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最快的送走秦叔,招弟的目光落在了刘氏手里的两匹布上。
她目光微沉,眉头微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时,一旁的蔡忠生朝着田光明拱了拱手,笑道:“田老弟今年可真要财源滚滚来了。”他在镇上走动,虽没有刻意去打听什么消息,但对于镇上大名鼎鼎的苏家倒是有所耳闻的。
现今,虽说苏家大房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苏家大房仍不是一般人可比拟的。
他先前就听说田家与仁和堂在做药材生意,便以为田家不过就像一般采药人提供药材而已,却没有料到仁和堂的苏家重视到了这种地步。
田光明微微一怔过后,道:“蔡大哥倒是说笑了。”
蔡忠生没在多说,带着蔡卓越家去了。
而一直站在一边的方雷却有些心不在焉了,他目光呆滞的不知在想什么。
还是田光明叫了两声,他才回过神,脸上尽量带着笑容说了告辞,才离开了。
见客人都走了,招弟一家才回了屋。
这会儿,几人都没有出去拜年的心思了,几双眼睛都搁在了桌子上面的礼物上。
苏明哲送来两匹布,方雷送来两只野物,蔡卓越送来的则是一坛高粱酒与一盒点心,至于周家,则是送了招弟三姐妹每人一个香囊——
半响过后,刘氏苦笑一声,有些哀怨的道:“这下好了,家里都没备什么年货,回什么礼才行啊!”虽是拜年,但讲究你来我往!你来的礼物不差,我回的礼物差了,自个儿都不好意思。
田光明也是头疼不已,他们本就没有料到今年会有这么一茬!
“这…要不我们还去集市一趟吧!”
刘氏微微叹息一声,“看来也只有这样了。”这会儿,她心里在滴血,去集市上采办同等的礼物肯定要花不少钱!
其实就她的话说,她倒是希望大家空手而来,而不是拿着各式各样的礼物…
看着为礼物而发愁的两人,招弟也是愁心忡忡!
家里现在本就没多少剩余的钱,这要是还去添置一些礼物,岂不是让日子更难过!
她试探的道:“爹,我个主意。”
田光明目光移了过来,看着抿着双唇的招弟,微微凝目,道:“什么主意?”
另外几人的目光也齐刷刷的看向招弟。
这办法对于送礼物来的人虽说不好,但现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招弟硬着头皮道:“都说了今年家里不添置新衣裳的…要不我们把这布拿去换成钱吧!还有,家里既然有了这两只野物,那两只兔子我们不如也卖掉…”至于那高粱酒、点心和香囊,却是不不好卖的了…
刘氏道:“可这是人家的一份心意,我们这样做,总该有些不好吧!”
招弟劝道:“我们这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嘛!”
屋子里安静了小会儿。
田光明点点头,“就按二妹说的做吧!”家里的钱还是留着以防万一的好!
这样打好商量过后,田光明才又带着几个孩子出去拜年了。
可能是今年挣了钱的缘故,三叔给她们三姐妹过年钱时竟多给了几文!
不过旋即,田光友就道:“这年一过,初三我们就走。”
田光明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张氏却已经抢话道:“这么快?都不多呆几天?三媳妇这还有身孕,去了镇上,你忙碌着养家挣钱,她身旁又没人照顾,怎么能行?”
“再说,现在进镇,家家户户都还没过完年,你能找着什么事干?”
田光明也劝道:“娘说的对,多呆些日子了再走。”他当然知道老三为什么会这么着急去镇上,只是…
坐在一旁整理衣袖的章氏抬起头来,缓缓道:“我现在身孕不过三个月,离产期还有七个月呢!三郎总不可能因为这就不出去干事吧!那到时候还怎样养活我们母子几人?”
田光友也道:“镇上那么大,趁着这会儿人们都回家过年,我去,指定能找着事情干。”顿了顿,他伸手握着张氏的手道:“娘,您也听见了,这些日子村里的闲话…我听了难入耳,您听了心里也不舒服,这我们走了,大家也就没那么多闲话了。”
听着这为自个儿着想的话语,张氏干瘪的嘴蠕动了一下,眉头皱纹满布,眼里仍旧是不舍。她双目紧盯着田光友,怯怯道:“要不,就呆到初六?”
