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羽 - 第40章

    

    这是秦素羽醒来后第一次认真欣赏翠竹山的景色。

    初春晨露下的苍茫天色,立于竹楼之前遥望,可见远处苍翠的山色迷蒙,隐在缭绕的云雾之中，宛如云海中荡漾的清风,在一碧如洗的天空中来往如梭。

    竹楼之侧,翠竹林立,嫩绿的竹叶上不时有水珠从叶脉滑落，轻轻的“啪嗒”一声,落在夹杂着斑驳青色的竹竿处，最终没入泥土。

    清早清新的气息带着泥土的芬芳和翠竹的清爽,周身萦绕着湿漉漉的空气，秦素羽不由神清气爽的轻笑,葱葱玉指沿着竹楼的染上一层湿润露珠的楼梯扶手，轻轻敲打着，缓缓而下。

    真是一处好地方！

    清脆悦耳的鸟鸣声不时从竹林深处传来，远远地，时有时无，亦真亦幻，吸引秦素羽不断沿着竹楼前窄窄的青石子路拾级而上，身侧翠竹不断，晨露依然不时滴答滴答的落，不一会儿，秦素羽柔软丝滑的浅紫罗裙便染上晨雾，裙裾已然尽数湿透，甚至沾上几株青草的细叶。

    “阿羽……”楚小楼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的衣服都湿了……”

    秦素羽闻言一顿，却并未回头，只是淡淡的道，“哦。”

    ……楚小楼听完，满头黑线。却不好再说什么。这姑娘因为自己心虚，最近被秦素羽的忽冷忽热、忽近忽远给折磨的几乎得了心脏病——当然，如果古人知道有心脏病这个词的话。

    看秦素羽毫不在乎的继续往前走，楚小楼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真不知道一大清早，天色尚且初晓，东方甚至只是隐隐可见鱼肚白，多半还是灰灰的模样，秦素羽竟然起来要去爬山……

    楚小楼近日沦为秦素羽的忠实跟班，秦素羽去哪儿她就去哪儿，为的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的，秦素羽的冷落——对，没错，就是冷落！秦素羽倘若心情好了，还会稍稍对楚小楼微笑，平日里几乎视楚小楼如空气，也不像过去那样，好歹面上功夫做得十足十，多少得敷衍点楚小楼。现在，秦素羽完全不遮掩自己的情绪，心情好了，就对楚小楼笑；心情不好，就冷着张脸，对楚小楼也不假以辞色。平时的时候，楚小楼乖乖的守在秦素羽身旁，秦素羽也好像无所谓的模样，自顾做自己的事情，由着楚小楼在一旁发呆或者闲极无聊的盯着她看。

    “小楼。”

    走在前方的秦素羽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对楚小楼灿然一笑，背对着渐渐露出脑袋的红日，忽然开口唤她。

    楚小楼只顾埋头跟着，本没心思去关注旁的景色。再说，翠竹山自己来过又不是一回两回，熟的跟楚府后花园似的，一点都不新奇。所以秦素羽这突然一停，楚小楼差点撞到她身上。

    “啊？”

    楚小楼连忙止住脚步，抬头笑脸相迎。

    秦素羽看了楚小楼一会儿，沉吟着道，“你……”

    “嗯？”

    “……”秦素羽却没有答话，迎着楚小楼下了两个台阶，轻轻的用指腹擦掉楚小楼眉梢的露珠——也许是汗珠，“都干过什么坏事？”

    “啊？”楚小楼心里一咯噔，惊愕的望着秦素羽，扭曲着脸，定下神来故作疑惑的问，“什么？”

    秦素羽一顿，轻笑着说，“也许问你做过什么好事的话，你会比较容易回答一点。”

    “……”楚小楼嘴角抽搐着，哑口无言。

    秦素羽见楚小楼不回答，半晌，无奈的叹口气，“看来，任重而道远……”

    “……”楚小楼已经云里雾里的开始犯糊涂，秦素羽问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任重而道远”？

