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生的单薄,不仅脸庞瘦小,身姿瘦削,连眼神笑意,也是单薄柔弱,仿佛秋日之蝶,颤颤巍巍,叫人不胜疼惜。
蝶衣也知自己比端庄、丰腴,不及旁人,因此越发将身子歪下去,仰头楚楚可怜地看着庄政航。
“少爷,到了晚饭时间了,少爷回去吧,别饿着身子了。”
庄政航记起简妍方才的话,赌气坐下,心想他就不回去,简妍必是要等他的,饿一饿那婆娘,也叫那婆娘知道他的厉害,明白他不是能叫她呼来唤去的小白脸。
“少爷——”
庄政航不耐烦道:“你闭嘴。”
蝶衣噏动鼻翼,薄薄的嘴唇颤颤,忍住内心的委屈。心想她今日会去要银子,也是因庄政航的冷淡,为得不过是验证庄政航的真心,与红袖、翠缕等贪图富贵的人不同,庄政航为何看不到她的真心,心里还惦记着那个仗着自己貌美,就意图叫家里的少爷们都惦记她的圆圆。
庄政航在屋子里坐着,自己倒了茶水喝。
蝶衣想说茶水冷了,见庄政航似乎是在出神凝思,便没有开口。
不一时,青衿进来,对庄政航道:“少爷,红袖在外头给少夫人磕了头,如今已经走了。少夫人说凡事听少爷吩咐就是,少夫人唯恐红袖寻了短见,叫玉树跟着去了。”
庄政航嗯了一声,“你日后好好照顾蝶衣,红袖就是你的前车之鉴,万万不可重蹈她的覆辙。”
青衿忙答应着:“是。”直起身子,看了眼沉默的庄政航,又望向蝶衣。
蝶衣挣扎着道:“青衿姐姐,劳烦你替我拿了那边箱笼里的银镯子去送给红袖姐姐,姐妹一场,也算是彼此留个念想。”
青衿望了眼庄政航,见他不说话,心道她才来,蝶衣就做拿起乔来了,应了一声,开了箱笼,拿了银镯子就出去了。
蝶衣见青衿出去,望了眼庄政航,垂下眼皮,叹息一声:“红袖姐姐跟了少爷多年,如今出去,便是配人……”
庄政航不耐烦听她嘤嘤的声音,心道饿着简妍,也会饿着他自己,傻子才拿自己赌气,于是径自出去了。
蝶衣见庄政航就这样走了,撑着身子唤了一声,然后见他没了人影,身子一下子倒下,然后靠在枕头上,就悲泣起来。
庄政航进了正屋,见里头已经开了宴席,翠缕、碧枝两人在炕上打横跪坐着,下面金枝、玉叶等人坐在脚蹬子上,正吃得开怀。
众人见他来了,忙站起来。
翠缕见他沉着脸,只当他是为了蝶衣,心里啐了一声,心道为了个自己作践自己的女人也值当这样。
简妍笑道:“夫君不是不吃的吗?怎么过来了?”
因听外头人说给庄老夫人准备的八扶汤好了,简妍道:“夫君早晚都要过去伺候祖母,不如现跟着丫头一同过去吧。”
庄政航进也不是,出又不甘心,愣了愣,心道回头再收拾她,于是皮笑不笑地道:“那为夫这就去了,娘子且与她们热闹热闹吧。”
说着转身出来,心想这宴席必是要简妍出银子的,简妍前几日抠门的很,怎回了娘家一趟,就大手大脚起来,莫不是她在娘家又发了横财?
外头端着汤的娉婷低着头,唯恐叫庄政航注意到。
庄政航看也不看她,一径在前面走着。
却说庄政航到了庄老夫人那边,庄老夫人一向是爱享乐的,况且又是孙媳妇进上的东西,赞了几句,就吃起来,吃过了,依旧叫庄政航边说笑,边给她捶腿。
庄政航饿着肚子伺候了庄老夫人一场,正要回去,忽听庄大老爷传他,于是忙跪下求着庄老夫人:“祖母,你可得护着我。”
庄老夫人笑道:“你又犯了什么事?”
庄政航指天发誓道:“孙儿什么事也没犯。”
庄老夫人嬉笑道:“既然没事,怎么就把你唬成这样?见你父亲,又不是见天皇老子,你怕什么?你只管去,若是过了一盏茶功夫还不回来,我就亲自去寻你。”
庄政航忙谢过庄老夫人,起身忐忑地向庄大老爷书房去,心里嘀咕着究竟是什么事。
庄政航走后,庄老夫人笑道:“去见他老子,就跟老鼠见到猫一般。”
祝嬷嬷笑道:“可不是,只是奴婢方才仿佛听到少爷肚子叫了,应当是饿着肚子来服侍老夫人的。”
庄老夫人闻言笑笑,心想不知庄政航这孝顺能延续几日。
庄政航到了书房外,就见王义、王忠避着他的眼,听着里面庄敬航不住地劝道:“父亲,此事当真跟二哥无关。”
庄政航心道不妙,定是庄敬航倒打一耙,反将他告了,因想金枝、玉叶是他的人,做不得证,安如梦又不好牵扯出来,心里快速地想着该如何应对,那边王忠就对内道:“二少爷来了。”
帘子掀开,庄政航小心翼翼地进去,见庄大老爷沉着脸,庄敬航脸上微微有些淤青,满脸焦急地劝着庄大老爷。
“孽障!还不跪下!”
