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歌 - 第四章 义父

    

    第四章义父

    大雪整整下了三日才停，将脑袋伸出帐外，立即冻得缩了回来，捧着热腾腾的香茶盘腿坐在榻上，听花涟唾横飞的描述金都的景色，总结起来就是“美丽的雪国”，我却有些害怕起来，这个时代可没有暖气、空调什么的，我这个南方人真去了那儿，还不给冻死

    见完颜宗翰系上狐毛斗篷，又取走长剑，我好奇问道：“你去哪儿？”

    他回头笑了几声道：“这么快就舍不得我走了？”我白了他一眼，问道：“是要去开会了么？”他戴上帽子点了点头，又目光复杂的瞥我一眼，淡淡道：“会宁的诏书已经下来了，估计没几日就到了。”

    我“哦”了一声，估计是金太宗正式下诏废徽宗、钦宗二帝了，那么离金兵撤退的日子也不远了，柔福和赵桓……

    “你怎么都没什么反应呢？”完颜宗翰走了过来，坐在我旁边疑惑道，我轻轻一笑，开口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父皇在位时不思朝政，骄奢yin逸，国力日渐衰落，如今落得如斯田地，也是弱强食的必然结果，他早就该料到会有今日，只是可惜了我哥哥，接手了他的乱摊子，再怎么想力挽狂澜，也是无济于事了。”说着又看他一眼叹道：“其实你也不必把我当做令福帝姬，事实上我是她，也不是她，也许以前是，但现在不是。”

    他黑眸一闪，面上大有惊异之色，随即大笑几声，着我的头叹道：“看来我的歌儿不仅生得花容月貌，连见识与气度都非常人可比”

    我强笑几声，心想那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是真正的令福帝姬在这儿，还不早上去给你两巴掌了。

    目送他出去，我的脸便垮了下来，掀起棉被正要起身，花涟进来道：“起来作甚？要什么只管吩咐奴婢就是了。”

    外面传来完颜宗翰的打马声，看样子是要走了，我迅速穿上衣服，笨拙的套进靴子，冲她笑道：“我想去骑马。”花涟神色古怪的打量我一番，似乎在判断我有没有在说谎，果真是完颜宗翰的好心腹名为服侍我，实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生怕我逮着空逃走，她盯着问道：“小娘子会骑马么？等元帅回来了再去吧”

    回来了就完了我知道他今日是去完颜宗望的营地，若跟着去了，保不准可以见到柔福和赵桓，虽然他起先答应我会给我答复，可我到底是不信任他的，还是偷偷跟着他去，被发现了也不怕，嘿嘿，我自有一套说辞。

    於是硬挽着花涟求道：“会的会的，花涟姐姐你就让我去吧好不容易天晴了，再呆在帐子里我就闷出病来了”

    花涟忙推开我低头道：“小娘子金贵之躯，若是有个什么闪失……。”

    “不会的不会的”我径直给自己系上斗篷，拍着口笑道：“我虽不比女真人个个能骑善，但马上功夫也不含糊，七岁时便由哥哥们带着骑马，你可是小瞧了我？”

    “不敢不敢”花涟微微叹气，终是未再阻拦，带着我走出营帐。

    挑了个小马驹，却还是高出我的个头很多，心里有些发虚，以前在呼伦贝尔旅游时，曾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学骑马，那次还曾扭伤了腰，不过成效还是不错的，也能独自策马慢悠悠的跑几圈，可如今虽有技术，却装在一个孩童的身子里，不知还管不管用。

    花涟见我站了半天还没动静，回头找了个小兵把我举了上去，并用女真话吩咐那小兵几句，八成是嘱咐他看紧我，静坐半会儿，找了找感觉，便朝马屁股狂抽一鞭，疼得它即刻冲出马厩飞奔起来，身后传来花涟和那小兵的惊呼之声，我却来不及偷笑，被马颠地七晕八素，差点摔了下来，只好死命的抓紧缰绳，冲着前方的士兵大呼让开。

