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回到大观园已有几日了,那日因睡得极沉竟未觉自己已被人送至潇湘馆,直到醒来时方觉自己睡在潇湘馆的床上。雪雁将那日北静王是如何抱着她进来的,又如何暗暗吩咐她们好生照顾着的事统统说了一遍。
黛玉听了之后,不笑反怒,嗔道。
“来人还不快把这爱嚼舌的小丫头片子打了出去,或是送回到姑苏老家去,看她还敢不敢在这里,嚼主子的舌。”
雪雁经了上次的事后当然知道黛玉有多疼她,朝着她吐吐舌头,黛玉见此更是要下床拧她的嘴,看着黛玉赤着脚追着雪雁在内室中到处跑,紫鹃慌忙拦着。
“姑娘,地上冷,王太医交代下来了,万不可受了风寒。您还是上床养着吧。”
这是雪雁已经跑了出去,黛玉见此也只好作罢,让紫鹃扶着回了床上。自那天之后,又在家休想了好几日,期间不过宝玉每日晨间都会来串门,或有迎、探、惜三个来过几次,或有些丫头婆子来看过,不在话下。
这日,正好薛姨妈和王夫人在凤姐屋里喝茶,丫头们上了茶,上了果点便退下了,只有王夫人的心腹丫鬟名唤彩云的丫头在一旁伺候着。薛姨妈喝了一口茶,有些生气的对着王夫人说。
“你看看那个林黛玉,前个儿刚刚和北静府的两个主子出了去,现在回来更是神气了,这不是又病了,听说各房里的丫头婆子们都忙着去看她呢!宝丫头在那个院子里,没人亲没人爱的,不知道要被人怎样欺负呢!原本我还盼着宝琴来了能有个支应谁曾想到那小蹄子三下两下就把人给弄出府去了。”
说着说着便拿起手帕抹眼泪,一边哭还一边说这给王夫人听。
“宝丫头受了委屈还不说,可是毕竟是叫你一声姨妈的,到时那丫头不争气,反给你丢脸了。”
王夫人本就是心中藏不住什么心事的人,为人又直肚肠,经薛姨妈这样一激,立马怒起来,要砸茶盅,还好身边的彩云拦着劝着。
“夫人稍安勿躁,要是您砸了这盅子,老太太听见了定是要人来问的,莫要惊扰了他老人家。”
王夫人听了这话,渐渐止住了,这时凤姐一边喝茶,一边慢慢悠悠地吹着气,将那些浮在面上的茶叶都吹散了。
“您也不必这样着急,这样吧,我出个主意,姨太太看看可好?”
薛姨妈听见凤姐肯给她出主意,忙止住了哭声,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只听见,凤姐压低了声音,凑近了薛姨妈的耳边道。
“不如这样,要蟠儿娶了那个小妮子。”
薛姨妈听见这样的话,气得差点没有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凤姐的鼻子,唾沫星子满天乱飞。、
“你这是哪里来的馊主意,我不常看见她还这样窝火,要是把她娶进门,那还不气死我。”
凤姐并不生气,而是脸上露出了深深地笑容。更凑近薛姨妈一些,声音虽低,但是王夫人却可以真真切切的听见。
“姨您想啊,想她林黛玉这样的配了蟠儿,不是我说,凭蟠儿这样的品行,若真的成了还不每天怄死她。到时家里不仅已有了香菱,外面在招三惹四几个,您就在家里再给她加几个厉害的人物儿。到时候还真不知道是谁呕谁呢!”
