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掌柜见是舒安夏,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他几人“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唯有二掌柜,表情愤愤的瞪着舒安夏。三掌柜扯了一下二掌柜的袖子,二掌柜才不情愿地低下头行礼。舒安夏没有说话,假装刚刚的一切没有发生一般,静静地走到房子中央,坐下。
另外几个掌柜始终垂着头,舒安夏不开口,他们也不起,两方人就这么僵持着,春梅微微蹙着眉,左看看右看看,脸上闪过些许复杂。
这时一直经营铺子的二掌柜实在不耐烦了,用眼神斜瞥一眼大掌柜,那眼神的意思好像是说舒安夏不过是个臭未干的丫头,还是个女子,有什么好畏惧的。
大掌柜没有回应他,而是继续低着头,舒安夏沉寂了半响,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各位叔伯免礼。”舒安夏说着,给春梅使了个眼色。
春梅点点头,给几位掌柜拉了椅子,这时“睿园”的两个丫鬟过来上茶,二掌柜始终一脸的不服气,对于京郊的铺子,原本就是舒府的产业,一直都是舒府的人在打理,前阵子,老太太平白无故就将铺子给了六姑娘母女,算个什么劲儿啊。他们这么多年的心血,就这么白白拱手让人,他真是不服气。
“这几本账本可都是各位叔伯检查过的吧?本夫人在上面看到有各位叔伯的盖印!”舒安夏将称呼用得尊敬,语气却一点都不尊敬,她故意自称“本夫人”就是要告诉他们,她此时可不是什么任人欺凌的舒府六小姐,而是顾府的少夫人,如果想恣意欺凌,他们还要掂量掂量。
果真,首先听明白的是那个一向明的大掌柜,他垂着头的眼眸闪闪,黑瞳中一片波涛汹涌。
其他几个掌柜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那个二掌柜对舒安夏的话更是嗤之以鼻,连续哼哼了几声,舒安夏扬扬眉,瞧了春梅一眼,春梅把她标记出来的几本账本纷纷发到几个掌柜手上。
半响,大掌柜一边接账本,一边扬起眉,清冷的声音出口,“叫叔伯可不敢当,您是主,老奴们是仆,老奴们不过是做自己该做的事儿!”
其他几个掌柜纷纷点头,就在这个空挡,三掌柜已经将账本打开,他黑眸一扫,登时冷汗涔涔,脸色大变。
二掌柜看得那些花花绿绿的符号,倒是没看懂,本身他就不管账,最头疼的就是看账本,所以索他扫了一眼,就直接把账本合上。
大掌柜盯着账本良久,没有吭气,但是再抬起头的瞬间,黑瞳中的波浪更凶猛了,舒安夏暗暗观察了几人的表情,心中也大致有了谱。
她轻轻地端起手旁的茶碗,茶盖刮了刮碗边,发出淡淡的茶的清香,舒安夏轻笑着,视线落到大掌柜身上,“怎么样,三掌柜,您是否看出了什么端倪?”
一旁的三掌柜一愣,一听叫到他,本就紧张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从始至终这个六姑都没看过他一眼,他本来心里窃喜以为没事,哪里知道随后就叫到了他的名字!
“没——没什么!”细密的汗珠从三掌柜的额头冒出,他的心乱窜得恨不得跳出来。
舒安夏轻浅一笑,就在三掌柜以为自己过关了之时,舒安夏手腕的茶碗“嗖”地一下飞了出去,直接摔在三掌柜的面前,三掌柜一个哆嗦,险些做到地上。
“那么大的朱漆字,你竟然敢说没看出端倪?看来你这个专门管账本的三掌柜,也当到头儿了。”舒安夏气势凛然,虽然表情淡淡的,但是让人无法忽视。
三掌柜啰嗦着,频频向大掌柜投去求救的眼神,之前人人都说舒府的六姑娘是个废物,怎么如今也就嫁了个人,就变得这么厉害了?是不是大掌柜的消息有误,还是她们忽略了什么?
一时间,他五味俱全。
大掌柜斜睨他,给了他一记安心的眼神,随即缓缓开口,“六姑好威风,三掌柜管账目,为人刚正不阿,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舒府有最刚正的品评,所以六姑不用恩威并施,老奴们会做好分内的事儿。”大掌柜这句话说得滴水不漏,直接戳穿了舒安夏的目的,又把话说得十分到位,意思就是奴才做好了奴才的事儿,主子也要做好主子的本分。
“按大掌柜的说法,是本夫人无理取闹,冤枉三掌柜咯?”舒安夏扬起秀眉,将额前的碎发掖到耳后,随后凌厉地看向大掌柜。
“这是六姑说的,并不是老奴说的。”言外之意,你还算有自知之明,我就是这个意思。
“放肆!”舒安夏“腾”地一身,直接抓起一本账本,就像大掌柜脸上甩去,“这么大的朱漆字,你们竟然敢给我装阿三,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上个月,蚕丝料进了五百六十丈,布匹进了千余匹,我去看过原货,以原货的水准,至少能卖出两千三百两银子左右,然而你的账目上只有一千五百两?”