看着这样小心翼翼的张氏,田光友心里自不是滋味,他看了身旁的章氏一眼,然后才收回目光噙着笑道:“行,就呆到初六吧!”
张氏立马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了。
看着这样喜流露于表的张氏,招弟暗忖,三叔虽说最疼二叔,但他仍旧同意了***请求;而了,看着三叔离开,也是担心不已…
母子间的关系原来这么微妙!
忽地,田得寿从大门走了进来。
他浑浊的目光扫视了一眼,然后迈开步子就往卧房去了。
倏然,田光友道:“爹,我们初六才去镇上。”
田得寿步子顿了顿,转过来看着大伙儿,等了半响,淡淡的“哦”了一声,才转身进屋去了。
怕田光友再多心,张氏忙笑着道:“老三,你爹就那样…”
话没有完,田光友握紧张氏的手,笑道:“娘,爹那样子我还不知道?”笑出声来,看着旁边的田光明与田光学道:“我们哥几个,谁不是袭了爹的那子?”
这话一出,倒是逗得大家乐了乐,恍惚间,才有了几丝过年的热闹劲儿。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才又去招弟的姥爷家拜年。虽说舅母代氏仍旧是一张冰冷的脸,但大家好像已经习惯了,闲聊了一会儿才回家。
晚些时候,午饭桌上,一家人商量着事情。
刘氏思索着道:“这两日我就打听打听,看谁家要野兔,便把那两只兔子卖了,至于布,我也顺道打听一下吧!”
田光明颔首同意道:“暂时也只有这样办了。”
兔子的事情很快就解决了。是搬到流浪坝的况老大家里要了。最终总共换了一百多文。
至于那两匹布,倒是一时没有听谁家要。而且这卖的是别人送的礼物,刘氏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出去问…
晚上,吃了夜饭,大家洗漱的时候,刘氏则坐在床沿上清点着银子,好一会儿,她抬起头与田光明打商量,“孩她爹,你说我们都还什么礼物才合适啊!”
她的头微微作痛,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懂得,这送礼也是一门学问。
田光明一大男人,格犷,哪里会在意这些,所以刘氏这样忽地一问,倒是把他问住了,竟干脆道:“不如就照着礼物回吧!送布的还布,送酒的还酒。”
刘氏白了他一眼,碎道:“你这说了等于没说。”
田光明挠挠脑袋,干笑道:“我哪里懂得这些,你看着办就行了。”
听着两人的谈话,招弟倒是忽地道:“娘,我觉得爹这办法倒还可以哦!”见几人目露不解,她缓缓一笑,道:“只是我们把这送礼物的秩序大乱一下,送酒的还布,送布的还酒…怎么样?”
这办法虽然没有具体说还什么礼,但大抵方向还是有了。
刘氏眼前一亮,瞪了田光明一眼,“还没二妹聪明!”
田光明笑道:“二妹定是像了你,不然像我就困难了。”目光瞥到一边恹恹的来弟,道:“三妹还在为小兔子的事情伤心?”
闻言,来弟扒了一下碗里的菜,才抬起头,“我才没有。”来弟还有几月就六岁了,到底是到了懂事的年纪,也知道家里为什么会卖掉兔子,所以她才不想大家以为她是伤心…
瞧着来弟那故作坚强的小脸,招弟揉了揉来弟的头发,笑道:“三妹懂事了哦!”
“哼!我可不是小孩。”来弟仰起头,露出妍丽的小脸,神气的道。
…
布匹也卖出去了,价格肯定市场价要低了许多。
刘氏为此还疼了一番,咬着牙道:“那布那么好看,要不是想换钱,我才不便宜了她。”
刘氏口中的她指的是代氏。
代氏知道招弟家有两匹布要卖,又看上了布的色彩与质量…竟让刘明来问多少钱才卖。
清溪村大多数人家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因此也就没人舍得花那钱买那么好看的布。她们又急着出手了换钱买礼物…
这卖价肯定比市场上的要低才会有人要,所以刘氏说代氏捡了便宜!
