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羽 - 第 8 章

    

    楚夫人去世的时候，楚小楼七岁。

    那时候的楚小楼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仰仗着自己似乎从小就比别人多出些的小聪明，调皮捣蛋的，没少闯祸。楚小楼记忆里，楚夫人的去世其实很突兀，楚小楼甚至不知道楚夫人为什么突然就没了，没有人告诉楚小楼楚夫人患了重病，也没有人知道楚夫人为何会突然一病不起。楚小楼自然也不知道。毕竟才七岁的孩子，楚小楼尽管有些小聪明，可到底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娃娃，又深得楚夫人宠爱，镇日几乎在楚府中横着走。所以说，如今这般纨绔模样的楚小楼倒也不全然是伪装，多少还是有些楚世子的本。只是，楚小楼那会儿不知道，自己身上所有这些几乎每个世家儿郎都有的毛病她是不能有的，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世子，真说起来，楚风才是真正的楚家公子，才该是深为皇家忌惮的楚家的接掌人，才该是这所有波云诡谲、风云暗涌的楚家和朝廷各种势力的矛头，才该是这为楚家挡风避雨、一力承担世人诟病的楚家世子，而不该是她楚小楼，本为女子的楚小楼。

    没人知道楚夫人到底是为什么隐瞒楚小楼的别，没人知道楚夫人为什么直到去世才告诉楚小楼让她赌咒发誓定要护住楚家、护住楚风，楚夫人死了，所有关于楚夫人的一切都成了一抔黄土，化作尘埃。楚小楼想查也一直在查，甚至去查楚风的娘亲，却发现那不过是个很普通的婢女，生完楚风不久就离世，而自家娘也只是在临终前嘱咐楚小楼要隐瞒住自己的身份，其余楚小楼一无所知。楚小楼如何甘心！可不甘心又能如何，到如今楚小楼已经查了十多年依然毫无头绪。

    楚小楼自小就被楚夫人当做男儿，七岁的楚小楼是不知道男女的区别的，若不是自己那个已经随着楚夫人而去的娘，楚小楼不知道得到什么年纪才能明白自己其实是个女子，是个替楚风挡住了所有风浪的女子。有时候，楚小楼会忍不住去想，为什么要让自己去替楚风承受这些？楚小楼生淡泊，素不喜官场，幼时心便一览无余，总是如脱缰的野马不受拘束，整日混迹在乡野之中，丝毫不见大家闺秀该有的雅致——当然，楚小楼也一直未认为自己是大家闺秀过。只是，当楚夫人去世，当娘也跟着忧心忡忡的离开，当楚小楼明白自己其实是个女子之后，一切都开始变了。

    楚小楼在楚府中孤立无援。

    都说人走茶凉，楚夫人走了，留下的一批下人也不知何故一夜之间全被楚正天换掉，整个楚府，对楚小楼来说几乎全是陌生的面孔，除了比自己小了两三岁的楚风。楚正天也不再留在楚府，楚夫人下葬不过月余，楚正天就自动请缨去守边疆，偌大的楚府，看似成了楚小楼——这个皇帝为慰劳楚正天丧妻之痛而嘉封的七岁的景州世子，的天下。而实际上，楚小楼却是一直在恐惧。她不认识任何人，也不敢相信任何人，很长一段时间，楚府中都有恶奴欺主的事情发生。楚小楼一夜长大，八岁亲手打折一个欺负楚风的管家的双腿，终于在楚府立下威信。

    楚小楼从此成了景州的噩梦。

    而楚风，在楚小楼的保护下，安然成长。楚小楼对于楚风的教育丝毫不手软，读书识字、琴棋书画、弓箭骑无一不被楚小楼逼着练过。虽然楚小楼盲目的训练一度让楚风恨得咬牙切齿，但楚风最终终于能出落成人见人爱的风度翩翩佳公子，和臭名昭著的楚小楼一起成为景州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然，这些外人是不知道的。看在下人眼中，便是楚小楼故意欺负楚风，自己不学无术的却偏偏硬逼着二公子样样通，加之整个楚府自从楚小楼断人双腿事件后本就对楚小楼极为畏惧，如今有了个情好且文武双全的楚二公子做对比，楚小楼在楚府便是下人的禁忌。都说三人成虎，更何况，几乎整个楚府下人都是这般说法，久而久之，楚小楼的恶名便愈发“闻名遐迩”~

    楚风呢？整个楚府中唯一敢说、愿意劝说楚小楼“改邪归正”的就只有楚风。每逢下人在楚风面前念叨楚小楼的不是，楚风便会立即变脸，将嚼舌之人毫不留情立刻逐出府去。本来这倒也算是个狠厉的法子，但落到旁人耳中，却偏偏演变成了二公子楚风为人温恭贤德不计前嫌，虽然处处被楚小楼压榨，却宅心仁厚不与之计较反而处处维护楚小楼。楚风的贤明于是愈发凸显。

    所以说，什么是真相呢！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可群众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却也是不可小觑的。

    楚小楼深刻懂得这个道理，看得通透，看得透自然想得开。楚小楼本不在乎人言。

    连人言都不在乎，更何况女子相恋呢？楚小楼难得碰到一个有意思的人，难得遇到一个让自己产生这种奇奇怪怪的感觉的人，生放荡不羁的楚大公子岂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于是，几乎在外头野了一天的楚小楼终于在暮色深沉之时，如释重负的吐口气，脸上堆着满满的笑容，线条锋利的薄唇轻轻吐出三个字，“秦，素。羽。”

    有意思。

    嘴角一抹邪笑使楚小楼整个人显得邪魅起来。明明平凡无奇的五官这会儿竟然有些炫目的让人挪不开眼。

    这样想的楚小楼无疑是自负的。她确信没有什么是自己不能控制住的，于是，楚大公子自信满满的决定反败为胜，主动勾搭景州第一美人儿，让她对自己死心塌地，到时有什么事情是楚小楼问不出来的？楚小楼一向不喜欢那些对自己俯首帖耳言听计从的女子，所以楚大世子决定把秦素羽变成那样的女子，如果秦素羽也是那样，拿自己不久不会喜欢她、不会动心了吗？

    不得不说，楚大公子这个想法是极美的，只是，她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些事不是人力所能控制住的，这便是故事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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