舒安夏的话说的气势超然,如烟水眸中迸发出慑人的光芒。
三掌柜手指一抖,滚烫的茶水从杯口涌出,落到他的指尖上,他的手猛然一收,脸上一派慌乱之色。
这时给大掌柜倒水的丫鬟恰好挡住了大掌柜的脸色,舒安夏微微蹙眉,视线上移,这才看清,倒水的丫鬟竟然是青画。
青画垂着头,将大掌柜的茶杯蓄满之后,便向二掌柜走去,这时,舒安夏才能看到大掌柜的脸,他的脸色如常,不知是刚刚那一刻青画身体的遮挡让他调整了自己的心绪,还是大掌柜原本就是个深沉冷静之人,总之,她在大掌柜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心虚。
沉寂了半响,大掌柜嘴角一扯,“每期的货质量都不同,购买的对象也不同,六姑只看到了一进一出应该有的利润,可有把运货过程中的损失算进来?另外,各个大户人家的情况不同,对于没有在铺子买过东西的新客人,我们是按照正常的布匹和丝绸价格来卖,而对于那些一直在我们铺子买布匹的大户人家,我们当然要做到适当的赠与,这个部分,自然也是成本。”大掌柜说得慢条斯理,语速虽慢,却头头是道,让你找不出纰漏。
舒安夏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出说辞,嘴角的笑意更大了,“按照大掌柜这么说,是本夫人挑错理了,既然是有赠与和压低价格,为何账目上并没有体现?近三个月的布匹售卖情况,我昨日都翻过一变,绝大部分都是散户购买,大户人家只有两家是我们的老客人——京东陆家和城西黄家,最不巧合的是,京东陆家李管家和城西黄家的钱管家,都曾经是顾府朱管家的门生,本夫人昨日就找他们聊过,对于布匹和蚕丝,没有一分的降价,以至于他们已经找好了其他几间铺子。”
舒安夏话音一落,凌厉地扫向三掌柜。三掌柜双肩一耷拉,脸色已经完全如黑炭一般,他咬着牙,好像一个死刑犯等死一般。
大掌柜一听舒安夏这话,一直沉稳的脸上也闪过一抹复杂,他实在没想到事情会有这么多的凑巧,但是转念一想她现在所处之地,他也不得不叹气,只要有顾瑞辰在,有什么事儿是办不成的吗?
暗暗地憋了口气,大掌柜选择了沉默。
一直坐在一旁的二掌柜,本来就对着舒安夏有所不满,但是看着大掌柜和三掌柜那副表情,似乎又有他不明所以之事,所以他索就闭了嘴,结果舒安夏这话一落,大掌柜和三掌柜都是那副为难的神情,登时就让他火蹿了三丈。
“平日里铺子亏损,我们兄弟几个累死累活的,好不容易把铺子弄的有了起色,你这个坐享渔人之利的人竟然来指责我们?你算什么?”
舒安夏眯起眼,“放肆!”说着,她给一直站在门口的春梅使了使眼色,春梅响指一打,就进来了几个小厮,小厮们手中抓着铁棍,一派气势汹汹。
二掌柜一看,火儿更大了,“腾”地一下站起来,原本想冲着舒安夏而去,却不想,大掌柜从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这里是顾府。”
二掌柜憋着嘴,愤恨地瞪了一眼舒安夏,狠狠地一甩袖子。
“几位叔伯不要误会,叔伯们都是长辈,夏儿怎敢造次?”舒安夏轻笑着,又恢复了“敬称”,“只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铺子虽然是舒府的,但是早已就划到我母亲的名下,我受老太太和母亲的委托,实在不能掉以轻心,今日几个叔伯都说无错,那么本夫人只好将这件事公事公办,交官处置了!”舒安夏说完,给几个小厮使了使眼色,小厮们忽地一下蹿上来,直接抓住三个掌柜。
一直心里压抑着又无比紧张的三掌柜,在小厮的手碰上他胳膊的瞬间,他终于憋不住了,颤巍巍地跪地,“六姑明鉴,是老奴一时贪心,擅自改了账本,跟大掌柜和二掌柜无关,要送官,就送老奴一人吧!”
