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临政,自武烈太后始也。……南益地,弱诸侯,尝称帝于天下,天下皆北向稽首。”——摘自陈师道《后山集》(卷二)
睁开眼时,赵相如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床上,用白色细纱做成的床幔,虽有几层隔着,但依然透明,床头镂刻着类似饕餮之类奇怪的纹饰,似乎是用金子打造的,镶嵌着各色贝壳。相如了被子,十分厚,很舒服的质地。
看来无法逆转了,木已成舟。赵相如有点难以置信,这样诡异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不过照目前情形看,这个王后虽然不得宠,倒也不曾被亏待。赵相如头疼欲裂,许是穿越的后遗症。她歪着脑袋仔细思考着昏睡前那位王后所有的话,只觉得前途未卜。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逃避不了,不如就好好走下去。只要能照顾好他儿子,还是可以回去的。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来了。
赵相如有些微微发抖,她对这里一无所知。未来会是怎样?
“王后,您醒了吗?”
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响起,从恭谨的程度看,大概是位侍女。
没想到真成王后了,赵相如不由苦笑。
不知该如何开口接话,只好随便“恩”了一声。外面的那名说话的女子似乎是松了口气,突然走近床前低声说:“奴婢知道您不是王后。”
赵相如心里一惊,抬眼死死盯着她,可惜隔着帘子,看不真切,正在惊疑不定,那位侍女又凑上前去说道:“姑娘不用怕,奴婢叫小春,是王后的心腹。一会姑娘假装去园圃赏雪,摒退左右,奴婢有话要说。”接着她突然大声喊:“请王后更衣。”
赵相如见她举止怪异,细想不觉心底一股寒意,这战国乱世,又是后,四处勾心斗角,哪里能少得细作?更何况王后是后之首。怕是近身的婢女中多是各处派来的耳目,真是要步步小心。想到这,赵相如不由暗恨那“鬼”王后,将来弄来这里,害她远离父母亲人,还要在这里演戏。正要起身,被子刚掀开一角,一阵冷风钻了进来,不由打了个冷颤,便听小春一边使眼色一边喊道:“王后,您先躺下,外边有些冷。离夏,去把火盆拿来,逢秋,把东胡进贡来的鹿皮袄子拿来,遇冬,把王后的披风拿来。”
“诺。”
小春的身份俨然要比这群侍高些,忙不迭的把闲人指开。
“奴婢把她们都支走了,姑娘赶紧把身上的那件稀奇衣服给脱了吧。”
赵相如这时才觉察自己身上还穿着现代的睡衣,要不是小春机灵,叫的及时,让那几个侍女见了,怕是免不了怀疑和碎口。正欲脱衣,却发现床头有本书,竟是穿越前搁在床头的《史记》!,而她原来只是及背的长发,居然一直长到了腰下。赵相如心里一边纳闷一边速速脱掉衣服,交给小春藏好。
不一会儿那些侍女们便取了东西陆续回来了。此时赵相如才有空打量小春,只见她和其他人一样将头发简单一拢,眉眼清秀,嘴角上翘,一件浅碧色的装,20来岁。小春看似不着意的问了句:“王后今天想去哪?”
“就去园圃赏雪吧。”
“诺。”
走过长长的亭廊,眼前豁然开朗,园中有山有水,飞禽走兽,虽不如明清园林的致秀丽,却别有一种自然犷的韵味,而雪又将这种犷的线条变得柔和起来。但是赵相如现在却无心观赏。
“小春随我走走,其他人原地候着。”赵相如摆出了王后的架子,但声音听起来明显底气不足。
赵相如板着脸走出好远,估其他人应该不会听到了,才敢开口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王后?”
小春面不改色,以余光四顾左右后低声道:“因为王后已经薨逝了。”
“你是如何知道的?”赵相如脸上掩饰不住的诧异,看向小春的眼神也变得警惕。这中凶险万分,稍有差池,万劫不复,而这小春,似乎知道的太多了……但赵相如转念一想,若是敌人,自己也断然活不到现在,小春没有理由几次三番帮助她。思来想去,赵相如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
“王后原是魏国人,出身大家。别春从小跟随王后身边,即便王后嫁入赵国为后也不曾离开,奴婢的名字就是王后起的。离夏、逢秋、遇冬是王后进后各处送来伺候的,王后便顺着我的名给她们起了。王后情温和,体恤下人,从不争强,待我极好。来到赵国后也极受宠,还诞下太子,本以为……”
说到这小春眼圈都红了,赵相如有些不知所措。若是明清朝还好说,电视剧、小说多有描写,但是战国离她所在的时代太遥远了,她不知道这里的礼仪,不知道这里错综复杂的关系,更不知道这里的历史……
历史!电火石光赵相如突然抓住了什么。
是了,那本《史记》!史记里有关于这个年代的详细描述。孤身一人的赵相如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伟大的历史学家司马迁在这一刻灵魂附体……
赵相如觉得自己突然有些底气了。那位王后不是说了么,只要辅佐他儿子登上王位,自己就可以回去了。虽然未必可信,但只能尽力一试,否则不知要在这个时代呆上多久。手里有了史书,自己应该能够掌握主动权。于是她急不可耐地打断正在说话的小春:“太子叫什么?”
