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可不能这么想啊。”婉容大惊失色,“虽然你如今在家里,但总还是要再嫁的。即便是再嫁之身,但凭着老爷不日即将升任兵部尚书,对方怎么着也得是个富商高官才配得起你。不过这京里,哪里会有不纳妾的富商高官?”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即便程元山升任了兵部尚书,按程秋现在的年纪身份,就算有合适的人来提亲,嫁过去只怕不是续弦就是侧室。
话到了嘴边想要劝劝她不要那么心高气傲,但看她的脸色不愉,又将话咽了下去。
程秋听她这样说,心里明明确确的感受出这里的人与自己的思想是多么的不契合。她们将这种畸形的社会制度当成的理所当然,却让她这个过惯了平等生活的现代人憋屈难受。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她挥挥手,将手里的柳条扔在地上,“让你做的事赶紧去做,做好之后我们便回去。什么乱七八糟的赏花大会,简直是不知所谓!”
婉容见她沉了脸,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应了一声,快步出去找人去了。
程秋拉扯了两下领子,半晌忍不住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哼,想要我嫁给这里的臭男人,做梦去吧!”
春日无风,程秋刚刚生了闷气,觉得气短的很,忍不住站起身来拿手扇扇,缓步朝不远处的湖边去了。
等程秋走远,那边柳树后面转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穿着明紫滚金线的人微微皱眉道:“刚刚过去那人是程元山家的二女儿?”
“是,属下刚刚听说,她在阁楼前将她的前夫陈沛痛骂了一顿。”他身后那人低声道,“程二姑娘说话滴水不漏,愣是让陈沛目瞪口呆,白白挨了她一顿骂。”
紫衣男子笑笑:“有趣……听她的丫鬟说,程元山要升任兵部尚书?”
他说着,眼神瞬时凌厉起来:“薛流,这么大的事,本王怎么没听你上报?”
“这……”薛流低头,“属下并未听说这件事……不过皇上前两天刚把程元山骂了个狗血淋头,难道是……”
男子盯着程秋的背影:“既然程家的丫鬟都知道了,这事儿只怕不是空来风。本王的好父皇,只怕打着暗度陈仓的主意呢。”
“那我们之前暗中扶持卫阳,岂不是徒劳无功?”薛流不禁变了脸色。
男子垂下眼眸,心里暗自思索,半晌将手里折扇合上,在手心上不紧不慢的拍了两下:“你回去,找杨先生尽快准备好迎娶侧妃的聘礼,本王明日便要去侍郎府登门提亲。”
薛流闻言,愕然抬头:“王爷,程元山是不是真的要升任兵部尚书还是未知,如此仓促行事,只怕不妥吧。万一迎娶之后,皇上改变主意,那……”
“若是父皇改变主意,那本王就当是在后宅多养了一个女人。”男子眯眼,“但若是父皇执意让程元山升任,那本王手里握着的,可就不仅仅只是一个侧妃了。”
“这……属下还是觉得不妥,”薛流进言道,“这程二姑娘一个月前刚因无所出和嫉妒被陈沛休回家。王爷以侧妃之位相迎,只怕不合适吧?”
“一个侧妃之位,有何可稀罕的?”男子冷笑,“女人,如果没有男人的宠爱傍身,即便是贵妃娘娘,只怕也寸步难行。”
“但这传出去,对王爷名声总是有碍。”薛流还是游移不定。
男子转头看着薛流,压低声音道:“本王听说,这程二姑娘被休回家后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儿就没救回来——如果她的爹爹没有升任,只怕她会害怕自己在后宅之中无所傍身,从而旧疾复发。”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病情严重到香消玉殒,也不是不可能之事,你说是不是?”
