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器宇轩昂地走过来的青年,胤禛的眼神暗了暗。光就皮相来说,倒还能看得过去,就是不知道,里面是不是草包了。现在看起来,礼节上尚算规矩。
“起磕吧。”胤禛冷淡的叫起,“这个时辰,你不在校场练习骑,到这里来所为何事?”这也是胤禛对于永琪不满意的地方之一。十九岁的皇子,早已到了可以参知政事的年纪,像他当年上朝听政的时候就只有十四岁,那时就已经在户部行走了。
十九岁仍呆在尚书房的皇子不是没有,但是绝对不会有哪一个被属意的皇位继承人在如此年纪仍然远离朝政的。而偏偏弘历又确实看重这位皇子,确实是当做继承人在培养。胤禛这下就有点弄不清楚那个孽子到底是个怎么章程了。
“皇阿玛,儿臣已经完成了今日的学习,谙达才允许儿臣先行离开的。”对于自己的功课跟骑,永琪是相当有自得的。毕竟,那是皇阿玛都亲口夸赞过的。不过,很快他就想起了今天求见的目的,柔弱的令妃娘娘还在御花园等着他的好消息呢。
“皇阿玛,儿臣恳请您收回对令妃娘娘的惩罚。儿臣虽然不知道令妃娘娘为何受罚,但是娘娘一向温柔善良,从没有犯过什么错。想来是有人在您耳边挑拨,让您误会了令妃娘娘。就算令妃娘娘真的有什么不妥之处,也求您换个方式处罚。如今天气尚寒,令妃娘娘的身子又一向单薄,儿臣恐怕她受不住这样的惩罚,会伤了身子。”
胤禛狭长的凤目微眯,意味不明地盯着下方侃侃而谈的永琪。不赞同也不反对,只是那么盯着他,直盯得他原本仰望着自己的目光低垂。成年皇子求见皇帝,就是为了给年轻的庶母求情?弘历,你这孽子真是选了个好继承人啊,眼睛让浆给糊住了吗!
“你是在说朕昏聩不明、偏听偏信,还是在教朕做事?”清冷的声音缓缓的响起,胤禛坐的笔直的身子略向前倾,自有一番不怒而威的气势压向永琪。
永琪明显被胤禛的反应弄得一愣,立刻感觉到阵阵压力袭来。皇阿玛生气了!难道是迁怒?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这个情况跪下来请罪总是没错的。
胤禛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起来吧。你来的正好,朕正有些政事要问你的看法。”胤禛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弘历看重这个孩子,那他就得好好考察一番,看他是否值得培养。
压力猛地一松,永琪长出一口气。胤禛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心中惊喜。皇阿玛终于决定让他参与政事了,还要问他的意见,看来是对他万分看重的。当下就将令妃忘在了脑后,一脸兴奋地影响胤禛审视的目光。他这次定要好好表现,让皇阿玛刮目相看。
“对于回疆的战事,你可了解?”目下,回疆的战事正如火如荼,算是朝中的一件大事,用来考问皇子,正是个好题目。而且,此战已经打了三四年,总不会一无所知吧。
“回皇阿玛,因儿臣并未上朝听政,所以对回疆战事并不了解,只是有所耳闻。若是说的不对,还请皇阿玛指点。”永琪口中谦虚道,心中却是大定。只因回疆的战事他曾经多次跟福家兄弟讨论过,三人早已商议出最佳的作战方案。
“哦?那你跟朕说说,战后该如何处理回部之人?”胤禛的面色稍缓,也许他这个孙子的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的,也不全是草包吧!胤禛不管是做皇子时,还是做了皇帝后,对于战事都不擅长。他更擅长的是大的战略方向的制定,以及后勤的调配。
“这……”永琪有些语塞,这个方面他倒是没有想过,不过倒也不难回答。对于战后的百姓,不过是安抚罢了。想明白之后,他自信的一笑,“皇阿玛,儿臣认为回部百姓既然已经归谁我大清,自然该以大清子民视之。战后之地,必然是千疮百孔,满地疮痍。儿臣认为该当重加安抚,拨款拨物以供他们战后重建家园。”
弘历向来标榜仁慈,想来这样的回答能够令他满意吧!胤禛的脸色愈加清冷,看着这个言之无物的皇子有些不耐了。难道他就只能想到这些?