薛姨妈听了觉得有理,便和凤姐合计着怎样去谋划,又是一个下午,只听最后凤姐又对着薛姨妈道。
“姨,明个儿您就找个借口将宝丫头找出来住几天我们也好合计合计。”
薛姨妈答应着,忽想到上次说迎春过继的事情,便问王夫人办的怎样了。王夫人笑着点头道。
“放心吧,等得了空,趁着老太太一高兴就说了。迎丫头自然是答应了。还有那些教导琴棋书画的先生已经开始教了。”
原来,这邢夫人一生无子,迎春只是原先正房夫人的孩子,她不过是个续弦,早就看迎春不待见,这回还王夫人应允了,将来等宝玉长大成亲了,第一个孩子定是给她的,她自然乐得接受。
第二天,宝钗听到从贾府传来的消息,说是薛姨妈心口疼,便只派人和李纨知会了一声,就急急得出了大观园。回到家后,听了薛姨妈的一席话,也觉得可行,便商议着肯怎样能让薛蟠见上黛玉一面。
正巧这几日,黛玉正在安排着香雪出大观园,那日,黛玉假装生气说是香雪偷了自己的东西,嚷着吵着定是要将她赶出院子里去。贾母听说她原本是那样品行的人,本就不同意她进大观园的。只是想着黛玉一片孝心,而栊翠庵的妙玉又向来轻狂些,不太近人,便也不好拒绝。
这会子听说香雪偷了黛玉的东西,十分相信,立马同意将她赶了出去。只是少不得要教训黛玉几句,虽说是最最宠爱的外孙女,可是教训的时候也是有的。
“下次断不可再带这样不三不四的人来了。你若是想要为父亲诵经念佛,自可以告诉我,我去找些身家清白的人来伺候你,不也更好。”
黛玉听了这样的话,并不回嘴,只是一味的那帕子抹眼泪,贾母见她这般可怜,便让紫鹃扶她回潇湘馆去歇着,莫让风吹了,再受了寒。黛玉刚出了贾母这里,便听见雪雁来报。
“姑娘不好了,我依着姑娘的话,一路跟着那些将香雪拖出去的人。原本都好好的,谁知半路杀出个呆霸王,吵着要带香雪回去,做个妾侍。”
黛玉听了,想着这还得了,连忙跟着雪雁往外头赶。只见在后门不远处,边有几个小厮拉着一个吓得一跪在地上的女孩子,那便是香雪。站在他们前面的是一个胖胖的肥头大耳的年轻公子,带着几个拿着木棍的家丁。
黛玉便知那就是薛蟠,虽说从未见过,不过看着架势就知道是他。
“还不快住手。”
这句话并不是黛玉喊的,而是紫鹃喊的,因为黛玉本喊不出这样响亮的声音,而且作为一个小姐这也不是她该说的话。
薛蟠听见声音,想要转过头去,怒骂对方的无礼,却看见远远地走来一个神仙似的美人,身后跟着的皆是一个个长相标致的丫头,特别是扶着那仙子的丫头。薛蟠只看了一眼,便已酥倒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而跟在薛蟠身后的那些人,也从未见过这样美的人儿,都怔怔的站在那里想要大饱眼福。
黛玉见这么多人盯着她看,用袖子掩了脸,别过头去,紫鹃连忙拿出面纱来,系在黛玉的脸上。这时,薛蟠和众人才醒悟过来。只见黛玉冷冷的看了看地上跪着的香雪。
“你这丫头,偷了我的东西不成,现在又要勾引好好的爷们,来人还不快打出去。见了你我就生气!”