大掌柜本想着报了官取证也需要一段时日,他正好可以带着家人离开京都,然而这三掌柜一认,这些人就不可能放他们全家走了,想到这里,他懊恼地低咒一声,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三掌柜一眼。
二掌柜一听三掌柜如是说,脸上登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三掌柜,你——”
三掌柜咬着牙,脸上一片悲伤,“生活所迫。”
一直沉着的大掌柜嘴角狠狠地抽搐,怔了半响,不再说话。
“大掌柜,你没什么要说的吗?”想这么躲过去,门儿都没有,通过刚刚他们的表情,舒安夏也猜得**不离十了,这个大掌柜应该才是贪墨的大头,而三掌柜不过是受了点小恩小惠。
“老奴想,以三掌柜的为人,即使做了,也定然是逼不得已,还请六姑手下留情!”大掌柜虚伪道,老脸越来越难看。
舒安夏水眸闪闪,就等的是你这句话,她缓缓走了几步,轻笑出声,“既然大掌柜这么说,也念着三掌柜是首次,只要三掌柜能在一个月内把账做平,将差的银子补回来,这件事就过了!”
三掌柜一听,双眼登时露出感激之色,幸好那些银子他还没动,因为来的不踏实,所以他日日夜夜都睡不好觉,如今好了,终于可以还回来了。
但是听到“补齐”的话,大掌柜的心都在滴血,之前的那批货,他拿的份数最多,本想再捞两个月,他们举家就能离开京都了,现在让他吐出来……
要说的事儿都说完了,舒安夏就摆摆手,让他们回铺子,青画见这几个人要走,便赶忙跟上了三掌柜的身后也出了房门,春梅看着青画的背影,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日大夫人来搜园,我就觉得这个青画奇怪,三少夫人,您看是不是把青画弄远点?”
舒安夏摆了摆手,“暂时不行,我们只是知道她是‘眼睛’,却不知她是谁的‘眼睛’,但是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她这个‘眼睛’的话,会给我们省去很多力气,所以,我们想让她们看到的,就一定需要青画。”
春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去通知朱管家,派三批人,去看着大掌柜,直到他们把贪墨的银子吐出来为止。”
“少夫人觉得大掌柜会逃?”春梅满眼的不可思议,刚刚的大掌柜那么镇定,满是浓浓的有成竹,又怎么会作出逃跑这档子事儿?
“会!”舒安夏没有怀疑,给了一个极其肯定的答案。夜晚很快就降临,舒安夏拿了一本书,百无聊赖地看着,顾瑞辰还没有回来,想必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儿,她没有多问,虽然是夫妻,但是各自也有各自的生活,尤其是政要之事,她还是少问为妙。
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快到子时了,舒安夏放下书,简单地梳洗了一下,还未等上床歇息,就听到门口有一阵怪异的响动。
舒安夏目光沉了沉,披上件披风,打开门,一股清冷的空气从外面袭来,舒安夏身体打了个哆嗦。
外面一切如常,刚刚的那阵子嘈杂的响动在她开门的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多想,舒安夏关上门,转头的瞬间,一道银光闪过,出于本能地,舒安夏整个身子一折,便滚出了几米。
这时,借着点点油盏的光辉,她才看到她的房内竟然多了一个手握长剑的黑衣人!
黑衣人双眼眯着,显然被她瞬间滚出数米的动作吓了一跳,但是转瞬间,也从呆愣中反应过来,举起长剑,便对着她刺来。
舒安夏瞳孔一缩,此时她的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如果赤手空拳地对付一个武功不善的蒙面黑衣人,定然不是明举,思忖间,舒安夏的意识已经做出了判断——必须离开这个封闭空间。
下一秒,她手臂一抬,她头顶的两扇窗子倏然而开,一股冷风吹来,黑衣人怔忡了一下,就在他怔忡的瞬间,舒安夏的身体忽然拔地而起,像一只灵巧的狸猫一般,三下两下就蹿了出去。
黑衣服低骂一声,脚尖一点,身子跳出来的瞬间,头顶忽然多了一道网,他狠戾地挥动着长剑,差点蒙住他头的网三下五除二便变成了零碎的绳子。
“来人——有刺客!”舒安夏大叫一声,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就涌过来一批人,舒安夏神色一凛,这些人来的也太快了吧?
忽地,她的手臂一紧,舒安夏视线轻移转过头,只见大夫人一脸焦急地抓着她,“夏儿,没事吧?”
舒安夏本能地摇摇头,“这么晚了,母亲还来‘睿园’可是有事?”舒安夏问着的同时,心里也犯了嘀咕,一切都来的太巧合。
“嗯,母亲有件要紧的事儿跟你商量!”大夫人赶忙点头。
舒安夏回头看了一眼本小厮们包围的黑衣人,点点头,“母亲请说!”