“款从何来,物从何处?”端起茶杯轻呷一口,胤禛慢条斯理地问道。
“这,款项自然是由户部调拨,至于物资,当由临近各省督抚由本省调拨。”
“然后呢,拨钱拨物助他们重建家园之后呢?”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又是钱又是物的,跟他那个败家阿玛都是一个调调的。
然后,还要怎么然后?安抚了回部百姓不就没事了吗?永琪不解的皱着眉,“皇阿玛,儿臣以为,只要让他们能够安居乐业,能够沐浴皇恩,那自然会真心归附我大清。”
未免气着自己,胤禛决定换个问题考问。于是,又问道:“你对先皇‘改土归流’的政策有何看法,觉得是否可行?是否能够在全国的边疆地区实行?”
大清朝接受前朝皇帝多无能的教训,十分注重皇子的教育。尚书房说教授的,不只有满文汉文、四书五经,更有治国之道、用兵之法。光看胤禛那些兄弟们的折腾劲儿,就能知道清朝皇子教育是多么的成功,那就没有一个善茬儿。
所以,胤禛不认为他这次的考问有什么问题。如果将偌大的国家,交给一个只懂得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继承人,难道是倾举国之力,就为了培养出个宋徽宗、李后主不成!
不过,永琪就不这么认为了。他觉得今天皇阿玛怎么总问些深奥的问题。以往,弘历到尚书房考校功课,都只是调些背诵、释义的问题。在尚书房带了十三四年的永琪,只要不是太笨总能回答的不错。不过,还好师傅曾经讲过这个。
于是,略一回忆,永琪就将当日师傅所讲的内容照搬过来。
肚子里的东西是不是自己的,胤禛自然能够听出来。自此,对于这个传说中文武双全的孙子已无甚期望。只是,还是要再给他一个机会。
“日前,江南道上奏,淮安等三府受蝗灾之害。这是记述详情的折子,你看看。若是朕派你前往赈灾,你有何方略?”胤禛从手边翻出一份奏折,交给吴书来,“现在也不用着急,你看过最后,回去好好筹划筹划,过两日上个折子给朕。”
第一次接触到大臣们上的奏折,这让永琪有点兴奋。皇阿玛连这样重要的折子都给自己看,这是多么的信任啊!用强抑住双手的颤抖,接过吴书来公公递过来的奏折,认真阅读。他一定要给皇阿玛一个满意的答案,说不定皇阿玛就真的派他前去赈灾了呢!
挥退可永琪,胤禛有些无力的闭上眼睛。好吧,朕是个睁眼瞎,朕挑的继承人也是个睁眼瞎。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不行,朕得去祖宗面前忏悔一番,才能心安。
“吴书来,传旨:皇十二子永璂,乃朕之嫡子,夙敏慧,身份贵重,即日起赐住养心殿偏殿,三日后入尚书房读书。”一闲下来,胤禛又想起来那个将皇帝寝当筛子钉的小混蛋来。既然那么想知道养心殿的情况,不如就住到朕的眼皮底下来吧!
吴书来诧异地瞪大眼,好在他低着头,倒也看不分明。十二阿哥,这是要翻身了?怪!不过,皇上的圣旨不是他能质疑的,乖乖去传旨便是了。顶多,回去之后问问高去。
永璂是在皇后那里接到圣旨的,母子二人都有些惊疑不定,倒是五公主不舍得哥哥离开,皱巴着小脸儿不依。皇后跟小胖孩儿哄了半天,才跟着嬷嬷玩去了。
母子俩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心中的不情愿。只是皇命难违,此时却无法可想。
“皇额娘,您别担心。儿子不会有事的。”哼,反正早晚都是要会一会那位的,倒是用不着他再犹豫不定了。小胖孩儿这会儿也豁出去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就这么着吧!
“额娘知道,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只是,额娘怕你招了你皇上的忌讳。皇上此次让你住到养心殿去,看着是恩宠,可谁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你到了那里,切不可太过张扬。而且,你才五岁,现在就让你进尚书房,也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你要小心谨慎。”皇后将大胖儿子揽在怀里,轻声嘱咐着,眼中是浓浓的担心。
皇上能够重视永璂,这曾经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当这样的恩宠忽然之间降临的时候,她又充满了怀疑。皇上他,相对永璂做些什么呢?
皇额娘,您放心!儿子就算是死,也会拉那人垫背的。反正大清朝早晚都得让那些孙子们玩完,还不如毁在儿子的手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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