这一声莺咤几乎将薛蟠的魂儿勾了去的,只知道顺着黛玉说的,对着小厮们挥挥手,痴痴地道,眼睛却不离开黛玉蒙着面纱的脸半步,嘴角已有盈满流下来的涎水。
“是、是、是,打出去,快打出去。”
见薛蟠放了他们,小厮们连忙将香雪赶了出去。黛玉见香雪得以出了大观园,外面自有北静王的人来接应,自不必担心便要走。谁知薛蟠竟拦住了她,一边搓着双手,一边笑着靠近黛玉。
“不知这位姑娘是何人,竟有这样的美貌。要不我们去喝一杯,今个儿我醉仙居请客。”
黛玉见薛蟠并不是好缠的人,便想不理他管自己就走,谁知他竟追了上来拦住了黛玉的去路。
“姑娘,若是能留下姓名,下次在下也好找你。”
黛玉并不屑与这样的人说话,因此她并不回答薛蟠的话,薛蟠之始至终都是在一个人说话。黛玉实在被她缠得不行,紫鹃刚想使出身上的功夫,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薛兄,原来在这里,可让我好找了。”
原来是宝玉,而薛蟠今日来这里也是为了找宝玉去喝酒的。看见宝玉来了,薛蟠任然看着黛玉不放。宝玉愿不想来的,只想推说是病了,是听了小丫头的话,说黛玉在门口被薛蟠拦住了。任是袭人怎么劝要他不要出去,免得而是生非,就急急忙忙的赶来了。
“这不是林妹妹吗?大嫂子正忙着找你呢?还不快去。”
说着又给紫鹃使了一眼色,紫鹃便扶着黛玉,告退了。宝玉见黛玉脱险松了一口气,只是少不得要被拖出去喝酒,而席间薛蟠每每问及黛玉之事,宝玉总是敷衍推搪,薛蟠见喝得不尽兴,也就早早地散了。
回到家中,薛蟠晚间呆在家里只望着窗外发呆,薛宝钗和薛姨妈皆怪,这薛蟠今日是怎么了。早早的就回家了,吃过晚饭什么也不干,宁府里来人叫他去喝酒,他也回绝了,竟乖乖地呆在家里。
薛姨妈生怕他又出了什么事,便携着宝钗到他屋里来,香菱正坐在炕上绣着花,薛姨妈挥挥手让她出去,香菱倒了两杯茶,放在坐上,便掩了门出去了。
“这又是怎么了,莫不是改了了?这倒也好,在家里乖乖读书,来日能考个一官半职的,来日娶个书香门第的小姐也不至于没话说。”
薛姨妈这一席话正中了薛蟠的心头,想来那荣国府里的小姐是个个琴棋书画通的,皆是上等的人儿,其中属黛玉和宝钗为最。宝钗是他的妹妹,自是最最疼的,若是能将黛玉娶过来,她可是享尽齐人之福了。
想到这里,薛蟠忙滚到薛姨妈的怀里,拉着薛姨妈的袖子,一边撒娇一边说道。
“好妈妈,我现在可有一件事让你帮忙,若是您能帮我把这事办成了,那么从今往后,我就在家好好读书,在外好好管着生意,一定然您和妹妹在家里好好享福。”
薛姨妈听了这话,不由得到笑着,拍着薛蟠的头,笑道。
“你若是能好好的消停两天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指望你什么好好读书的!说吧,什么事!”
薛蟠听了薛姨妈答应他了,于是连忙从薛姨妈身上起来,认真地看着薛姨妈道。
“儿子我想要娶正室。”
薛姨妈听了这话,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她现在脸上的表情真是有趣极了,若是你看见,一定会忍不住笑出声来。但是现在,薛蟠和薛宝钗各有心事,因此他们都笑不出来。
“妈妈,你就让哥哥说说是哪家的孩子?”