招弟安稳道:“反正我们卖给别人也是这个价,没什么的。”
刘氏轻哼一声,“可是便宜了她我心里就是不痛快。”
看着刘氏满脸不乐意的样子,招弟微笑着摇了摇头,却忽地道:“娘,我听说有人给表哥说亲了,有没有这回事啊?”
一听这话,刘氏倒是登时就忘了刚才那茬事,点点头道:“这回那婚事我看着顶好的…你表哥也老大不小了,只希望你那舅母眼睛别再长在头顶上…”语气里隐隐的松了一口气。
其实招弟也知道这门亲事,刘氏口中的顶好,只是说女方的人顶好,至于家里的那状况…便不说也罢!
布匹一卖,就去集市买了礼物回来,然后才家家回了礼。
傍晚时,田光明带着招弟从蔡忠生家里回来,得弟已经着急的把招弟拉到一旁轻声细问:“二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瞧着得弟那着急的模样,招弟故意笑道。
“就他…爹娘的反应…”说着,似天边的彩霞飞上了双颊,她满脸通红,带着羞涩低下了头。
瞧此,招弟笑出了声,出声道:“大姐,你顶聪明的一个人…他们要真不同意,怎么会来拜年,而且是初一一大早就来了。”
得弟只觉得心扑通扑通就快跳出来了,袖中的双手又摩挲了银簪一遍。
仔细了得弟的动作,招弟猛地低头一看,笑道:“大姐,听过铁杵磨成针没?”
得弟抬头,双眸不解。
招弟笑道:“那银簪你这样拿在手里摩挲,指不定哪天就成针了,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啊哟,别打啊…到那会儿,可换不到金簪了哦!”
“你就是讨打!”得弟咯咯地笑着。
“好了,两姐妹都别打了,来张罗吃饭了。”刘氏一边摆碗筷,一边对着两姐妹说。
两姐妹整理了一番衣服,才动手帮忙起来。
吃夜饭,又说起一件事情来。
“谁去给仁和堂苏家回礼?”刘氏问道。这次回礼,肯定是去苏家宅子的,想起上次那落魄的样,她是怎么也不想去了,“孩她爹,要不你去吧!”
田光明连忙摇手,“你知晓我嘴笨不会说话的,还要我去。”
“可是…”刘氏蹙着眉头,见招弟道:“要不,还是我们娘俩去吧!”
招弟看了一眼得弟,见她连忙低头吃饭…倒是一旁的来弟叫道:“是不是要去大哥哥那里去,我要去我要去。”
“不行。”想着上次去的那宅子,一看就知晓是富贵人家,来弟要是跟着一起去不懂事说了不好听的话终究不好。
就这样,翌日大早,母女二人就换了一身去年才添置的衣裳。
也不知道是不是隔了一年个子又长高的原因,招弟穿着去年的衣服竟有些紧绷的感觉,袖子不够长,竟露出了白皙的手腕。
刘氏看着直摇头,“看来还是得添置一点衣裳才行。”
招弟笑笑,“大姐的衣服改改我就能穿了…”
紧赶慢赶,也是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了集市。两人没往集市过去,就直接沿着大路走了小会儿,才到了苏家的大门。
虽是来过一次,但是害怕失礼的刘氏还是有些紧张,站定扯了扯衣角,“二妹,娘衣服还好吧?”
“好着呢!”
“你都没仔细瞧,哪里知道好好不好。”
招弟这才认真的瞧了两眼,郑重的点点头,“真的很好。”
刘氏这才勉强的松了一口气。
偏头看着这样刘氏,招弟暗暗发誓,赶明儿也置办这么大一栋房子给爹娘。
叩响房门,开门的是小厮。
小厮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寒酸的两人,面上划过一丝不屑,不耐烦的道:“你们找谁?”往日里还好,这过年过节的,每天来拜访的不知道是多少人…还真是什么人都攀上主子这棵大树,可惜的是,又不照照镜子,自个儿…
那一晃而过的不屑,恍惚是灼眼的光芒,让招弟忍不住的就想闭上双眼。
袖口里,小小的拳头狠狠的握着,她正想掉头就走,却看见刘氏盈盈笑道:“这位小哥儿,我想问问,你家少爷在…”
还没等话完,小厮已经挥挥手,“我家少爷每天要见的人多了去了。”言外之意就是很忙,不见她们。
招弟心中抓疼,她整天嚷嚷着说靠自个儿顶天立地的活着…可笑的是,现在竟连一个小厮都可以不屑的看着她们!