薛流低头:“属下遵命,这就回去准备。”
那厢婉容悄悄找了徐元的小厮,将程艳的帕子给了他。
徐元见了帕子倒是很高兴,一叠声问程艳在侍郎府里过的怎么样。直到婉容被问烦了,回了一句“我是二姑娘身边的丫头,哪里知道四姑娘那么多事?”才让他讪讪闭了嘴。
他出来没带什么东西,只好将腰上一块玉佩摘下来,递给婉容:“这位姐姐,我此次出来没带什么东西,就劳烦你将这块玉佩带回去给你家四姑娘,也权当是个心意。”
婉容看着玉佩变了脸:“徐公子,虽然你和我家四姑娘定了亲。但像这种事,搁在我们侍郎府若是被知道,那可是要被打死的。”
“我知道,就麻烦姐姐了。”徐元长得一脸白净,虽说身体有些羸弱,但行事作风倒是正派。
他掏出一块银子递给婉容:“麻烦这位姐姐了,就当是给我们传个信。等以后我与四姑娘的事情成了,必然要好好谢谢姐姐。”
婉容见他一脸真诚,被自己呵斥一句之后额角都冒了汗,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接过他的玉佩抿嘴道:“我也不要你的银子,只是看在你的这片心意上。你日后成了我家姑爷,可要好好记得今日作为,莫要欺负我家四姑娘。”
见婉容接过玉佩,徐元忙道:“我绝不敢对程四姑娘无礼,一定会待她如珠如宝。”
回去的路上,婉容向程秋说起这事,忍不住叹道:“如今这么看,四姑娘倒是个有福的。虽然徐公子是幺子,当家的事轮不到他头上。但他好歹也是个嫡子,为人又正派。四姑娘嫁过去,竟然是要翻身了。”
程秋嗯了声:“四妹这亲事确实不错。”
婉容闻言撇撇嘴:“这也得多亏了王姨娘那张厚脸皮了。”
见程秋将目光转过来,她笑笑接着道:“姑娘你想必不记得了,这事儿还得从半年前说起呢。”
原来那时程艳刚及笄,王姨娘带着她去庙里还愿,恰巧在路上遇到了陪柳夫人上香的徐元。王姨娘当时听人说徐元是嫡子又还未定亲,便动了心思。到了庙里厚着脸皮和柳夫人攀了不知多少辈子的亲戚,先是将徐元夸了个天上有地上无,又拉着柳夫人给人家看程艳绣的帕子,拐弯抹角的推销自家的闺女,话里话外都透着撮合他们俩的意思。
等回了家,她又时不时的跑到刺史府去和柳夫人话家常套近乎,每次带的不是程艳做的点心便是程艳做的衣物,还煽动着和柳夫人交好的其他几位夫人太太一起说程艳的好话。
柳夫人耳子软,这么来往了几次之后便动了心,拉过儿子来问他的意思。徐元生内向严谨,平日里哪里见过几个女子?自然对那时在庙门口对他盈盈而笑的程艳心怀印象,又加上柳夫人话语之中对她颇为满意,便点了头同了意。
“如此说来,四妹这门亲事倒真是不错。”程秋倒是真心疼惜那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母亲虽然不曾短缺她吃用,但我看家里的下人们待她总是比待我轻慢了些。”
她转头看着婉容笑道:“你不是话里话外也说她是庶女吗?等她和徐公子成了亲,那就是正正经经的了。以后她生的孩子,便是你们嘴里的嫡子嫡女了。”
“哼,只怕那时,她便得忙着欺负姨娘们的庶子庶女了。”婉容冷哼了声。
程秋一愣:“刚刚听你说徐公子的样貌情都不错,更何况他对四妹又是极为中意,怎么还会有什么姨娘?”
“哎哟我的姑娘,”婉容叹口气,“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女人总会老的,不用等到人老珠黄,就等嫁过去一年半载的有了喜,为了有个贤惠的名声,还不得亲自张罗着给相公纳偏房?”
“自己的妻子怀着孕,难道丈夫就能心安理得的纳妾?”程秋闻言,接受不了的瞪着婉容问道。
“这有什么稀奇的?”婉容撇嘴,“男人嘛,这种事,谁会推拒?不大张旗鼓兴高采烈的就不错了。”
程秋见她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不由将话又闷了回去,车厢里的气氛便有些沉闷。
等到了侍郎府,她寡淡着脸进了前屋,给程元山和刘夫人见了礼,便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秋儿,你这是怎么了?”刘夫人见她面色不好,不由出声问道,“今儿个可有和什么人说话?”
“有啊。”程秋头也不抬,沉声道。
“快跟娘说说,”刘夫人闻言大喜,上前拉住她的手拍着道,“让娘也高兴高兴。”
程秋抽回手来:“碰见陈沛了。”
见程元山和刘夫人脸色一变,她站起身来道:“具体的让婉容跟你们说吧,我有些累,先回去了。”
其实她也不是要故意给他们使脸子,但回来路上婉容一席话让她不禁又心生沮丧。她不是不知足,能在这里过着优渥的生活她的心里也很满足。但是她却受不了周围的人一脸漠然的谈论着尊卑高低,好似自己真的高人一等或低人一等。
她更不能忍受的是男人的背叛,今天听了婉容理所当然的话之后,她不禁思考起自己今后的生活。
程元山身为兵部侍郎,又很有可能升任兵部尚书,那么他是不可能让自己作为下堂妇在程府住一辈子的。婉容曾经隐晦的跟自己提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己现在已经算不得程家的人了。长时间在程家呆着,对程家的名声也不好。
这种情况下,程元山已经不止一次想将自己嫁出去了;此时虽然没有人上门提亲,但若是等他升任尚书,只怕想要攀高枝的人便比比皆是了。
自己这般年纪,在现代虽然还能算是青春年少,但在古代却已经是明日黄花。更何况自己现在是下堂妇的身份,即便有人求亲,只怕也只是续弦侧室之类的。想要找个年纪相当又未婚的丈夫,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让自己盲婚哑嫁,甚至日后还要与其他女人分享一个丈夫,程秋想一想都觉得脑子要气的炸开,但又无法可施。
她叹口气,真羡慕那个待嫁的四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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