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宗莲是完全不考虑炮弹的消耗量,因为,定辽军是前来进攻的,在这大沽口,只会短暂的逗留,所以,大沽口弹药库内的炮弹够他一次性花个够也花不完。
轰隆隆的爆炸声开始在进攻的士卒中间爆炸开来,爆炸的中心,泥土、碎石开始飞溅开来。
有倒霉的士卒处在爆炸中心,即刻便被炸得四分五裂,肉块,断臂,残肢到处抛起。
被炸弹碎片击中胸口、肚子的士卒则是惨叫着无助的捂着,眼睁睁看着内脏、肠子等往身体外面哗啦啦的冒。
离爆炸中心稍微远一点的士卒则被声势浩大的爆炸气浪掀翻在地,将头死死埋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口角被震得渗出了鲜血。
这就是战争吗?
渐渐失去生命的士卒犹自大大睁着眼睛,不解的看着天空,在生命离去的那一刻,他仍然弄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中国人要自相残杀?并且乐此不疲的过了几百年,几千年。
更多的士卒则是依然迈着步伐,猫着腰,快速的向前冲锋。
站在何宗莲身边的封得胜不忍的别过头去,何宗莲一脸肃然的说道:“知道吗?我们定辽军要做的事情,就是结束这一切无谓的牺牲,让枪口一致对外。”
“一致对外。”封得胜在心中默默的念了一遍。
“杀啊!”带着无奈,带着不甘,带着迷茫的吼叫声,进攻的士卒离炮台的战壕越来越近,近的双方慢慢都能够看得见对方的脸孔,都是一样的黄皮肤黑头发,都说着一样的话,甚至与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战场无父子,这些士兵是解决不了这些问题的,他们能做的,只是拿起手中的枪,然后开枪,不是将对方杀死,就是被对方杀死。
“射击!”何宗莲扬起的手,重重的划下,声音中无悲无喜。
随着何宗莲的一声令下,战壕内的定辽军将士都是猛然的射出枪膛内的第一发子弹。
砰砰砰…
一阵阵青烟从战壕内冒起,弹丸如雨般,朝进攻的士卒飞速射去,战壕内的士卒,除了各级军官的命令之外,并无以前交战的大吼、怒骂声,众士卒都是机械的重复着上膛,瞄准,扣扳机的动作。
噗,噗,…
子弹射击冲锋的士卒当中,击起一蓬蓬的鲜血,那血是温热,带着淡淡腥味的。
冲锋的士卒,像是海浪碰到了礁石一样,被击得粉碎。
顿时,战场之上,只听见枪炮声,呐喊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退,退!定辽军的防守太严密了。”
“我们不要为朝廷卖命!”
“我们不要为慈禧卖命!”
在冲锋的士卒倒下了五十多人之后,当中不知是谁,爆出了一阵不甘的呐喊声来。
无数进攻的士卒脚步不禁为之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惊惧,然后看向躺在地上哀嚎的同伴,是啊,凭什么要为慈禧卖命?
袁世凯这鸟人和魏季尘一样,平日为士卒灌输的观念,也是忠于自己,而不是忠于朝廷,此时,他不得不吞下自己种下的苦果。
首先是一个,接着便是无数的士卒,他们放弃进攻,而是朝后方狂退而去。
后面指挥作战的张勋看到这一幕,不由气得七窍生烟,跺着脚怒骂道:“这些小崽子,娘的,造反了,都给老子军法处置。”
听到他命令的亲兵队队长,犹豫一下,正要下令枪毙那些往回逃的士卒,张勋却急急伸手拦住,怒道:“你小子傻了不成,老子这是在说气话,逃回来的人没有八百,也有一千,难道还真都枪毙了不成?”
早在进攻军队撤退的时候,何宗莲就已经下令停止炮击了,何宗莲也没有下令追击,而是让众士卒检查一下枪支弹药。
后方观战的袁世凯拿着望远镜的手,时刻扬起,时刻放下,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一边的徐世昌明白他的心情,叹道:“这也不能全怪士卒吗,魏季尘领军与倭人作战,深得民心,威望甚隆,可笑朝廷当初还帮着大肆宣传,如今在整个大清,魏季尘的名声是无人能出其右,唉,士卒们都兴不起与定辽军作战的决心,军心实在不可用啊。”
顿了顿,徐世昌左右一瞧,接着轻声说道:“依我看,慰亭你得早作打算啊,与定辽军作战,实在不划算,你没有发现,从魏季尘发出勤王电令之后,各省督抚明确响应老佛爷护驾之人是寥寥无几吗?人心思变啊,当以保存实力为上,千万不能当这个出头鸟,否则,与定辽军血战,军队拼光了,老佛爷不见得感激你,魏季尘却一定恨你入骨了。”
徐世昌说的道理,袁世凯并非不知道,他也不是死忠于清廷之人,只是一时间咽不下那口气,除此还有自己的打算,想在与定辽军作战的时候,让荣禄与魏季尘都看到自己的能力,即便以后加入了任何一方,也能够混个好地位。
但是以如今的进攻来看,袁世凯非但没有达到目的,反而让人看出了新建陆军和定辽军的巨大差距。
这种差距除了军心、士气之外,还有便是定辽军与倭人连连交战,早就打出了傲气,早就打出了军魂,而成军以来,尚未出战过一次的新建陆军,则是军心涣散,毫无斗志,估计遇弱能够变强,一来就碰上了硬骨头,弄得不好,有可能就此沦为三流的军队。
“那菊人兄认为如今该如何?荣禄不断的催促我们进攻。”袁世凯沉着脸问道。
徐世昌淡淡说道:“一面应付了事,一面向荣禄求救,便说我们进攻受阻。”
袁世凯沉默片刻,尔后微微的点了点头。
战壕内,何宗莲正在等着袁世凯发起第二次进攻。
罗荣光却带着一干大沽守将左顾右盼的走了过来,除了一些特定区域之外,何宗莲并没有限制罗荣光的行动自由,只是派了几名士卒跟随在他身后而已。
罗荣光在总兵衙门内听到枪声之后了,便坐不住了,便起身前来战线观战。
却没有想到,还没有等到他走到,枪声已经逐渐稀落,进而停止了下来,等到他来到战壕的时候,只看见定辽军将士都是神情轻松的在检查枪支了。
再一看阵地前方,数十名进攻的士卒躺在那里,袁军派来收尸、救治伤员的人正从那边往中间赶。
罗荣光看到何宗莲正一脸和气的站在战壕中央,与一名军医轻声说着什么,便走了过去。
“给那边送点药品,顺便帮忙一下。”何宗莲瞥了一眼倒在一、两百米开外的袁军,轻声说道。
军医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带着自己的医疗小队往前面走去。
罗荣光听了,不禁左右一看,去救助袁世凯的士卒,这何宗莲也太离奇了吧?
何宗莲自是不知罗荣光心中怎么想,见他过来便打了一声招呼。
“罗总兵,李中堂和魏帅已经往天津而来,想必不用多久,便会到达。”何宗莲笑笑道。
罗荣光老脸微红,要是李中堂知道大沽口轻轻松松的被定辽军给破了,也不知会说什么。
大沽炮台是在李鸿章当北洋大臣的任上弄起来的,精心建造,还曾得意洋洋的带着朝中王爷前来观看,才得了个天下第一海防的称号,如今这个称号简直成了一个笑话啊。
最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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