说到底,一切的一切,都是自个儿的身份不够!要不然,这小厮怕早就转身去通知了。
刘氏又笑着道:“小哥儿,真的麻烦你了…”
“去去去…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了。”说话间,小厮就要关上房门。
“这位大哥,我们以前来给你家少爷送过草药,那会儿也是你给我们开的门呢,怎么你不记得了?”招弟尽量的让自个儿保持着微笑。
她知道,这礼要是不还,她娘是不会走的。
人总要学会着变通。
小厮凝目看了招弟一眼,哼了一声,道:“我可不记得有这事了。”说着仍旧是要关门。
“嘭”的一声,古朴的大门关上。
在那声音响起的刹那,招弟恍惚听到什么碎裂的声音!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靠着对草药的熟知,慢慢的,改善着家里的状况!
凭着引以为傲的草药,她得到了仁和堂少当家的尊重…在刚才的那一刹那,她恍惚明白过来一件事情,那些尊重多半不是她自个儿挣得的,而是那个温润如玉的苏明哲给予的…
她还真是囊中羞涩啊!竟贫穷到了这般地步。
一时,双腿像是灌满了铅,再也抬不起来。
“小哥儿,小哥儿…”刘氏又拍了拍房门,可惜的是那道沉重的大门再也没有开启,她愁上心头,“这…”
“二妹,你放心,她们等会儿就会开…”刘氏偏头看着目光呆滞的招弟,一时住了嘴,蹲下身子来,伸手摇招弟,“二妹,你咋了?”
好几秒过后,招弟才回过神来,缓缓一笑,“娘,我没事。”
刘氏仔细瞧了两眼,心落下,“瞧你方才那光景,可怕娘吓着了。”
“我们还敲门吗?”招弟敛了心神,脸色平静的道:“要不我们在这儿等会儿?”
刘氏目光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儿,她自然知道自个儿女儿固有的骄傲,自然,也有棱角,她本想帮忙磨砺一下的…却不知道,今日经此事,这个女儿仿佛又大了几岁,越发的懂事了。
欣慰的点点头,“行,反正时间够长,我们等等就是。”
母女二人在外面等着。
其实招弟她们本可以先去药铺,叫了钱来或是钱叔来…但招弟却选择站在那儿等。
她需要这个时间好好想一些事情,亦或是冷静一下。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大一会儿,厚重的大门再次打开。
那小厮竟跑到了两人的跟前,点头哈腰的赔着不是,“还望二位见谅,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小厮絮絮叨叨的道歉,刘氏看得一愣一愣,旋即拉着招弟的手笑道:“我们可以进去了。”
招弟淡淡一笑,她目光静静的看着小厮,就像现在一样,她所要的尊重还是他…换了另外一个人,她依旧什么都不是。
这边正陪着不是,屋里又出来几人。同时,苏明哲清朗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伯母,您来了。”说着就朝刘氏施礼。
刘氏侧开不敢受。以前的她受不起,经过方才那么一事,她更加受不起。
其实这会儿,她连手中那心准备的礼物都不敢送出去了。
“快屋里请,我母亲听说伯母来了,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刘氏与招弟跟着一行人进去。
进了大厅,陈氏果然已经在那儿等候了。
相互见了礼,刘氏把提来的菜篮子打开,尽量笑着道:“先前夫人说着想尝尝我的手艺,这两天刚好得空,我便做了一点农家菜…希望合夫人的口味。”
本想做些猪大肠的,可是害怕吃不惯,就炖了风萝卜大骨汤、酸辣椒炒猪肝和卤猪耳朵。
闻言,陈氏已经笑开,“倒是烦着妹妹心里惦记着。”又吩咐一旁的白芷道:“快去取了碗筷来,我可得好好尝尝这正宗的农家味道了。”
白芷依言去拿了碗筷来,陈氏才吃了一口,就已经赞不绝口,“真香!”
