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伐齐三计
第一计,联合陈国,以陈国出兵稳定南线。
第二计,从南线出兵奇袭洛阳,将齐军主力从北线晋阳引至南线,联合陈军以逸待劳。
第三计,伐齐并非一朝一夕,做持久战打算。整顿后方,准备充足军资。
周陈早在两年前联盟,如今陈国北伐,从北齐手中夺取淮南。如今去向周国献计攻齐,于周于陈都是好事。
这是伽罗的《伐齐三计》的要点,是这一年里苦苦琢磨出的东西,亏得它陪着她熬过这漫长的三百多个日日夜夜。
“萧将军,这《伐齐三计》你觉得如何?”
马车奔驰在去往长安的官道上,一路上风尘仆仆,伽罗掠开窗帘,阳光拂到脸上暖暖的。身旁还是没有声音。一个瞎子一个哑巴,真是没法交流。
“哦,你的嗓子还没有复原,但是不至于一点声音发不出吧,这几天怎么没听到你出声?”
“姑娘,你别为难萧将军了,马车里写字困难,萧将军脸都皱成核桃了。”
然后是琉璃捂着嘴笑的声音,想不出萧君瑜一张俊脸怎么会皱成核桃,琉璃这丫头越来越顽皮了,欺负萧君瑜开不了口。
“如此,萧将军今天一早怎么到我的马车里来?我还以为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说……”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剧烈颠簸,一支利箭由窗口飞入,从伽罗脸侧擦过,然后是“嗖嗖嗖”的箭雨。茫然的伽罗被一旁的人拉过,抱在怀里翻身一滚后被压在马车一角。
马车还在疾驰,伽罗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得刀剑声,拼杀声,有人疾呼:护军师安全,护卫贡品……还有那紧紧护着自己的人,心脏强健的跳动声和沉重的呼吸。虽然看不见,但是伽罗清楚,这样一个姿势,他是将她完完全全护在角落,以自己的背挡在利箭可能出现的方向。
“琉璃,琉璃,你在哪里?”伽罗伸手去,不经意碰到他右臂上的旧伤……她仰面,他身上微温的气息拂到她面上,这一刻,伽罗心中的质疑确认了。
“姑娘,我在,我没事!”琉璃在她左手边的位置说话,就在此时马车停下,他放开伽罗飞身冲出马车,只听得刀剑出鞘的声音,然后又是一阵拼杀……
去往长安路途艰险,陈国周国甚至齐国都可能有人伏击她,伽罗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唯一没准备的是将王彧卷入这场尔虞我诈的漩涡中
奇袭者不是护卫对手,等到事态稳定,清理完战场,伽罗走出马车。他上来扶她,二人走到溪边,他找了处干净的石板让她坐下,然后默不着声地走开片刻,转回拿一个水壶递到她手边。
“萧将军,我听说你家新娘子貌美如花温柔贤惠,这里离长安不到一日路程,你送我到这里便可,可以回去了!”
王彧立在一旁,他不能说话,这倒也好,默默守在她身边,看着她笑如春风化雪,看着她微微颦眉思索那个天下存亡的大事。
就如此刻,她坐在清澈透亮的溪水边,面朝春光,脸色也如这透彻的溪水,柔柔润润又明亮。她地每一个动作,他都喜欢,只愿时刻守在她身旁。
他怎么可能让她独自涉险去往长安?
不用说他知道伽罗花费一年时间写出的《伐齐三计》并未给陆贤看过,她此行陆贤定然不知。否则,陆贤不会给她帮助周国,也不会给她独自涉险。
“将军,之后发生的事情,可能不在我能控制的范围内。此行……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寿春军民缺你不可,你要三思!”
王彧从未想过去选择,也从不选择,他知道自己只能这么做。他一定要护着她,除了他,她还能依靠谁?
