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朝, 乾隆下旨,册封十五阿哥为贝勒, 命内务府、工部为其准备府邸。另外,还悄悄给西林觉罗氏打过招呼, 叫他们把十三四岁的闺女看着好的先留着。趁着西林觉罗氏一家高兴不备之时,又跟阿里衮家打招呼,要他们把钮钴禄氏留着。
回到后宫,把这话跟皇后说了,特意嘱咐:“你先看着。到时候,哪个好就留哪个。等咱们挑剩了,指给宗亲也不错。”
舒倩噎了一口, 随即笑笑, “臣妾明白。”
皇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没过多久,两位贵妃那里就得了信儿。颖贵妃自然上心,叫来心腹,好生打听这两家姑娘品性如何。婉贵妃则是笑笑, 趁跟愉妃闲聊之时, 当笑话随口说了。
愉妃得知,想想鄂尔泰一家,好歹也是自己亲家,候着五媳妇来请安,多嘴嘱咐两句。
荣亲王妃西林觉罗氏听了,心中嘀咕一声,回去以后, 就叫来娘家母亲,跟她仔细商议。
若是这次乾隆看上的是她亲妹妹,哪怕是同父异母,荣亲王妃或许就认了。只是,她家里,已经没有未出嫁的女孩儿。乾隆只是笼统说要西林觉罗家把好的留着。母女俩算了算,如今家里,除了一个乾隆三十七年生的娃娃,就只有堂叔家一个庶女待字闺中。
荣亲王妃坐在炕上想了想,叹气,“母亲,咱们家家世已经比不得雍正爷在的时候了,更何况五爷早就不在。若是将来小堂妹嫁了十九阿哥,那女儿往后,还能借着娘家过上几天安生日子。怕只怕,大堂妹嫁了十七阿哥,将来……母亲,若真如此,女儿可该如何是好?”
鄂弼夫人叹口气,“姑奶奶的意思,我自然明白。那么,依你之见呢?”
荣亲王妃摸摸眼泪,“母亲,大堂妹她——不是身体不好吗?”
鄂弼夫人听完,深深看女儿一眼,跟着说道:“可不是,你大堂妹的身子,是不如你小堂妹壮实!”
乾隆和舒倩自然不知道西林觉罗家暗地里搞的那些弯弯道。只是,颖贵妃一听钮钴禄氏是阿里衮的闺女,就担心起来。无论如何,十五贝勒娶的也是钮钴禄家千金。哪有两个皇子福晋出身同一世家的。想了想,请来娘家人,嘱咐他们在巴林部挑几个贵女,送到京城亲戚家,好生教养。
巴林部得了贵妃暗示,忙不迭挑选乖巧女儿,趁着拜见大皇帝,带到京城,时不时就在贵妇们跟前儿露个脸儿。颖贵妃悄悄在后头帮衬着,偶尔还带到皇后宫里,请皇后教导。连带着,婉贵妃瞧见这三个巴林贵女,也是喜欢非常。
日子长了,乾隆也跟着上了心。到咸福宫里,颖贵妃陪着,见了三个女娃娃。观仪态举止,蒙古女儿豪爽之外,居然精通汉家文化,尤其是颖贵妃亲侄女,还能陪着乾隆唠叨几句诗词歌赋。乾隆一看喜欢,趁着当月十五,到景阳宫里,找到皇后,把这件事说了。
舒倩听了,心中纳罕,不是说要在满洲世家中挑选福晋?怎么选了巴林氏?转念一想,选谁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横竖都有颖贵妃顶着。便笑着说:“那几个孩子,臣妾看着也喜欢,只是不知道万岁爷中意哪个坐十七嫡福晋呢?”
乾隆看皇后无异议,便钦点了颖贵妃侄女。舒倩听了,笑着夸赞两句。这件事就算这么定下来了。
过了太后孝期,乾隆亲自给十七阿哥、巴林氏指婚。除了十七院子里,从老六到十五,也全都留好了人,就等十七大婚之后,便下明旨塞进去。
娇娇于皇后宫中得知,此次给十二塞的人,还有几位世家贵女。虽说现在不过是庶福晋,等有了孩子,凭她们出身,毫无疑问,是要晋位。面上跟着几位嫂子互相取笑一番,回到府里,便躺倒在床上,闷头大睡去了。
十二从衙门里回来,就见绵蕊抱着雨顺,带着谷穗,端坐在正厅里等候。十二一笑,开言:“蕊儿,等阿玛等急了吧?去叫你额娘,阿玛洗洗手,咱这就吃饭。”
绵蕊叹口气,“阿玛,今天晚上,您八成是吃不成饭了。”接着,就把今日在宫里听来的信儿跟十二说了。
谷穗撅着嘴,问:“阿玛,您是要娶新额娘了吗?可是,额娘好像不喜欢呢。”
“不喜欢又怎么样?总不能拦着不让吧。额娘要是传出去妒名,日后,咱们家也别想安生了。”绵蕊叹气,哄哄小弟弟,跳下椅子,对着十二仔细看几眼,宽慰:“额娘是有些小心眼儿。您别担心,我去哄哄,就好了。总之,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让外头人看了笑话。”说着,自己先笑了,抬高胳膊拍拍十二,“以前,皇祖母也常常因为这种事跟皇祖父闹别扭,结果——我去说,额娘会明白的。”
眼看绵蕊抱着雨顺就要往后堂去,十二开口叫住女儿,看这孩子几眼,笑着安抚:“你长大了,懂得替父母考虑了。阿玛很高兴。只是,这件事,阿玛会亲自跟你额娘说。时候不早了,你带着弟弟们先吃饭,阿玛去叫你额娘。”
绵蕊皱眉,“这——?”