    看她一副“果然不可救药”的表情看着自己，楚世子很不满的撇嘴。

    “我做的好事多了去了！”

    楚小楼小声嘀咕，“虽然所谓的‘坏事’也做了不少……”

    “你倒是说说，都做过什么好事？”

    谁料秦素羽竟然听到，本已经转身前行，这会儿又停了下来，回首望着楚小楼，“我很好奇，在你眼里，什么才是好事！”

    ……

    秦素羽的表情很严肃，秀眉甚至微微收拢，一脸正色的等着楚小楼的回答。

    楚小楼不清秦素羽到底想做什么。

    斟酌了一会儿，反而绕到秦素羽身前大步前行，朗声道，“本世子做过的好事要真说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不过既然是阿羽你想听，和你说说也无妨。”

    楚小楼清清嗓子道，“做过的好事太多，我有些记不清，就随便跟你说一些吧！”

    “三个月前，有一个乞丐，嗯，想必不认识我，要向我乞讨。我看那乞丐四肢健全，不疯也不傻，为了锻炼他的自立能力、激起他努力奋进的上进心，就让楚一抢了……咳，不，是暂时替他保存他全部的积蓄，而且让楚一每天去守着他，凡是乞讨所得必须上交，补他以往乞讨未交的人头税！嗯，这件事，楚一做的很好，不过半个月，那乞丐就不再乞讨了。”

    “两个月前，我见城东的赵员外家养了一只恶狗，每次我经过时，总是狐假虎威的胡乱叫嚷，而且不分昼夜，实在是扰民休养生息。为了保证附近百姓的正常生活，我就下令富户凡是养狗者必须交五百两银子的保险费，以备不时之需。为了防止恶狗咬人，尤其是不要对我瞎叫唤，本世子明智的选择让赵员外除了上交五百两银子以补过去没交的保险费外，还让他把狗上交了。嗯，狗很好吃，楚三厨艺倒是蛮好的！”

    “同时，为了保证景州城百姓安乐业，节约资源，我让景州三郡郡守互相监督，凡是有眼瞎耳聋身残者，必逐出景州城，省的多添负累。年老者，家中无儿无女可供服役的，全部让他们搬家，都住到一起去，免得什么时候死了都没人知道，连尸体都没人收。”

    “除了这些，本世子还经常亲自整顿景州城的社会风气，有谁家的小孩不听话，在街上乱跑不注意安全的，一律严厉警告，再犯者就要挨巴掌；有谁家姑娘长得好看故意跑到大街上搔首弄姿，意欲引起骚乱的，本世子更会不遗余力，毫不犹豫的带回府衙，严正教育！有人赌钱不服输想赖账的，果断上鞭子！有喝花酒不找姑娘的，这种纯属扰乱娱乐场所正常生产秩序的，一定得严厉惩治！还有敢在本世子尝过他家饭菜以作检验却妄图要钱的，更要好好教育！”

    “啊，还有……”

    “够了！”

    楚小楼一本正经的回忆着自己的“丰功伟绩”，秦素羽脸色已经云密布，厉声打断楚小楼沾沾自喜的炫耀，无奈又恨极的暗自磨牙。

    楚小楼你到底是有多不可理喻！脑回路到底长成什么样！最起码的是非标准都分不清楚么！明明都是扰民乱民之举，怎的到了你口中尽数成了“为景州百姓着想”的良举佳措！

    “怎……怎么了？”楚小楼小心打量着秦素羽，惊恐的开口，“不……不好么？”

    “不、好！”秦素羽咬牙吐出几个字，“一、点、都、不、好！”

    楚小楼这样的人，到底该怎样调-教才能让她有正常人该有的世界观！

    秦素羽努力深呼吸，深呼吸，压下自己想踹楚小楼的冲动，甩开身前的楚小楼，昂首阔步，撒气一般疾步朝前走去。

    早晨的景色……真是一点都不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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