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赵相如总是偷偷瞅着公孙启,其他人倒还好,庞澈、蔺羊、百里云等人都是耳聪目明之人,见赵相如反常之举,都微微诧异。
一路紧赶慢赶,等到了城门前许历早已等在那里,看到众人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释然道:“少主,路上可是有什么变故?”
赵相如笑笑,拿眼瞥向一旁的公孙启道:“这倒没有,只是路上巧遇这位公孙兄,正好他与我们同路,所以结伴而行。”
许历早已看到队伍中多出来的那个人,稍一打量后便收回眼神道:“少主,属下已订下客栈,就在城东。”
“蔺兄,在下就今日请你就在这客栈中叙叙,不知可否赏光?”公孙启粲然笑道,天边的晚霞映着他的脸庞,点点余晖撒在身上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圣光,眉宇间的淡定让赵相如疼痛的心突然安宁下来。
赵相如看着他,片刻的失神。
“头前带路!”庞澈一句话震醒了她。赵相如微觉自己失态,羞得满面绯红。公孙启见他失再三异状,眼神也总在自己脸上停留,却并未轻视,只是报以安慰的笑容,心下觉得这个总是失神落魄的少年面皮竟是这样薄,羞怯的模样倒有几分少女的情趣,十分可爱。
赵相如自见了公孙启,满脑子都是段奇与此人,交错混乱,再不记得其他,她甚至有种眼前一切都是幻境的错觉。正胡思乱想者,车慢慢停住,许历回禀说到了。
这家酒楼有3层,与周围建筑相比算得上是鹤立**群,装潢古朴典雅,门前有专人负责迎客和牵马,从门外就能看见大堂里陪酒的那些莺莺燕燕,显示这里做的绝不是一般的打尖住店的处所。
公孙启对着赵相如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赵相如涨红着脸,略客气了下,就一脚踏入堂内。
掌柜是个中年人,并无特点的长相却有双明的眼睛,见店里来了贵客立即迎上前,脸上堆满笑容,站在庞澈身边,恭敬地向赵相如行礼。
公孙启似是常混迹酒肆,熟稔地叫了一间楼上的雅间。小二飞快地穿堂而过,来到他们面前,为他们引路。
赵相如留了许历、蔺羊、百里云及众随侍在大堂用餐,只带了庞澈与小春上楼,一时酒店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包间与外面差距很大,柱边悬着红色的绢纱,案几上放置的美漆器,炉中升起袅袅薰香,满室华贵。
赵相如有些吃惊这边境小城还能有如此奢华之所,但她更关心公孙启的事。
他是何人,从哪里来。
相距两千年,公孙启与段奇竟如此相像,难道真是缘法?
待布完菜,赵相如和公孙明启相对而坐,小春、庞澈原想侍立在赵相如身后,结果赵相如觉得他们一路鞍马劳顿很是辛苦,便让他们也坐下一起吃。两人见推脱不得,便也不再坚持,都坐了下来。
还未来得及开口,由门外又进来一黄一蓝两名年轻女子,傅粉施朱,明媚妖娆,婷婷袅袅地向主人行了礼。黄衣女子碎步上前跪坐到公孙启身旁,而蓝衣女子躬身来到赵相如右侧,俯首坐下,开始把盏。
公孙启看蔺相如一副呆楞的模样,只当是年少新鲜,在二女把盏后对他举杯。因为笑容而微微敛起的凤目在灯光下显得熠熠生辉,白衣更是一尘不染,看着眼前这个俊逸风流的人物,赵相如的心不禁突地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敲击过似的,慌乱了起来。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她与段奇初遇时就有过这样的感觉。
“在下今日幸得与子相识,大恩不言谢,愿共饮此杯薄酒,结为布衣,他日若需在下之处,定当全力以赴。”公孙启一番话说的真诚,赵相如自然不愿拂了他的意思,立即端起酒杯应道:“若能与子结为布衣之交,实乃三生有幸。”
公孙启与赵相如交换了生辰和籍贯,赵相如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只得说自己刚满十五,家住蔺地。却没想到公孙启已经二十七了,郿县人。赵相如不禁问了一句:“公孙兄可曾婚配?”
