钮钴禄两大家族势力,而故意布下局面。看似两家各有输赢,每一次,都不过是皇上在重新平衡而已。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二人,任何一方胜出,都会打破平衡。最不希望看到平衡打破的,就是你的皇父!”
“所以,只要皇父在,他们任何一人,都不可能——”
“而你所要做的,就是纯孝仁厚。让你的皇父,看到这些,让他放心、安心。娇娇的家世不够厚重,这非但不是你的劣势,相比之下,是你一大优势。如今,你又有嫡子嫡孙。占了正统之名。永d,要有信心,也要细心。学学你的皇祖父,当初,他是如何从众兄弟中脱颖而出。如今,你所面临的局面,比之七十年前,如何?”
十二点头,“先生放心,永d身为皇子,自然是要拿出天家气度。只是,我担心皇额娘。”
刘墉满意点头,“你放心吧,我临来之时,已经嘱咐夫人,设法指点皇后了。”
长八姐坐在景阳宫里,笑着跟皇后仔细分说。舒倩听的不住摇头,“夫人放心,我记下了。叫他们不用担心。别的不会,景阳宫定安安稳稳、福乐安康。”
长八姐点头,“怪不得先帝挑中您做儿媳妇,这贤惠模样,跟当年孝敬皇后真是一模一样。”
舒倩干笑,暗道:你才多大,居然记得孝敬皇后?嘴上却说:“夫人谬赞。本宫哪里能跟孝敬皇后相比。倒是夫人,温润如玉、谦和文雅,颇有大家风范。叫人心折呢!”
长八姐听了,哂笑喝茶。这个小丫头,到底是长大了,竟然都能看出来爷温润如玉!低头瞥见西瓜一般的肚子,忿忿咬牙,老四,等我生了孩子再收拾你!
长八姐正忿忿不平,就听外头小太监吆喝:“万岁爷有赏,赐主子娘娘翡翠镯子一对。”随着话音,两名宫女捧着丹盘,款款送来。
舒倩暗中撇嘴,不情不愿起身谢恩。
长八姐看在眼里,有心戏弄。等传旨太监走后,趁人少问皇后:“万岁爷大概多长时间,来景阳宫睡一回呀?”
舒倩看一眼长八姐,淡淡一笑,“跟刘大人进正房差不多吧?男人嘛,还不都那样?”
张月、张星听了,低头抿嘴直乐。
长八姐也不恼,端起茶杯喝一口,嗯,不错,顶级贡茶。看来,皇后还是挺得宠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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