他笑了,看着和伽罗一样的方向,透过梧桐初芽的枝丫,天空一碧如洗。
“萧将军,您一定知道我和宇文镜之间的瓜葛。不瞒你说,我这次去是藏了私心的。北周伐齐,自然无瑕顾及陈国,于陈国有利。但于我,我只想留在长安,留在他身边。”
王彧闭上眼睛,是不是这两年自己不仅练就了钢铁骨厚脸皮,也练就了铁打的心?反正没有听到心碎的声音。他睁开眼拿起水壶咕咕喝了两口,继续看如碧蓝天。
长安是个完全不同于建康和邺城的地方。
春秋战国秦国选鹿首原山水具阳之地取名“咸阳”而定都,汉朝刘邦开国在咸阳外营造长安城,八百年来,长安古城成就了几百帝王的清秋大梦。
长安古朴、深沉,历经沧桑和悲欢离合。直通门的古道两侧树龄百年高耸入云的梧桐树便可看出它的沧桑。
但是,很难想到未央里的那个帝王是这样与传说不符之人。
王彧顶着萧君瑜的身份,作为护卫被留在太极殿外,他看着伽罗小小的身影登上百级台阶,在太极殿外再回首“看”一眼他的方向。那个殿,北周的皇帝和文武百官正在等着她,那之中必定有久违的齐王。
“十一,就算你想要留在他身边,我也要看到你幸福才能离开!”
伽罗不想让北周人知道她目盲,于是一进长安城便取了蒙在眼上的白绸。上了台阶,她放开琉璃的手,慢慢走在前面。太极殿的格局她了然于,想来应付一次两次应该能蒙混过关。
太极殿里寂寂无声,但是沉重的空气里似乎有千斤巨石悬于头顶,一个不留神就会垮塌下来。
北周皇帝宇文邕此刻应该正端坐龙椅之上俯视着她。
宇文邕之父宇文泰是雄霸一方的英雄人物,却没想到在生后,自己的侄子会祸害他的子孙。宇文邕两个兄长相继登基,相继被堂兄宇文护诛杀,宇文邕本人幼年病弱,宇文护因他孱弱温顺立他为帝,却没想到宇文泰的儿子个个子烈,不齿为傀儡。他十七岁登基,忍辱负重,二十八岁终于铲除宇文护,亲政。那是发生在太建三年的事情,如今是太建七年,不过四年之前。
伽罗在长江渡口见过一次宇文邕,暗夜里远远的仰视,看不清模样只觉得威严难以抗拒。因此,此次宇文邕的反应太出乎她的意料。
伽罗安安静静陈述完自己的《伐齐三计》,有那么一瞬,太极殿里是大音希声样的寂静。
龙位上突然传来慵慵懒懒的声音:“你说陈国送过来多少银两?”
“……五十万。”伽罗没想到他问这个,而对伐齐之策只字未提……他不关心?难道伽罗估错了他?
“南帝真是小气……不过有聊胜于无啊,朕就收下了。”宇文邕那样慵懒随意的语气,仿佛是完全没把伐齐当回事。朝臣里出现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伽罗有这样一种感觉,有人在她身后松了口气,有人失望于没看到好戏。
无论北朝还是南朝,朝堂上都是演戏,上上下下一早写好了剧本,绝大多数时候皇帝这主角带着一帮子配角和跑龙套的演得热热闹闹。据说齐帝高纬就是钟爱演戏的戏骨,最近邺城晋阳里正在演一出乞儿村的故事,高纬演了丐帮帮主。当然,高纬属于演得过分的。但是今天的宇文邕显然没有按照剧本演,搞得一帮子文武大臣一头雾水。
朝臣们还在云里雾里,宇文邕已经挥袖离去,伽罗足足准备一年的说辞还未说出口。那个悠悠然的脚步声越走越远,伽罗仍然仰头留在太极殿正中央……直到旁人渐渐离去,有人来到她面前,轻声问:“你的眼睛怎么了!”
她还是骗不了他。
泪水转动在她眼眶里,无数个午夜梦回,就是这样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轻语,诉说不可能倒流的岁月时光。此刻,她想说,我来找你了,可是说不出口。
泪水流过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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