薛宝钗怕娘俩为了这事闹翻了,趁着薛姨妈还未说话,忙嘴道。也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不能还没算计了人家,自己倒是窝里反。
薛蟠听了薛宝钗的话,十分感激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妹妹。然后小心翼翼地对着薛姨妈说。因为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薛姨妈会有这样的表情,他生怕她会不同意这桩婚事。
“是姑苏林老爷家的女儿,也就是贾府里的那个林黛玉林小姐。”
听了薛蟠这句话,薛姨妈脸上的表情渐渐和缓起来,笑着上前拉着薛宝钗的手将她拉到薛蟠身边坐下,笑着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她。这可要好好问问你姐姐了,她们姐妹几个可是常常在一块的。听你妹妹说,这孩子可是人中的极品。”
说着,薛姨妈对着宝钗使了个眼色,薛宝钗会意,忙顺着薛姨妈的话对薛蟠道。
“林妹妹在我们姐妹几个人中可是一等一的,可是,一等一的人也要找个一等一的人来配。在这京城里,能配得上她的人怕是少之又少了。”
薛宝钗这话是在激薛蟠,越是这样说,这个薛呆子便越会赶快去找贾母求亲。这薛蟠果然中计,站起身来,大嚷道。
“你们就当我是怎样的坏人,可不知道坏人也是会变成好人的。我明个儿就去找老太太求亲,现在就找人准备聘礼去。”
说着,便摔门出去了,将坐在走廊里的灯下做女红的香菱唬了一跳。薛姨妈和薛宝钗在屋里相视一笑,听见薛蟠在屋外叫道,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老王,你现在就去办一份聘礼,少爷我明个儿一早就要去贾家下聘。记住,虽有的东西,越贵重的越好。”
老王虽想说,这么晚了,还是明天再说吧。可是看见薛蟠怒气冲冲的样子,便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得连声应喝着。然后急急忙忙地找人去办。
果然第二天一早,薛蟠便带着人,一路上吹吹打打,抬的抬,拉的拉,一共带了二十大箱的大红绸缎包着的漆金箱子,进了贾府。这时贾母还在睡觉,却被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弄醒了。
鸳鸯见贾母醒了,忙上前伺候更衣洗漱。前面有小侍女端着一面铜镜跪在贾母面前,贾母一边穿衣,一边问鸳鸯。
“外面是怎么了,这样吵?”
鸳鸯一面抚平贾母衣服上的褶皱,一面回道。
“已经派人去看了。”
贾母点点头,这是那个被派出去看的女孩回来了,脸上有说不出的急切。她喘了几口气,这才对着贾母说道。
“老太太,是薛公子来了,说是来下聘的,要娶林姑娘。现在已经到了荣禧堂了。”
贾母一听,这还得了,想到黛玉虽然知书识礼,但是素来心有多重思绪,觉得自己不是家养的姑娘,地位自比不得人家,又无父无母,恐她知道了多想。便吩咐下去,要他们不要让黛玉知道此事。
“我们出去,看看这个臭小子到底要干什么!”
贾母此时已梳妆完毕,带着鸳鸯、琥珀等人朝着荣禧堂去了。等到贾母到了那里时,王夫人、凤姐还有李纨等人也都已到了那里。薛蟠正坐在下首由王夫人陪着喝茶说笑。众人看见贾母来了,忙站起来请安。
贾母抬抬手,让鸳鸯扶着自己在上首坐下,王夫人看贾母的脸色并不好看,接过呈上来的茶小心翼翼的递给贾母。这时薛蟠命人将送来的二十箱聘礼抬上来。并亲自呈上一份礼单给贾母。贾母却看也没看就丢给了王夫人。
“念。”
薛蟠没有看懂贾母的脸色,依旧得意洋洋地抬着头,想着,这样丰厚的聘礼,贾家自是没有理由拒绝的。可是王夫人见贾母脸色越来越差,便知道这一次肯定是要泡汤了。碍于贾母命令,只得谨慎伺候着。于是打开大红的纯金礼单,只看了一眼,便惊了一跳。她看了一眼贾母,清了清嗓子,念道。