眼前情势复杂,王后失势,太子随时有可能被撤换,只有知道得越多,对自己才越有利,现在也只有倚靠这小春了。
“太子名‘义’,今年十三了。”
“王后多大了,闺名是什么,可有字?”
“王后二十有七,闺名魏姌,无字。”
“那害死王后的姚赢的儿子叫什么?多大了?”
“名丹,四岁了。”
赵相如觉得不问还好,问题似乎越问越多。她决定先弄清所处的时代,再回去翻翻《史记》,看能否找到切入点。“现在在位的王是哪一位?”
“这个,奴婢只知大王登基前叫何,是次子。”
赵何?赵相如完全懵了,没有印象啊。正着急,突然灵光一闪:“先王的谥号你可知道?”
小春被问先是一愣:“姑娘说的可是主父?谥号武灵。”
“赵武灵王!”赵相如嘴上不由得重复了一遍,依然止不住内心的震惊与窃喜,顿时觉得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春秋时代赵国最杰出的帝王,别的不说,光一个“胡服骑”就让赵国成为军事强国,是战国时代有名的君主。按这样算,现在在位的王该是赵惠文王。
“现在的王在位多少年了?”
“十六年了。”小春答得很机灵,眼睛偷偷打量着思索中的赵相如。
“小春,王后是怎么被害死的?”赵相如弯腰掸了掸裙角的干雪,小春急忙上前一步提起裙子轻拍。
“昨日王后遇了寒,奴婢命厨房给王后煮了姜汤,不知怎么,王后喝了忽然说身子不爽,上床躺了后不一会便瞧着不好。奴婢去寻巫医,结果得知所有的巫医都被姚赢叫到她的寝说是姚夫人‘微恙’,仗着大王的宠爱怎么都不肯放大夫过来……哪有那么巧,王后这里刚中毒她那就‘微恙’。等奴婢回来时,王后已经不行了,她对奴婢说:‘命不久矣,只是舍不得义儿,妾死后,定饶不得姚赢那贱人。’嘱咐奴婢切莫声张,只等第二天照常伺候,还说要善待后来人,之后就……”小春哽咽了下,又接着说道:“奴婢也不敢多嘴,只等天明和其他侍女一道,姑娘你已经在床上了。奴婢当时还不明白‘后来人’的意思,现在知道一定是说姑娘您了。姑娘,您可一定要为王后报仇啊!”
“那王后的尸身呢?”赵相如直起腰,将被吹到嘴角的鬓发捋到耳后。
“奴婢也不知,王后薨了之后,奴婢未曾动过。”
奇了,尸首不翼而飞?但赵相如转念一想,她遇鬼在先,穿越古今在后,还能有什么更奇的事。
“我跟王后可有不同?”
小春凑近打量了下,“身子长了些许,但不十分明显,皮肤细嫩,看着是比王后年轻些,声音也清脆一点。”
“那岂不是会被人识破?”赵相如十分担心。
“应该不会。王后一般只有奴婢一人近身服侍,而且姑娘与王后极为相象,连奴婢都须仔细看后才能分辨,其他人怕是更难看出。”
“王呢?”想到自己还未婚,便已有所谓夫君在侧,相如心里不禁一酸。
“这点姑娘不用担心,自从姚赢来后,王就没来过王后的寝殿,连日常的请安都免了,只在每年需要祭祀祭祖时才能见上一面。大王有眼疾,隔远了本瞧不清人,要眯眼看上好久呢。”
赵王难道是近视眼?赵相如一边疑惑一边慢慢走着。“王有多久没来这寝殿了?”
“六年了。”
“王后可有娘家人在朝中?”
“王后来赵国后便不曾联系,嫁出去的女儿便如泼出去的水,不可再与娘家有瓜葛了。”
“太子呢?为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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