    完颜宗望的营地好像是在南边，想来应该不远，身后也没有金兵追来，花涟估计也不敢着人来追我，毕竟完颜宗翰一直在隐藏我的身份，她若一声张，马上就会引人注意，这个结果她也难以向完颜宗翰交代。

    尽管路程不远，可四周白茫茫一片，顿时失了方向感，天气也比我想象中的寒冷，头上的太阳似乎也只是个摆设，跑了一会，只觉得周围空无一人，竟不知身在何处了

    天呐，我可不想迷路在这荒郊野外，昨日听完颜宗翰说这里有狼出没，也不知是不是在吓我，但现在看着那没有边际的树林，总觉得有野兽在里面隐藏着，只等着我一靠近，便上来吃了我

    忐忑的在附近走了会，鼻子已经冻得通红，不禁想念起冒着热气的火盆来，甚至还有些渴望完颜宗翰温热厚实的怀抱，伸手拍了拍脸颊，自言自语道：“我一定是疯了。”

    不知不觉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内心的恐惧更添一层，忽然前方出现几丝光亮，似有几只火把在缓缓移动，顿时燃起几分希望来，打起神朝火光奔了去。

    快靠近时，才发现是几个金兵，我略有踟蹰，他们并不知道我是谁，万一起了色心怎么办？这荒郊野外的，**一个小女娃对金兵来说再正常不过了，而且也不知他们是否能听懂汉语，正想着，一个领头模样的金兵已经发现了我，朝其他人吆喝一声，几只火把一齐向我移来。

    我顿时紧张起来，欲加紧马肚开溜，可那些金兵身手实在敏捷，瞬间就把我围在中间，呲牙咧嘴的笑了起来，我看着恶心，大声叫道：“不要过来”

    为首的金兵哈哈大笑几声，露出一排黄牙，竟用汉语说道：“是个汉娃这大宋连小娃都长得这么漂亮”说着就要拉我下马，我吓得急忙后退，指着他喝道：“你再过来一步试试完颜宗翰一定把你们统统砍头”

    果然他们全都愣住，面面相觑，我小小的松了一口气，谁知“黄牙兵”又笑了起来，面目极其狰狞，“姑娘，你诓谁呢？想骗你哥哥我还嫩着呢”

    我灵机一动，从袖中取出昨日完颜宗翰给我的金列鞢举在手中冷冷笑道：“你们可识此物？”

    其中一金兵马上变了脸色，拉着“黄牙兵”小声道：“那好像是郎主赏赐给元帅的，据说统共才三个，看来这不是个简单的女娃。”我闻后微感惊讶，这不过就是个玛瑙饰物，竟然在大金那么珍贵，想想也是，毕竟女真人长期受外族压迫，生产水平自然不及中原地区，完颜宗翰又怎么会把它给我？难道是表示我对他很重要？心里不禁有些小得意，自我感觉还挺好的。

    众人即刻乖乖退到一边，我这才放心下来，“黄牙兵”似乎面有不甘，抱拳肃声说了几句，可这回换成了女真话，只见他扬了扬手，有人上来就要拉我的马，我真是欲哭无泪，只好说道：“你大可把我带到元帅跟前，不过莫要后悔”

    “黄牙兵”轻哼一声，扭头领路，我嘀咕一声：“这是在较什么劲儿啊。”不过也好，就当他是个带路的，可又担心他会把我骗进深山里，不由得提高警惕，握紧缰绳，随时准备逃跑。

    直到眼前出现一片灯火明亮的金营，我才彻底放松下来，拨了拨被风乱的头发，猛地被一个金兵拉了下来，推推搡搡的往军营前行，他们走得极快，不时张嘴催促我，我恨的咬牙切齿，双脚都快冻木了，一着地就生疼。