“夫人妙赞了。”她这么富贵的人儿指定是什么都吃过,这样说,只是客气而已。
陈氏像是真心喜欢,又连着夹了几筷子,然后又对苏明哲道:“阿哲,你快来尝尝,你田伯母做的菜真真好吃。”
苏明哲笑着道:“娘,我可早就吃过了哦!”但还是过了吃了两口,又道:“娘,伯母这次可藏了一手艺没给你看呢!”
陈氏疑惑的看向刘氏,“妹妹,阿哲说的是?”
刘氏倒是不好意思了起来,干干一笑,低头道:“是猪…猪大肠,上次家里要不是实在没什么东西,我也不会拿那等事物出来招待客人…”
“哟!妹妹的手艺看来是真正的好哦!”陈氏赞道:“我这阿哲可是挑嘴的很,竟连他吃了都留恋不忘,想来是真真好吃…而妹妹能把猪大肠做的那么好吃,竟连镇上流云斋都没那手艺呢!”
虽不知流云斋到底是什么地方,但不用想,指定是繁华地…刘氏连忙摇手道:“这可比不得,我就乡野农妇而已。”
不过她瞧着陈氏像是真心喜欢,心里也稍微高兴了一下。
说笑间,刘氏又取出了两个绣工致的荷包来,
要不是与绣铺的老板娘相熟,老板娘肯定不会让出这布来的…布拿回去,又花了三天多时间,彻夜不眠的才勉强绣出了两个荷包。
正当刘氏考虑怎么送出这荷包时,陈氏已经惊呼一声,“咦!这哪来的荷包,绣工真致!”
刘氏把荷包递过去,陈氏拿在手里仔细的瞧着。
“呵呵,本就打算送给夫人的,这会儿瞧着夫人这么喜欢,心里也就高兴了。”刘氏笑着道。
两个女人说笑,两个孩子则是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着。
苏明哲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个儿的身上,他看过去,见招弟正看着自个儿。
四目相对,皆是怔愣!
倏然,招弟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笑脸,就像那深夜绽开的昙花一般,漂亮、惊艳,明明完美无缺,但苏明哲却觉得,那笑同时又带了月光的疏离冰凉!
他凝目看过去时,招弟已经转过头,静静的听着旁边的说话声。
苏明哲有些不解,明明是笑脸,他为什么觉得距离反而更远了。
这,让他心中有了莫名的慌乱!
同苏明哲思绪万千一样,此刻的招弟脑中也不得闲,她想,方才那样的自个儿,是不是已经磨去了所有的棱角!她学着他的笑,温润的让人如沐浴春风。
她恍惚学会了许多的事情…她知道,自个儿如果想有足够的地位让人尊敬,她就必须的改变现在的态度,她要学会对待任何事都能够收放自如的笑着…
…
陈氏不但与刘氏说话,不时的,还问了几句坐在一旁的招弟,招弟笑着回答。
这次,刘氏和招弟母女两是再也没有推脱掉了,两人留下来用午饭。
看着桌上简单的几个菜,招弟微微愣神,难道苏明哲家里每天都吃这几个菜?
不过简单是简单,但这样一桌子菜对于招弟这样的人家来说,就算是过年也不一定吃得到!
可能饭菜简单的原因,刘氏与招弟两人吃起来也算轻松。
这顿午饭,竟连招弟都稍微多吃了一点…
吃了午饭,两人是再三告辞,才准备家去。
陈氏又吩咐道:“快去把马车叫来…”
一旁的白芷却恭敬的道:“可是少爷等会儿…”
闻言,招弟已经笑着道:“伯母,我与娘亲还要去拜访人家呢!从这儿去,不过几分钟的路程,就不用再送了。”她微微扯动了一下刘氏的衣袖。
刘氏回神道:“对对,我们还有人家要去拜访呢!”说着,再一次告别,然后拉着招弟就出了大门。
看着母女俩渐渐走远,苏明哲才收回目光,冷淡的瞥了白芷一眼,道:“你逾矩了!”