公孙启笑道:“未曾。”
赵相如听完并未说话,只是心里有些小窃喜,连她自己也未发觉。庞澈冷眼看着两人对答往来,心中并不放松对公孙启的警惕,却也担忧王后。按说王后虽居深,但在军营里也见惯男子,缘何见到公孙启就频频失态?庞澈反复思量着,不得其解。
“贤弟对现今局势如何看待?”觥筹交错间,公孙启突然抛出一个问题。
赵相如捏着酒杯,晃了晃,杯中的玉酿也跟着摇晃起来,倒映的人影开始破碎,她靠上嘴唇,一饮而尽道:“和平统一,天下大势。”
赵相如并未注意到公孙启眼中一闪而过的亮色,停顿了一会继续道:“各国年年交战,致使户无壮丁,农垦荒废,百姓怨苦,民不聊生。要想终止这一切只有靠战争,让战争来止息战争。只有一个强有力的国家站出来,吞并所有的国家,到那时,江山一统干戈止。此乃民心之所向。”春秋战国时代是真正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年代,这里没有焚书坑儒,没有文字狱,每个人都可以畅所欲言,所以赵相如才会在公开场合这么肆无忌惮。
公孙启听得很是仔细,不时锁住眉头仿若深思。赵相如笑道:“一家之言,胡口乱语,公孙兄不必太在意了。”
公孙启觉得此人年纪虽小,却成熟老练,似是贵族少年,说话行事却无一丝骄奢痕迹,对时事也颇有见地,十分难得,心中欢喜,追问道:“贤弟过谦了,多数谋士谈论主张只从某事或者某国说起,较为具体。而贤弟上来则从大局把握,虽然只寥寥几语,似不欲将其多说点透,但已让人能窥知一二,贤弟能知晓未来走向?”
赵相如看着这张和段奇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却说出一番陌生的问话,心中悲苦,不知不觉仰头又喝完一杯酒:“那倒是不能,只从现状推出未来走势罢了,预测而已。”
“即便如此贤弟的见识也让为兄大开眼界,更何况贤弟正当青春年少,若能投效到当政者门下定能一展宏图。”
公孙启不仅和段奇长得像,就连说话时笑起来的模样都十分相像,何况两人的字奇、启发音类似,赵相如开始有些相信前世今生一说,却没有留神他的言中之意。而公孙启却望着她问:“不知相如贤弟可有愿意辅佐的明主呢?”
“没有啊,”赵相如醉颜微酡,有些头重脚轻,说话也不再是之前谨慎谦和的样子,情绪渐渐失控。
赵相如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摇摇晃晃站起身,小春赶忙上前搀扶,赵相如却一把推开她,来到公孙启面前。公孙启有些吃惊,不知蔺相如是何事。哪知赵相如一头扎进他怀里,公孙启怕蔺相如跌坏,伸手搂住,只觉得这少年腰肢甚软,不留神碰到的肌肤滑腻似酥,眸含秋水,一转不转的望着他,不禁心中一荡。
赵相如此刻醉醺醺的看着公孙启,他的眼眸正看着自己,黑黑的瞳孔仿佛深潭望不见底,赵相如觉得自己渐渐要被吞没。
她嫣然一笑,将手慢慢伸向公孙启的脸,“奇……”是你吗?你知道我在这里,所以来找我了吗?
谁知身子却突然一倾,醉酒的赵相如有些迟钝,还未及反应,一双有力的大掌从后方将她打横抱起,即便是隔着衣服,也隐隐能感受到手掌传来的炽热。
赵相如见没能着公孙启,有些微恼,不耐地动了动,转头见到庞澈一张冷脸,倒也老实了一些,将手环上他的脖子,眼睛欲睁未睁,吐着酒气道:“原来是‘冰块’啊。”
一身黑衣的庞澈没有说话,只是抱着赵相如的手紧了紧,赵相如眉头一皱,娇嗔道:“疼……你弄疼我了。”庞澈从未听过如此柔媚入骨的话语,身子不由一僵。他忽略了公孙启的表情,只是略微低头表示歉意,便抱着赵相如离开雅间,小春也向座上的白衣公子一施礼,跟着庞澈出了屋子。
庞澈将王后放在客房的床上,一语不发,脸色铁青,转身便离开。小春赶紧上前,帮醉的不省人事的赵相如宽衣。蔺羊的易容用在脸上,对肌肤多有损害,不宜久留,睡前需擦洗干净,于是小春跟店家要了盆热水,帮她细细擦洗,眉目渐渐恢复。
“奇——”赵相如嘟囔了一句,不知梦见了什么,眉头紧锁。
小春正在替她解开前的缠带,将怀中的和氏璧轻轻放在王后的枕边。听到这句,手中一顿。王后难道真的看上那个身份不明的男子了?刚刚分明唤的是那人的名字。王后今日失常,大家都看出来了,若传出去,自然对王后威仪有碍。小春十分担心,却不留神脑后遭到重击,顿时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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