“玉如意二十对,东海夜明珠二十颗,黑珍珠二十颗,上等红、蓝、黄、紫宝石各一百颗,玛瑙项链两百串,玉佩两百对,黄金五万两,白银十万两。还有缎,丝绸,冰鲛纱,软烟罗各百匹&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正在这时,宝玉冲了出来,一把夺过王夫人手上的礼单,人在地上,冲着薛蟠大喊大叫。
“我劝你不要再癞蛤蟆王想吃天鹅。也回家找面镜子照照自己,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林妹妹这样的人物。”宝玉正想冲上去打薛蟠,袭人忙拦住他,宝玉拼命地挣扎着,袭人便跪在地上抱住宝玉的脚。这时,薛蟠听见宝玉的这一番话,忙急着叫道。
“不嫁给我?你不过是林妹妹的表哥,她的婚姻大事由不得你做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那段花花肠子,你已经有了房里这一帮丫头了,却还想要娶林妹妹。”
两人登时闹了起来,整个荣禧堂乱成一团,劝的劝,骂的骂,哭的哭,被扔在地上的那张礼单被你一脚,我一脚地踢来踢去。正好落在了听说了此事,赶来荣禧堂的黛玉的脚边。
看见黛玉来了,众人自觉地安静了下来。就连宝玉和薛蟠也不打不闹了。众人憋着气,紧张地看着黛玉俯下身,将那份礼单捡起来,翻开看了一眼。薛蟠便上前一步,一脸笑的看着黛玉。
“林妹妹,这可是我为你准备的聘礼。你若是不满意,我便照着这样的两倍三倍加,任您喜欢。”
黛玉懒懒地抬眼只瞥了他一眼,便直径走到贾母面前,贾母抬头看见黛玉泪眼迷蒙,一惊,想要解释。却看见黛玉“咚”的一声跪在了贾母的面前,拉着她的手哭道。
“老祖宗,难道你就这样为了这点钱,把我就这样卖了?原是我看错您了,您知道吗?在我心里一直以为,就算我的父亲母亲都不在了,老太太也会待他们好好的照顾我的。谁曾想到,现在竟这样把我卖了。若真的是这样,那就让玉儿回姑苏老家去吧,虽说那里穷得没饭吃,也不至于会被随便卖了。”
黛玉说着就站起来,用手绢抹着眼泪,对着紫鹃说道。
“雪雁定是要跟着我回去的,至于你,本是老太太的人,若是你也爱着这里的荣华富贵,我现在就将你还了老太太,你若是想跟着我走,那就跟着雪雁回房收拾东西去。”
“我这一辈子,既然已经由老太太给了姑娘了,那我紫鹃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魂。”
紫鹃听了黛玉一番话,拉着雪雁,只留下一句话,便回了潇湘馆去收拾东西。而宝玉听见黛玉的这一番话,已是泪流满面,又听见要走,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真切了,倒在地上。
众人原要上去拦着黛玉,却看见宝玉倒在地上,贾母连忙又回过来看宝玉。只见宝玉,眼神呆滞,无论怎么摇他都没有反应了。将他搀起身来坐在椅子上,他就坐,喂他水喝,他就喝。可是你问问他,和他说话,他就眼睛直勾勾得盯着前方看。嘴角不自觉地抽动着,一边流下涎水。
这可是把众人都急坏了,连忙请来太医,将宝玉府回怡红院去,那里还顾得上什么黛玉的事情。薛蟠见宝玉这样子,深知闯了祸了,连忙带着人走了,却把这聘礼留在了贾家。
怡红院里人来人往,贾母着急地坐在宝玉的床边,因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王太医现正留在了北静府里,这回来的李太医,也只得先给宝玉施了针,好不容易静了下来,太医开了药,贾母好歹松了一口气。
忽然,有凤姐的陪房周瑞家的来问。
“回老太太,这薛公子将那二十箱子的聘礼留了下来,不知该如何处置。”
凤姐正要代为答话,宝玉因听见了这话,慌忙又坐了起来,凭空地又踢又打,嘴里还大喊大叫着。
“快来人哪,不好了,下了聘礼要来娶林妹妹了。快打出去,快打出去。”
贾母见宝玉好容易睡下,现有看见是这样,便想到他与黛玉青梅竹马,近日来又常常在一块儿,就已知他心思。忙命道。
“快丢出去,丢出去!”
