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交集
林瑜走后,音宁无论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神,好长一段时间缓不过劲儿来,总是神恍惚的。晚上,她更是噩梦不断,常常梦见林瑜身首异处,流着血泪对着自己喊疼。每当此时,她总会吓得从梦里醒过来,拥着被子泪流不止,谁劝也劝不住。
好在不久之后五公主怀孕之后孕吐不止一事又将音宁的力拉了回来,而且不久前林璇的亲事已定,婚期就在两年后,许的人家是定远侯家的嫡长子,因此更是有些东西须得打点。
林璇的嫁妆虽在林璇儿时便开始攒,如今已堆满了一个库房,且多是珍稀之物。但音宁却总觉得不够,这会子只怕她连将大半个林府也一并当陪嫁送过去也不会嫌多,因而该采买的物事不少,少不得又是一同忙乱。加之平时又有林璐在身边痴缠卖乖,一时间倒让她没有闲心再顾其他,因而她的神头儿反而好了许多,就连噩梦也鲜少再做。
一日,音宁寻了个闲暇时间,去了林璇房内,想着趁着现在家里大事没有,闲事稍少,空余时间也多了许多,能多教教女儿掌家之事也是好的。
音宁一进女儿房间,便见着了林璇坐在窗前绣着嫁衣的恬静模样,她心下便是一阵感慨。仿若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自己便从一个待字闺中的妙龄女子,到之后的披上红盖头,嫁与林海为妻,开始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而如今年华已逝,她也成了四个孩子的母亲,大儿子林瑾已经成婚,再过两年林璇也要嫁人……眼下,她心里既有林璇长大成人的欣慰,又有女儿不久之后便要冠之以夫姓的心酸,想到这些,她心内便是五味杂陈,眼眶一涩,眼见着便要掉下泪来。
好在音宁及时回过神来,她赶忙垂下眼睑,细细地看了看林璇绣的新嫁衣。对女子来说,嫁衣是她们一生中最的一件衣裳,李璇也不例外,因而她这喜服所用面料自然是最好的,上面的刺绣也是致华美,稍有不佳便拆了重来,直到没有一丝瑕疵她才算满意。为了这件事,林璇不知多少次被林璐打趣得红了脸,可她的这挑剔却是半分未改,她依然绣得极其细,那图案更是栩栩如生,像是想要从那布上面走出来似的。
“母亲,”林璇见来人是音宁,便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来,优雅斯文地行了礼,脸上更是笑意盎然,“您今儿个怎么亲自过来了?若不是近日府中事杂,您平时也不得闲,这会子合该由女儿去看您才是。”
音宁面似芙蓉,如今年纪虽然见长,但脸上却依然光洁如昔,浑身却有几分成熟的风韵在,颇有几分让人辨不出年纪的意味来。只见音宁那双似一汪秋水般水润动人的眼眸嗔怪般地斜睨了林璇一眼,佯怒般地轻拍了下她的后背,才道:“小丫头片子,咱们母女俩自当亲亲热热的才是,哪里需要这些个客套话?再说了,你娘我还不知道你的脾?说来也不知你这子像的是谁,怎么越大越不爱出门子。”说着,她脸上露出怀恋往昔的神色,似乎是想起了林璇少小时候的事情来。
林璇依旧颔首低眉,老老实实地听着,末了,她才了一句:“娘,近几日女儿想下帖子请几个朋友来府上聚上一聚。”
音宁倒也没想要反对,反倒了然地笑开了眼:“这样也使得,再过不久你就得开始备嫁,到时不便再见外客,倒不如趁着近段时间事少,将你那些个朋友一并请过府来,好好聚上一番,也免得今后生分了去。”
说起嫁人一事,林璇脸上便又染了层绯色,那愈加显得娇鲜欲滴的面色,引得音宁又是一阵轻笑。之后,两人就宴请林璇闺中密友一事商谈了一番。按音宁的意思,这事得由林璇自己来办,也算是在嫁人前练练手。好在林璇虽不曾亲自主持过这个,但平日里跟着音宁身边也见识了不少,因而提及时也是说得头头是道,一看便知她心中自有章程。如此,这宴会举办的日期便敲定下来,时间定在两日之后。
林璇朋友不少,但好友却只有那么几个,因此这次宴请的人也不会太多。当日,除却一两个有事在身的,其余接到帖子的女子陆陆续续过来了,这其中便有贾府的几个姑娘和徐嘉慧。
原本林璇与荣国府的姑娘并没有什么交集,反倒是和贾家大房的几个姑娘,因自小一块儿长大,彼此子又合得来,双方关系自是不一般,而这次之所以会把荣国府的姑娘也请过来,不过贾家女名声在外,品貌双全,才艺俱佳,这才使得林璇的那点子好奇心在作祟罢了。
来客已有一二,林璇正与她们聊得正欢,但此时却有丫环来报,说是贾家来客已到。听罢,林璇浑似不在意点了点头,脚下却是莲步轻移,迎了出去。明眼人见着她面上虽然仍带着一抹得体的笑容,但许是因为年纪还小,定力尚显不足,因而她那目光总是时不时地转向刚进门的那个面生的姑娘,引得其他人也争相望了过去。那女孩年纪虽小,五官亦未长开,但她明眸善睐,颜色也是极好,这倒真真是应了那句“眉如翠羽,肤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了。她心下想着,这应该便是那徐家姑娘了。
心思换转间,林璇便走到了贾琪贾珂两姐妹面前,笑意盈盈地打趣着:“我刚刚还在念叨着你们怎么还未来呢,这会子便到了,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贾琪亦是不甘示弱地回了句嘴:“这不是临时遇到点事耽搁了嘛。你个小丫头,这张嘴真真是利得很,也不知两年后那定远侯家的公子会不会也被你时时刺上那么几句?”