白芷忙是低头,“奴婢知错。”
苏明哲又吩咐道:“把方才守门的小厮换掉。”说完话,就已经拂袖进了屋去。
方才那小厮此刻刚好在门口,听了这话,忙跪下来求陈氏,“夫人,奴才知错了,就饶了我一次吧!”
陈氏却不看那小厮,带着白芷往回走,路上淡淡道:“今日可真知错了?”
白芷垂着的眼眸闪过不甘,凭什么那样的人家不仅能够得到少爷的重视,现在竟连夫人也侧目相看了…虽是不甘,但恭敬道:“奴婢知错。”
“知错就好。”陈氏顿住脚步,道:“忤逆了少爷,我不会保你。”
白芷手中的丝绢绞紧,沉默不语。
…
初六大早,刚送走了田光友一家。
张氏就担忧道:“哎呀,我忘了叮嘱老三媳妇…”
廖氏打断道:“娘,这几日,您天天都在嘱咐,还能忘了什么?再说,三弟妹也是当娘的人了,还能不知道怎么做娘?”
张氏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章氏怀着孩子不在跟前,她总是有些不放心。
几人才站着说了一会儿闲话,刘氏就已经道:“我得去帮陆氏了,他们午时请年饭呢!听说下河村的都还要来人,再加上我们这挨着的几家,还不知道坐多少桌人呢!”
廖氏笑道:“那大嫂你先过去,我家里的还有点事情没有忙完,等会儿就过来。”说完就已经落荒而逃。她是最讨厌做饭什么的。
张氏瞧着廖氏那动作迅猛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就知道偷懒!”
刘氏笑道:“娘,二弟家现在很多事情都靠着弟妹一个人,也忙不过来的。”
“知道你这做嫂子的心好。”张氏笑了笑,她这个大儿媳除了没给田家生个男娃子以外,还真是啥都好!本想开口又劝劝的,可是琢磨着这大过年的,别又添了不高兴才是。这才住嘴没说。
她道:“走吧,我们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婆媳俩进了周远家,然后去了厨房,刚好见陆氏一人忙得团团转,便连忙动手帮忙了。
两人的加入倒是让陆氏缓了一口气,“这可的好好谢你们了。”
“我们这可是来蹭饭的呢!”
一阵欢笑。
却说另一边,招弟趁着空闲专门去地里看了看种着的草药。
整个冬天,草药的生长周期虽然放慢了,但是却度过了这个寒冬。
这让招弟心中暗暗高兴。
而且这过年后,她爹一得空了还是回去山上找一些树叶回来倒进土地里…虽然短时间想改变一块土地的肥沃程度是不现实的问题,但是至少增加了土地的肥力!
招弟相信,这种地的收成肯定会增加许多!
把几块地都巡视了一圈过后,招弟回了家。
刚到家,看见了几个陌生人的站在地坝外面聊天。她才反应过来今儿是周叔一家请年饭。
对了,周叔一家好像是下河村来的,那退掉大姐婚事的童家好像也是下河村的?
别真成了她想的那样…这年头刚闪过,她眼皮子一跳,好像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就是童生娘吗?还有那童熊,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周远上前打招呼,“童大哥,快,里面坐啊!”
童熊笑了笑,“你忙就是,不用招呼我们的。”说话间,已经对着另一边的一个孩子招了招手,“童生,快来见过你周叔。”
只见一个十一岁左右的男孩子站在那儿,矮胖的小身材,偏偏穿了一身白袍,也不知道哪里学的歪风,手里竟学文人一样,还拿着一把扇子。不过十一岁的年龄,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腐酸气!
童生上前,拱拱手,“周叔好。”本想学文人的架势,却偏偏没有那个气质风度。
远远的,招弟忍不住恶心了一把,得亏她家大姐与这种人退了婚,不然,她光想想,那声姐夫就够渗人。
高兴的跑回房间,兴奋的道:“大姐,你才我刚才看见了谁?”
得弟头埋在针线活上,道:“谁啊?”
“童生。”招弟看见得弟的手明显愣了愣,安慰道:“大姐,得亏你与那种人退了婚啊!”
“嗯?”得弟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来。
招弟把刚才自个儿见着的说了一遍,得弟惊讶,“你不会夸大了成分吧?”