周瑞家的见此,忙下去办。这是宝玉看见所有的人都在了,就是独不见黛玉,便又大喊大叫起来。硬是要下床来。
“林妹妹,林妹妹怎么走了!”
贾母见他这样子,就好像心头上的掉下来了一块,一边抹眼泪,一边哭道。
“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在一旁的贾政,也劝着,贾母一边哭着,一面急着叫人去潇湘馆请黛玉过来。谁知,琥珀去了潇湘馆一趟,黛玉已经带着雪雁,紫鹃,春纤,还有王嬷嬷四人,整理了行装出了大观园了。
“不好了,林妹妹走了,我要跟着她去。”
宝玉闹着,贾母也只能偷偷地抹眼泪,王夫人合着手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贾政急得团团转,怡红院里闹成一团。整个怡红院里最高兴的要数赵姨娘了,若是宝玉不中用了,那么长子就是贾环了。忽然,宝玉口吐白沫,倒在地上。贾母吓得连忙要人将他扶到床上,命人赶快再将那个太医请回来。
昏迷之中,宝玉依旧叫着黛玉的名字。贾母听了,对着凤姐道。
“你赶快派人,四处去找,一定要将你林妹妹请回来才好。”
凤姐见事情闹大了,便赶忙名人四下打听黛玉的下落。原来,黛玉自出了大观园之后,便遇到了北静王的人。其实,紫鹃在整理东西时就让那只北静王送的白鹦鹉带了信去。
黛玉见暂时也没地方去,也只好上了北静王府的马车。来到北静王府,北静王亲自出门来迎。
“黛玉见过北静王爷。”
黛玉看见北静王,便屈膝行礼。北静王连忙扶她起来,笑道。
“外面风大,我们进去再聊吧。”
黛玉点点头,跟着北静王穿过大厅,走过一长长的穿花游廊,又路过了花园,到了一处清雅的地方,黛玉来过这里,便知是北静王的书房。进了书房,其余的人都被北静王派去整理行李,只剩下紫鹃在一边伺候。
“玉儿,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身子还没好,现在我府里调养些时候,等好些了。那是你若还是不愿留在这里,那我在命人安排你回家。”
黛玉白着脸,点点头,刚才的事情真让她吓了一跳,在她还没睡醒的时候,也就是她思考能力最最差的时候,来这样一出,让她差点应付不过来。不过想来,那个薛蟠也不会再来纠缠她了。
然而贾府可能是回不去了,黛玉想到这里有些失落,虽然在那个地方有很多的不如意,可是老祖宗对她真的是很好。而她今天为了保住自己,却说了这些伤她的话。黛玉想到这里便心中满是愧怍。
见黛玉并不说话,北静王也沉默着。他知道现在的她需要的是安静,黛玉抬起头,看见北静王沉默地看着她。脸色上一阵发热,连忙转换话题。
“那个,宝亲王被派了外差,可有来信。”
北静王回过神来,起身从书柜最顶上拿下一只上了锁的锦盒,从里面拿出一封信,递给了黛玉。黛玉打开信来看,果然,这次忠顺王爷果然又来碍事。他的反叛之心昭然若揭,只可惜一直拿不到他的把柄。
不过还好,璟礽化险为夷,其实黛玉并不担心这件事情,因为历史上璟礽最终还是会坐上皇帝的宝座的,她要做的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让他的皇帝之路好走些。
“不会有事的,我们在这里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外面的事情,宝亲王他自会解决的。更何况,我林家的生意纵横四海,会在他后面推一把力的。”
黛玉看了那信,便放在蜡烛上烧了。北静王见她信心满满的样子,也就放下心来了。不过黛玉毕竟长居深闺,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
“你可知道,王家和忠顺王府联姻了。”
黛玉摇摇头,北静王便将收到的请柬交给了黛玉,黛玉翻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大约是,下月二十四,请北静王去参加王家小姐和忠鼎侯世子的婚宴。
“这王家小姐就是王子腾的义女名叫王晴轩,忠鼎侯本就是忠顺王爷的直系下属,这其中定有蹊跷。”
黛玉点点头,便是赞同。正在这时,书房外发出了一阵争吵声,北静王便问道。
“莫言,这是怎么回事?”