    在沿途金兵讶异的目光中，我被带到一个较大的营帐前，想来应是主帅的营帐，门外守着两个模样凶恶的金兵，“黄牙兵”上前与他们说了几句，又折回来yin笑着说：“元帅们正在商讨大事，小娘子还是等一等吧，要不陪哥几个喝几杯去？”我朝他“呸”了一口，叫道：“死不要脸的滚开”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想要把我拖走，嘴里道：“今儿个老子非教训你不可”我急得连声惊叫，伸手就朝他脸上抓去，忽然帐内传出一声怒吼：“哪个混账东西在外面吵吵闹闹的老子割了他的舌头”

    是完颜宗翰的声音我顿时激动起来，拼尽全力朝后大喊道：“我是歌儿我是歌儿啊”

    里面却没了声音，难道他没听见，一个金兵掀帘而出，跑过来问道：“刚才是你在说话吗？”。我急忙点头，他猛地甩了“黄牙兵”一巴掌，斥道：“还不快松开”

    “黄牙兵”被打的眼冒金星，惶恐道：“这女娃还真是个人物？”来人冷哼一声，示意我跟着他进去，我回头踩了“黄牙兵”一脚，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刚探进营帐，一股热气便迎面扑来，随即是五六道探询的目光一起袭来，我悄悄抬头，堂上并肩坐着三人，中间一人双眼微闭，略显疲态，应是两路金兵的总帅，金太宗的弟弟完颜杲，完颜宗翰高坐于他左侧，深邃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我，面上喜怒难辨，双唇紧闭，我本以为他会冲过来问我伤着没，现在看他脸色如此，仿佛有一大盆冷水迎头泼下，心下胆寒，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最先说话的是兀术，他打量我几番，看着完颜宗翰笑问道：“大哥，这是……。”我怯怯地望了完颜宗翰一眼，可怜兮兮的开口道：“歌儿差点就见不到义父了。”

    完颜宗翰眸光一动，双眼微微眯起，嘴角浮上一层似有似无的笑意，坐在完颜杲右侧的是一个模样猥琐的男人，一脸色相的盯了过来，不用猜也知道是右副元帅完颜宗望，长得还真不好看，不及完颜宗翰千分之一，只见他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似要朝我走来，完颜宗翰忽然按住他笑道：“斡鲁补可不要太贪心，这是我的人。”说完笑着朝我走来，一把捞起我问道：“你怎么在这？”

    他虽是带着丝笑，却犹遮不住眼中的寒意，我低头道：“歌儿仰慕义父马上英姿，便想学骑马，不想后来迷了路，又碰见几个坏蛋，抓住我不放，若不是抬出义父的名号，歌儿恐怕就……。”说着泪水在眼眶中滚来滚去，咬着嘴唇哽咽起来。

    只觉他抱着我的手臂渐渐收紧，随即闻得他冷声吩咐道：“把那几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即刻砍了”我有些不忍，忙道：“到底是没伤着我，留他们一条命吧。”

    兀术咯咯笑了几声，摆摆手道：“不可不可，敢动大哥的女人，五马分尸都是轻的”他这话倒像是说给完颜宗望听的，我不禁“扑哧”一笑，攀住完颜宗翰的脖子笑道：“倒不用这么残忍，把他们扒光了吊在雪地里，让那些被他们欺负过的女人一人抽他们十鞭即可”

    帐内几个男人立马大笑起来，完颜宗翰瞪我一眼，我即刻缩声道：“我想回去了。”他正要吩咐一旁的侍卫，我急忙止住他小声道：“你陪我一起回去。”

    他愣住，随即轻笑几声，欲抬脚出去，身后忽然响起完颜宗望冷冷的声音：“赵佶的十七女赵金印，想来和姑娘倒是年岁相仿。”

    我心下一惊，抬头不安的看了眼完颜宗翰，只见他面不改色，笑道：“八九岁的女童满街都是，若你喜欢，现在就可以进城寻一个。”

    完颜宗望笑几声，目光落在我身上未离开半秒，“若我以五个年轻貌美的帝姬换此女童，粘罕你可愿意？”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听着像是在做猪狗牛羊的买卖，又有些紧张地看了眼完颜宗翰，生怕他把我换给这个色迷迷的老男人，因为我自己也觉得很划算