招弟嘴角抽搐,斜眼看着得弟,“大姐,你该不会是…”
“别乱说,我早就断了那念想。”得弟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招弟凝目看了小会儿,笑道:“大姐,你要是不相信,就给我出去看看。”
“这…”得弟微微迟疑。
“他们都敢过来,我们还有什么不敢碰面的?”招弟说的理直气壮,“你要是不出去,那家人那指不定怎样看你呢!说不定还以为你心里有其他的念想。”
闻言,得弟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好,我们出去看看。”
两姐妹出了门,看见外面的人又来了许多。
招弟不用特意的去寻找,一眼就能够看见那身穿白衣的童生!
“那儿——”
得弟顺着招弟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只看了一眼,就连忙收回了目光,低声附耳道:“二妹,还真跟你说的一样。”
两姐妹偷着乐。
那边,童生也发现了有两个女娃在看着自个儿笑…。他一项自诩风流倜傥,像这种惹女儿侧目是理所应当的…他目光淡淡、自信的看向得弟两姐妹。
招弟感觉到那注目光,目露恶心的道:“大姐,不会是他在看我们吧?”
得弟这会儿是不敢看过去的了,“谁知道,你转头看看呗!”
“我怕把自个儿恶心着了。”招弟做了一个呕吐的姿势,逗得得弟笑出声。
可惜的是这一切落在童生的眼里,就是两个小女娃的娇羞扭捏了…大冬天的,他扇了扇手里的扇子,自信的走了过来。
“在下童生,不知俩姑娘名讳?”童生觉得,这两女娃听见自个儿跟他们说话,肯定高兴疯了。
两人身子一僵,招弟挡在得弟的面前,慢慢的转过身,“呵呵,我们乡野姑娘,定不入翩翩公子的眼睛,这便告辞。”说着,就要拉着得弟回屋。
早先来的时候,童生在家就已经听说周叔家的邻居就是被他退婚的未婚妻家里。这会儿,见两姐妹要往屋里走,就疑惑的道:“不知你们两位谁是田得弟?”目光肆无忌惮的在两姐妹身上来回的转动。
察觉到童生的那目光,招弟目光露出厌恶,沉声道:“公子读书人,还望自重!”
童生拍着手里的扇子,凝目瞧着招弟,冷笑道:“早先就听说田家闺女牙尖嘴利——”
“你…”招弟声音陡然拔高。
得弟拉了拉招弟的衣袖,“二妹,回屋吧!我们不与这种人说闹。”
招弟一听,面露讥笑,就准备转身离去。
童生自有骄傲,见两姐妹这样对待自个儿,也是不高兴了,对着得弟道:“想来这位就是田得弟了吧!倒是个标准人物,只可惜这么好的名声被自个儿这妹妹毁了。”读了几年书,知识没有学会多少,但是文人的风流他倒是学了几分,说起话来,竟这般轻佻。
得弟脸皮薄,听见他这话早气得已经满脸通红,只是那腥红的双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羞才导致的。她刚想开口训斥,招弟就已经说话了。
“可惜啊可惜…”招弟目光打量着童生,频频摇头,满脸可惜。
“可惜什么?”童生疑惑,他有什么好可惜的?
招弟冷笑一声,却什么都说了。
这样子可把童生急得啊!直跺脚。
这个时候,童生娘已经发现了这边,连忙过来,目光狐疑的看着招弟与得弟,问童生道:“宝贝儿子,她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宝贝儿子?
招弟与得弟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了郁闷!她们两姐妹能把童生怎样?要是真能怎样,那就只能证明童生太无用了。
童生不耐烦道:“娘,我没什么。”
童生娘这才松了一口气,立即瞪着得弟与招弟,神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幺蛾子,我劝你们还是赶快收了心思,我家宝贝儿子不会娶你们的。”
你们?
招弟真想一口唾沫淹死这恶心的母子俩!
就连向来脾气最好的得弟都忍不住生气了起来,目光凶狠狠的瞪着两人。
童生瞧着两姐妹这样子,心生疑惑…
“走,宝贝儿子,别理这两个人。”童生娘准备拉童生离去。
童生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半响,竟是吐出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
“我要娶田招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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