莫言连忙进门,回禀道。
“回王爷的话,是太妃来了。”
北静王挥挥手让他下去,这时北静王太妃已经闯了进来,看见黛玉平安无事的样子,激动地抱住她就哭了起来。黛玉被吓了一跳,连忙安慰太妃。
“干娘,玉儿好得很,您不用担心。”
太妃放开了黛玉,将她扶到云榻前坐下,自己也坐在她的边上。笑着,抚着她的脸道。
“好孩子,我知道你怕我担心,不过现在好了,进了这北静王府,往后要是谁不待见你,我决不饶他。”
黛玉听了太妃的话,只以为是些安慰的话,便点点头。她并不知道,北静王太妃是怀着怎样真挚的感情说出这样的话的。
北静王太妃坐了一会儿,便要人扶自己回去了。黛玉起身想要送她,她却示意黛玉坐下来,对着北静王道。
“你在这里好好陪陪玉儿,她今天受了惊。”
说完便走了,北静王将她送至门外,就回来了。黛玉看着这对气氛奇怪的母子,怎么也猜不透,他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黛玉坐了一会儿,紫鹃端着药进来了,黛玉喝了药,紫鹃便问。
“王爷,姑娘,午膳已经备好了,就一起吃吧。”
黛玉点点头,北静王就让人在琉璃轩准备,用完午膳,北静王又和黛玉两人在花园里逛了几圈。黛玉真的很想知道,北静王和太妃之间到底怎么了。他们一个是她爱的男人,一个是待她如亲生女儿一样的女人。她不希望他们之间有任何嫌隙。
“王爷,黛玉有句话不只当讲不当讲?”
北静王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表情告诉她,他会认真听她说的每一个字。
“您和太妃之间不该这样。”
北静王依旧不说话,黛玉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管的太多了。便闭上嘴不再说什么了。又过了良久,在让人窒息的沉默里,北静王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样的僵硬气氛。
“她从来不把我当做自己的儿子看待,从小就是这样。她和我的感情还没有我和你的母亲来得深。至少,每次来林府她都会把我照顾得很好。在我看来?”
北静王又沉默了下去,像是在踌躇要不要说下去,黛玉并没有着急,她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待。如果他要告诉她自然会说,若是不想说就算她逼他,他也不会告诉她。终于,北静王再次开口。
“有很多时候,我甚至觉得你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黛玉将手覆在北静王的手上,淡淡地笑着,似乎在说,她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这样的微笑却让北静王很安心。
北静王轻轻地将黛玉搂在怀里,这里是在北静王府,他可以大胆地做他想要做的事情。因此,他紧紧地抱着她。黛玉并没有挣扎,因为这一次,她知道需要温暖的不是她,而是正抱着她的人。两人就这样在午后的阳光下抱在一起,彼此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温暖。
只听见“砰”的一声,黛玉连忙将北静王推开,转过身去,看见身后正站着一个手足无措的小侍女。她原是去给太妃送药的,为了抄近路才到这里来的,谁曾想到竟撞到了黛玉和北静王在这里搂搂抱抱。心想自己撞破了北静王的好事,一定免不了责罚,连忙跪在地上求饶。
“王爷饶命,奴婢一时求快想要让太妃早些喝上药,才进了花园,奴婢该死。”
黛玉听见这话,心生一计,便上前将那个侍女搀起。
“这样,你只要答应王爷一件事情,今天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那个侍女听了这话惊喜的抬起头,对着黛玉道。
“什么事情,奴婢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黛玉神秘的一笑,又回头望了北静王一眼,靠近那个侍女的耳朵轻声说了几句话,那个侍女笑着点点头,将手中的托盘交给了黛玉,急急忙忙地走了。
黛玉拿着那个托盘,教导北静王的手里,笑着对他说道。
“把这个给你额娘送去吧,做个孝顺的儿子,让她先对你改观。”