庄大老爷一声呼喝,让庄政航心颤了颤,然后重重地跪下,低着头,心想庄敬航果然是个小人。
庄敬航慌张道:“二哥,你快跟父亲说此事与你无关。”
庄政航抬头道:“三弟,此事你最明了,你不必替我求情,先将自己所作所为说了吧。”
话音落下,庄大老爷一鞭子落下,冷笑道:“你三弟清楚?你当你三弟是你这般色胚,不思进取,成日惦记着各房各院的丫头吗?”
庄敬航在鞭子落下后,跪着挡在庄政航面前,“父亲,儿子愿意替二哥受过。”
庄大老爷忙扶起庄敬航,叹道:“我知你最是孝悌之人,你母亲受了惊吓,如今还未醒过来,你快些去照看她才是要紧。”
庄敬航闻言,又替庄政航说了两句好话,才出了门。
庄政航一头雾水,望向庄大老爷道:“父亲就算要打,也要给儿子一个明白。儿子究竟做了何事,叫母亲受了惊吓。”
“你还不知?”庄大老爷冷笑道,“才成了几日的亲,就将跟了自己几年的丫头逼死,这是人做的吗?你可还有半分仁义之心?”
庄政航愣住,忙问:“谁死了?”忽地想起应该是红袖,然后想起青衿说过简妍是叫玉树陪着她出来的,这般红袖怎还会出事?
庄大老爷叹息道:“家门不幸,竟进了这等妇人!竟出了你这么个孽障!”
庄政航闻言,心道简妍也被牵扯上了,忙道:“父亲,是红袖意图谋害儿子子嗣,儿子才会将她赶出园子,至于她为何寻死,儿子一概不知……”
庄大老爷冷笑道:“好一个一概不知,你只是好好的少爷当着,听了妇人两句谗言,就将多少年的情分也忘了。若是那丫头当真是这等恶毒之人,你又长了什么脑子,这么久也察觉不出她的歹心,偏娶了亲,就瞧见她原形毕露了?”
庄政航闭上眼睛,“随父亲如何说吧。”
庄大老爷见他这般破罐子破摔,死猪不怕开水烫模样,心里越发气急,拿着鞭子就胡乱地抽起来。
不一时,外头人说庄老夫人、庄大夫人,庄二老爷,庄三老爷来了,庄大老爷下手越发凶狠起来。
庄老夫人进来,见庄政航身上渗出血来,哭喊道:“要人命喽,这得是多大仇恨啊!”说着就掉下眼泪。
庄二老爷、庄三老爷忙将庄老夫人扶到椅子上。
庄老夫人问:“你为何打他?”
庄大老爷收了鞭子,怒道:“这孽障竟敢逼死丫头,那丫头家人方才还叫着要报官。”
庄政航叩头道:“请老夫人给孙儿做主,求两位叔叔替孩儿去报了官。私自掩藏人命也是罪,侄儿也不愿白白担着这不白之冤,顶着逼死丫头的恶名,求叔叔们替侄儿找了官府,还孩儿清白吧。”
庄大夫人急得淌眼泪,忙道:“我一时晕过去,醒来怎就这样了?平白无故打了二哥儿做什么?二哥儿也快住口,你父亲一时不明真相打了你,算不得是诬告,你就莫要提那告官一事了。”
庄大老爷闻言,扬着鞭子再打下去,恨声道:“畜生,我打你两下,你就要告我诬告你吗?”
庄政航只管对庄老夫人、庄二老爷、庄三老爷磕头,“孩儿方才说的话清清白白,半字也没说要状告父亲,不知父亲从哪里听出儿子要告父亲的?儿子只求官府查明红袖一事,其他的,再无所求。”
庄老夫人等人听了庄政航的话,纷纷看向庄大夫人。
庄大夫人擦着眼泪道:“红袖那丫头是个心气高的,受不得委屈。但是谁家也没有将个丫头捧上天的,二哥儿说的对,哪有私藏人命的,就叫了官府问明了,咱们给了那丫头家里安葬的银子,也就罢了。”
庄老夫人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子,于是道:“既是如此,那就这样吧。”
忽地外头人说简妍来了。
庄老夫人忙道:“她怎来了?”
简妍并不进门,料到她进去了,庄家的三位老爷无处回避,于是在外头跪着道:“还请老夫人给孙媳做主,孙媳进门才几日,府中先是传出孙媳多舌,又传出孙媳善妒,这哪一条不是要了人命的。孙媳不是乖张之人,但为了府上的名声,少不得要说一句话。虽说咱们学士府都是规矩人,但是也掌不住有几个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求老夫人,老爷夫人们还儿媳一个公道,不然儿媳只有自请下堂,以求咱们学士府清清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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