谷穗则是抱着肚子转圈圈,拉着雨顺一块儿叨叨,“姐,吃饭吧。弟弟饿!”
无奈之下,绵蕊只得抱着雨顺,跟谷穗一起吃饭。一面吃,一面留意后堂动静。以这位额娘的脾气,今天要是不动手,似乎说不过去呢!
十二挑帘子进来,就见娇娇躺在帐子里,背对着门说道:“说了不吃,你带着弟弟们先吃吧。”
十二笑笑,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抚着娇娇脊背,“怎么了?平常少见你厌食啊?”
娇娇听见响动,才知道是十二来了。刚想坐起来,想起今日宫中见闻,复又翻身躺回去。如此无礼,嘴里偏要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来:“爷回来了,我身子不舒服,您先到外头吃吧。等我好了,再服侍爷。”
十二听了好笑,把娇娇往里推推,“你呀,什么时候居然这么有礼了?”
娇娇心中有苦,嘴里还要学皇后装贤惠,“哪里是我有礼了。是我一举一动,皆关乎咱们一家性命荣辱。今天一听那信儿,我心里就难受得慌。可是,当着外人的面,还得装作满不在乎,甚至要学嫂子们,好好准备那些狐媚子住的地方。你道是我愿意。但凡有一点法子,我也不愿有人跟我争男人!可是,可是……”
说到这里,呜呜哭了两声,“可是,既然你是我男人,我就不能只为自己着想,不为你的前途着想。放眼看看,咱们家里,凡是心里只有福晋一个的,都没什么好下场。圣祖大阿哥、八阿哥例子,还有多少人记得。我就是再泼辣,也得给你撑起来。以后,那些苦水,都让我自己尝吧!”
十二长叹口气,伸手取帕子,给娇娇擦泪,嘴里轻声安抚,“咱们在东北那么多年,老虎尾巴你都敢捋,怎么回到京城,反倒怕那些个狐媚子?”
“谁说我怕了,我是可怜绵蕊几个孩子。才过上几年好日子,就有人来抢他们爹了!”娇娇脸上,泪水越擦越多。十二无奈,只得搂娇娇在怀里,躺在同一枕上,小声劝慰:“我小时候,住在翊坤宫里,每到傍晚,就能看到皇额娘站在正殿门口,望着宫殿,等待那个人的身影。可是,每每扑空。当时,我心性幼稚,不太明白。后来,皇额娘进了佛堂,那一夜,我在阿哥所哭等一夜,最后,小林子回来说,皇阿玛不肯见我。我才知道,额娘她日子过的有多苦。”
娇娇听的一阵心疼,趴在十二怀里,拍拍十二胸口,“嗯。”
十二苦笑,“我成亲前,皇额娘曾叫我到佛堂里,叫来尹嬷嬷,让她把后宫、后院女人争斗的手段一一讲明。我吓了一跳,可皇额娘说,那些,只不过是皮毛。皮毛呵,就将我们母子逼到绝境!”
娇娇长吸口气,“内务府里的手段,唉!”
十二点头,“所以,自那时起,我就知道,女人,其实真的不能太多。皇额娘教导我,一个女人,是福气。两个女人,就是戾气。再多,那就是不积阴德。”
娇娇噗嗤一声笑出来,搂紧十二,喃喃:“皇额娘真好。”
十二也轻松笑了,“纳妾之事,固然不能断然拒绝,不过,变通一下还是能够的。前两天,我听说,外祖母又病了。皇额娘那边,怕也早就备着了。”丧事一办,谁还好意思再塞人。
娇娇一皱眉,“话虽如此,但你屋里老只有一个,也不像样。再说,别的兄弟们,只怕也会趁机说什么。”
十二听了,抚着娇娇后背安慰,“你放心吧。咱们有谷穗、雨顺,嫡子嫡孙,最是正统不过。我若说想多要几个嫡子,谁还能说什么。再说,如今能说上话的,后宫之中,可是没母妃帮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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