不待林璇作答,贾琪又将一旁的徐嘉慧拉到身前,朝林璇这边眨了眨眼:“往日里都说你貌若天仙,咱们这些个凡间女子断断不敢与你做比,但我今日带来的这个新妹妹却是一点也不比你差。来来来,嘉慧妹妹,来见见这位林家姐姐。”后面这句自然是对徐嘉慧说的。
被推上前的徐嘉慧也不露怯,大大方方地见了礼,笑道:“往日里便听琪姐姐说过林家有着个神仙妃子般的姐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倒让我等凡夫俗子羞煞了脸了。”
林璇左手掩着嘴“扑哧”一笑,右手食指虚空点了点贾琪这边:“你这妹子的嘴倒是比你甜得多。”顿了片刻,她将手上带着的一只白玉镂空雕花镯子取了下来,套到徐嘉慧的腕上,“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这镯子便与了你当做见面礼吧,还望你莫要嫌弃这礼太轻才好。”
徐嘉慧为难地看着这镯子,委实不知到底该不该收下,只得扭过头眼巴巴地看着贾琪,见她点头,才放下心来,满心欢喜地道了声谢。
林璇作为主人家,自然不能单单陪着一拨客人,因而闲聊了片刻,她便向贾琪等人道了声歉,转身招待其他客人去了。
留在的徐嘉慧用艳羡的目光看了看林璇的身影,略带憧憬地说道:“琪姐姐,这林家姐姐长得真叫好看,就连我这女子见了都不免心生好感,恨不得把她娶回家。况且她为人又颇为大方,第一次见面便送了我一个这么贵重的玉镯,真叫我不知说什么感谢的话才好。”
贾琪好笑地戳着她眉心:“你个小妮子,才这点子年纪就知道什么是嫁娶了?说来这玉镯应该是她特地为你准备的。她的喜好随她家,自小便爱极了这大红色,身上戴的也多是红珊瑚珠之流。像这般素色的物事,她可是不愿戴的,今日这只镯子想来是她知晓你尚在孝中,才特意捡出来赠予你的吧。”
徐嘉慧心中一暖,一时间倒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好在没过多久,就听得林璇邀着众人往花园走。到了地头,大家的眼睛简直黏在那里的美景上拔不下来,等回过神来,便有人提议大家在这寻个乐子,说是不拘是吟诗作对,琴棋歌舞,还是绘画书法,只要自己觉得能拿得出手的,都可上前露上一手。
这一提议自然博得了大家的一个好字,见此,林璇便命人去去了琴棋书画,笔墨纸砚来,一一摆设开来,而身为主人的她在众人的哄闹中只得走上前来。原本弹琴前的焚香、净面、更衣是一件都不可少,可如今条件不允许,因而她只得焚了香,净了手,坐到琴案前。
淡淡的檀香萦绕鼻尖,林璇的心神渐渐收敛起来,一心放在琴上。只见她玉指轻抚,十指连动,婉转起伏的旋律自指尖倾泻而出,初闻时让人犹见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不定。之后如静流,淙淙铮铮,如幽涧之寒流;清清冷冷,似松之细流。然后旋律一转,顿时变得跌宕起伏,瞬息万变,既有疾风骤雨,又有风平浪静。直至最后,尾音清越的泛音,使人沉浸于“洋洋乎,诚古调之希声者乎”之思绪中。
琴声渐止,但众人仍在那美妙的乐曲中遨游,迟迟回不过神来,贾珂更是魂不守舍,嘴里嘟囔着:“听了璇姐姐的《高山流水》,只怕再听其他人的演奏都会觉得是味同嚼蜡。”
林璇莞尔一笑:“若真如此,那倒是我的不是了。只是别人我且不知,单单说我***琴技便是我这辈子都难以比得上的。”
众人对林家倒不陌生,只是她们从来不知她还擅于琴道,因而听完便全都围了过来,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而林璇只是笑而不语,绝口不提她家***事。
之后众人见她着实不愿提起,想着大概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因此倒也没再问,只是三五成群地围坐一团,或吟诗,或作画,场面好不热闹。
如此到了午时,便有丫环来报,说是席面已经备好。林璇了然地点了点头,便领着众人往设宴之地行去。林家人在吃食上很是挑剔,因而他们家挑选的厨子的手艺在整个京城都能排得上号。也因此,倒是让这一众千金小姐大饱了口福,直夸这是美味佳肴。
及至日渐西沉,这场宴会才算是结束了。客人一个个的回了家,唯因贾家府邸离林府不远,贾琪几姐妹到最后才走。
亲自将这几个姑娘送出门,林璇才示意一旁的丫环将早已准备好的点心递上来:“知道你喜欢吃这如意糕,便命人特意做了些。”
贾琪也不跟她客气,接过来之后道了声“告辞”,便领着一干妹妹头也不回地走了,当真是洒脱至极。好在林璇知晓她的为人,倒不以为忤,只是无奈地轻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高山流水》那一段,我是找的度娘,因为我没那么多的艺术细胞,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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