    “十个茂德帝姬我也不换”

    我还来不及惊呼，完颜宗翰已提脚抱着我走出营帐。

    一路策马狂奔，我缩在他前冻得瑟瑟发抖，呼啸的寒风吹得树枝哗哗作响，如同鬼魅般在静夜里乱人心绪，我心里仍有些后怕，若是真被那些金兵带至深山老林，现在该是个什么惨况

    行至军营，完颜宗翰立马把我抱了下来，花涟和两个帐前侍卫低头跪在外面，看见我安然无恙的回来，三人脸色稍有放松，完颜宗翰斜睨一眼，怒喝道：“还不快下去领板子”我忙拦道：“怨不得他们，是我自己太任了，你别罚他们”

    他冷哼一声，吩咐道：“快准备些热水来。”花涟急忙应声，战战兢兢地下去了。

    “哎哟”再一次被完颜宗翰扔到床上，身子本来就冻得僵硬了，此时撞得生疼，他俯身压来过来，语气略带怒意，“我既然向你保证了会给你答复，你怎么还是不老实，非要吃点苦头才满意？”

    我一惊，他居然猜到我了我的心思，知道学骑马是我在撒谎，於是小声嘟囔道：“你是元帅，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哪还记得我的话啊？”

    他忽然笑了起来，面色狡黠，低声道：“你可是在怨我没有陪你？”我脸一红，避开他的目光道：“谁要叫你陪了？我巴不得你不在。”心里却生出几丝异样的感觉，推一推他道：“你起来些，我要脱靴，脚都湿了。”

    花涟在外面问道：“热水准备好了。”完颜宗翰“嗯”了一声，吩咐道：“过来伺候小娘子洗脚。”说完竟要亲手帮我脱靴，我挡了一下，道：“我自己来。”他不理我，依旧伸出手，动作有些鲁，靴子脱掉后，里面的袜子都已湿透，我随手扔了出去，心想以后算是完了，金都会宁府就在哈尔滨附近，那里的冬天比这里可要冷得多了。

    泡脚的时候，完颜宗翰出去了一会，好像是会宁那边来了人，花涟煮了一些燕麦粥，盛给我说道：“小娘子以后可不许再吓奴婢了。”我愧疚一笑，接过来不好意地说：“今天让你为难了，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她微微一笑，开口道：“我理解小娘子的苦处，但如今形势在前，小娘子还是当谨慎的好，说句心里话，奴婢从未见元帅如此细心，元帅的儿女们都不敢与元帅亲近，小娘子可要好好听元帅的话，莫要再让元帅心了。”我喝了口粥，笑点了点头，以后我是不敢再一人外出了。

    快要睡着的时候，完颜宗翰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直接钻进被窝从后面抱住我，我挣扎几下，问道：“跟谁喝酒去了？”他答非所问，凑在我耳旁轻笑道：“义父？亏你想得出来。”

    我嘿嘿一笑，翻身望着他道：“我有说错吗？”。他横我一眼，不再嬉笑，“宗望那个混蛋一见你两眼就放光，我若不趁早打消他的念头，只怕你一不小心就羊入虎口了。”我故意捏着鼻子笑道：“他那儿是虎口，难道你这儿就不是狼么？”

    他轻笑，忽然之间低下头来，我惊呼一声，他已吻上我的额头，沿着我的发丝一路向下，我急忙推开他从床上跳了起来，指着他惊道：“你，你干嘛？”他嗤笑一声，拉着我躺下，嘴里念道：“可真是个孩子。”我充满防备的盯着他，却见他又闭上了眼睛，正了正身子轻声道：“放心，我有足够耐心等你长大。”

    我身子一僵，心里明白他的意思，却不作辩驳，只是静静缩在他身边，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竟觉得呆在完颜宗翰身边时，方感到彻彻底底的安心……

    如今看来，完颜宗翰，也算是我在古代唯一的依靠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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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义父【六月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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