北静王想了很久,终于点点头,其实他现在缺少的并不是母爱,因为这样的爱贾敏曾经给他过,他现在最需要的是黛玉。可是他不会忍心拒绝黛玉的帮忙,即使这样的帮助对他来说没有多少用处。
很多时候北静王都是一个冷酷的男人,但是冷酷的男人却永远逃脱不了一个美丽的女人。北静王拿着太妃的药,朝着碧玉阁的方向走去。远远地就看见碧玉阁门口,白芷站在那里鬼鬼祟祟的样子,于是放轻了脚步,走到白芷的面前。白芷看见是北静王,显然吓了一跳。刚想要逃,却被北静王一把抓住。
北静王朝着碧玉阁前的花园看了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就知道事有蹊跷。放开了白芷,要她站在原地,没有他的吩咐不准离开一步。白芷无法站在那里。看见北静王想要进去,忙拦住他道。
“王爷,太妃正在沐浴更衣,您进去恐怕不好。”
北静王并不理她,他看见白芷这样极力想要拦着他,不让他进去就知道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将手中的汤药递给了白芷。
“这药冷了,你拿下去再热一热。”
白芷看实在遮掩不过去,也只好听天由命了。北静王的轻功很好,走起路来几乎是没有声音的。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碧玉阁,门紧紧地关着,北静王站在一扇窗户之后,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原来,从书房回来之后,北静王太妃听说黛玉将她的妈,那个王嬷嬷也带了来了,便将她叫到了碧玉阁来。她们俩说着说着,便谈到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正好一字不漏地传进了在窗外偷听的北静王的耳朵里。
“王嬷嬷,这几年来不知玉儿过得可好?”
北静王太妃坐在上首,问着和自己一同坐在上首的王嬷嬷。只听见那个王嬷嬷喝了口茶,将这几年来黛玉在贾府里受得委屈全盘托出。听地太妃直抹眼泪。一边用帕子擦眼睛,一边说道。
“早知道这孩子的父母会死的这样早,她又孤身来了这远地方,还要受人欺负。当初我就不把她和水溶换了。”
王嬷嬷听了这话,便赶忙劝太妃道。
“您也不要这样哭了,这孩子命硬,将来定是有好福气的。再者说了,当时您是非得生一个小王爷不可了才会出此下策。否则,现在老王爷的世袭由谁来当。您也不必这样自责,王爷他也到了该娶亲的时候了。到时只要黛玉当了王妃,还不是一样是您的女儿,一样孝敬您。”
北静王太妃听了这话,便也止住了哭声,点点头。想来也幸运,水溶素来与她不和,从来都是她说东,他就往西。这一次竟喜欢上了黛玉,只有这一点倒还顺她的心。不过想到,这样的一个秘密,绝不能让外人知道了。
“这件事久了,知道这事的人也大多死绝了,只剩下你和我了,王嬷嬷这个秘密一定要带到棺材里去啊。”
王嬷嬷听了,点点头。对着北静王太妃信誓旦旦地说道。
“您放心,就算要老奴死,老奴也不会说出去的。这件事,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了。”
这时,只听见“砰”的一声,窗户被重重地推开了,北静王正站在窗户的外面。他并没有要进门的意思。只是站在窗户后,对着北静王太妃冷笑。
这样的笑是北静王太妃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可是这个笑容让她一直冷到骨子里,心里。她有些害怕,她一直是以母亲的身份站在这个人面前的,可是现在不是了。她感到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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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傻子被惑强下聘,林颦儿盛怒出贾府[手打vip]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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