大夫人也跟着向后望了一眼,轻轻地蹙起眉,一脸的为难。
舒安夏垂着脸,忽然大夫人前怪异的起伏映入她的眼帘,她瞳孔一缩,刚刚抬起手臂,这时,大夫人忽然大叫一声,“小心!”与此同时,大夫人手臂一伸,就将她扯到身后,下一秒,黑衣人的长剑毫不客气地招呼上了大夫人的前。
“啊——”
众人尖叫,舒安夏也瞠目结舌,全然呆愣在那儿。
大夫人,竟然会替她挡剑!
还未等舒安夏反应过来,锦瑟就闯过来,一把推开舒安夏,把大夫人扶在怀中,黑衣人见情况不妙,赶忙脚尖一点飞身而去。
“让我看看母亲!”舒安夏拧起秀眉,这件事越来越怪,她好像忽略了什么细节,到底是什么呢?
“不行!大夫人有洁癖,不喜外人碰她!”锦瑟断言拒绝,转而扫向那些家丁婆子,“还不赶快去请太医?”
婆子匆匆点头,几个小厮拿来一个轮椅,将大夫人放上去,匆忙地往“竹园”推,舒安夏看到轮椅的瞬间,秀眉拧得更紧,这一切,何时顾府的家丁效率这么高了?
轻轻地摇了摇头,舒安夏没有吭气,始终跟在后头。
到了“竹园”太医院的李太医也来了,不知道为何,舒安夏没有看到陈太医,心里就觉得特别不靠谱,北国的太医院已经出过很多次问题了,本就不能让人安心。
李太医进去诊治,其他园子的人也纷纷听到了风声赶来,一时间,“竹园”内门庭若市,如果这是请安的早晨,一切好像还正常,然而事情发生在子时,就不得不让人心里慎得慌。
从大夫人受伤到回“竹园”,不过就是半个时辰,怎么这些人消息这么灵通?
思忖间,进去诊治的李太医已经出来,说大夫人伤口很深,流了很多血,需要请老太君前来确认拔剑,其他园子的人一听,纷纷转头看向舒安夏。有的眼中有气愤,有的眼中有同情,但是更多的确实羡慕。
舒安夏心里叹了口气,以顾府的八卦能力,想必不到明日太阳升起,“她取代顾娉婷成为大夫人最疼爱的人”这个传言就会传遍整个顾府。
没给舒安夏太多的时间思考,锦瑟又急匆匆地跑出来,忽然“噗通”一声跪在舒安夏的身前。
舒安夏愣了一下,低下头去扶锦瑟。“锦瑟,你先起来。”
“大夫人有个心愿,如果三少夫人不帮她完成,大夫人死也不肯拔剑!”锦瑟满是哭腔,颤抖地说道。
“什么心愿?”舒安夏拧起眉,她忽然感觉到,她的眼前就有一巨大的漩涡,等着她跳。
“请三少夫人用心头之救四姑娘!”锦瑟说完,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
众人一听,各种复杂的神情如潮水般涌来,前一秒对她羡慕的那些人,登时转变了神情,既复杂又同情,但更多的却是期待。
这时一直小声议论的陆姨娘,提了一步从人群中走出来,“锦瑟,你快去回大夫人,大夫人救了三少夫人的命,就区区一块儿,三少夫人能不给吗?”
“就是,如果三少夫人不给,就枉为我们顾家的媳妇,就算大夫人不介意,我们所有的人也不能容她!”朱姨娘也走出来,义愤填膺。
“四姑娘也是顾家的一份子,作为顾家人,当然要全力救治,三少夫人是咱们顾府的第一个媳妇,也是顾府的表率,当然不会拒绝!”又一个姨娘附和道。
“舒家人向来以‘孝’闻名,就算没有今晚的事儿,三少夫人也会答应,否则,她不但不配做顾家的媳妇,也枉为舒家人!”
众人一唱一和,就是在逼着舒安夏不得不答应用心头之救顾娉婷,此时的舒安夏,才彻底明白过来,哪里不对劲儿,大夫人前的起伏,一直都不对劲儿,她现在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一上一下的蹿动,应该是个小动物,至于是什么,只有大夫人自己才知道。
这些姨娘姑娘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来“竹园”,定然是大夫人安排好的人,在她出事的瞬间就立即知会下去,知道大夫人受伤,这些人当然以最快的速度冲过来。而这个李太医,更是配合演戏的大筹码,这么一出戏演下来,她定然是骑虎难下了。
只不过,大夫人以为就这么一出“苦计”就要逼着她割吗?大夫人未免也太小瞧她了。
忽地,舒安夏扯起一抹潋滟的笑容,月色下,如烟水眸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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