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巴不得把她早嫁出去,日子定的很是急迫。
只是到了这一天侯府里却无一丝喜气,只两个给她梳妆的嬷嬷头上各戴着一朵红绒花,还有自己身上这身大红嫁衣,在昭示着她的命运已定,要想脱身下回投胎去个好人家吧。
好在衣服是大红色,真正的大红,应该是要用正室的礼节迎娶的。聘礼也很丰厚,只是这会儿多半都堆在侯夫人的小楼里了。这一回那女人真的大赚一笔,用她一个捡回来的庶女换了个这么多的钱,想必也该满足了吧。
府里送嫁的一个人也没有,那些平日就与她八字不合的亲戚,这会儿更是如避瘟疫一般避着她。只秀姑不停在身边哭着,说她不该做那些事,说那一晚她应该看住她的。
袭人知道她指的是和齐曦炎一起入狱的那一晚,可那一晚她和他绝对是清白的,他们又不是老鼠,怎么会有在监牢里野合的兴致?
不过既然某些事已经做了,就没有后悔的必要。实在被她哭得烦了,就把她推出去,也得了半刻安静。
来抬她的是一顶小轿,只两个轿夫加一个喜婆,一个小丫鬟跟着,也没有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如此简陋的迎娶形式,让方袭人心情悲凉之余,又有几分窃喜。这样不是更能方便她逃跑了?
抱着怀里一千多两的银票,在坐上轿子的一刹那,她的心无比平静。铺子全都交给花姨了,她愿意守着也罢,愿意发卖也罢。这都与她无干了。她儿子瞧着也是个有钱的不行的,肯定不会吃了苦去。
花姨听说她要走,脸上表情说不上是什么意味儿,只送了她四个字,“你走不了。”
方袭人是不信邪的。她以后的路,要靠她自己走下去,凭什么被别人干涉来干涉去。现在她雇的马车已经等在街口。只要她上了车,便能离开这地方,离开这伤心又揪心的京都。以后这里的一切再与她不相干。
轿子在快接近街口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听到一个小伙子清脆的声音道:“爷吩咐。由我护送娘子入府。”
有盖头盖着,她也看不见说话的是谁,可听他的声音却很觉熟悉,很像……那个在江城被她骗了,自称飞毛腿的春天。
可楚天歌的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心里有些疑惑,又有些惋惜,有他出现。自己想借尿遁逃跑的计谋恐怕很难实行了。叹口气,越发觉得花姨的话太对了。“她走不了”,因为有人不想让她走。就算真走了,也得叫人抓回来。可鬼才知道。这些男人这么执着于她做什么?
轿子终于停了下来,四周有鞭的响声,还有人叫着:“新媳妇到了,踢轿门。”
一双大脚把轿子踢得一阵晃悠,然后从外面递进个大苹果,红彤彤的,看着就好吃。她接了过来,直接塞进嘴里,嘎嘣嘎嘣几口下去,再扔出去的就是个苹果核了。
也不知那核子被谁踩了一脚,竟滑了个大跟头,顿时外面一阵哄笑。
接着又有一只苹果递进来,还有个声音小声道:“娘子这回可不要吃了,这是平安果,是要捧着的。”
方袭人一阵脸红,她只以为那么小的轿子来接,肯定连拜堂都不必要的。就像人家娶个妾室一样,直接抬进去洞房了事,可谁知还搞出这么大阵仗?来参礼的宾客似乎很多,只听呼吸便觉身边围绕的至少有几百人之多。
入了门迈了火盆,她被人搀扶着似乎是去家庙参拜了祖先。然后便听礼生诵唱:“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一条红红的绸带搭在自己手里,而绸缎的另一边牵着的就是自己的如意郎君了。
可她忽然想不出自己嫁的是谁,听他走路的声音不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难道竟会是楚天歌吗?
心中一惊,手中的绸带差点飞出去。好容易稳住身形,便听礼生诵唱“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拜堂完毕,新郎、新娘在众人簇拥下进入洞房。京中等地,要在洞房门前或门槛上事先放一马鞍,等新娘前脚刚跨过去,便立即将马鞍抽去。她故意一脚踩在马鞍上,身子一歪,立时有一只手臂牢牢地扶住她,那力度绝不是老人所有。
心里越发起疑,真想甩了盖头,大吼一声,“老娘嫁错了。”可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做不出这么没皮的事,更何况真要戳穿了,难道她更想嫁个老头吗?
咬了咬牙,想着一会儿怎么向楚天歌问罪。她还从来没这么稀里糊涂过,尤其是婚姻大事。
新郎用秤杆挑去新娘头上的“盖头红”,待看到那张笑得颇为张狂的脸,她顿觉自己所有的猜测都应验了。她说怎么这几日他没半分动静,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这丫的也真有本事,居然叫凤城侯同意把自己许配给他,还这么悄无声息的。
下人送上一把梳子,楚天歌满脸笑意的给她梳了几下头发,对她满是愤恨的脸真是越看越爱看。这种俗称“上头”,表示这位女子从今以后就成为他的媳妇了。
方袭人四下望了望,洞房内贴着大红喜联,窗户贴大红双喜字,屋内点大红花烛。桌角上摆着斗,斗内装有五谷,铜镜等镇物,用于照妖避邪。到处都是一派喜气,只除了她现在的脸。
丫鬟端过两杯酒放在他们面前,她正觉气闷,端起来一口一个饮尽,半滴也没留给他。
这是“合卺礼”,哪有新娘独饮的,那丫鬟一阵错愕。楚天歌笑着挥挥手,命她再取两杯来,他也学着她的样子一口一个饮尽,也一样半滴不留给她。
对上他挑衅的目光,方袭人忽觉无奈。自己的人生明显已经失控了,到了一个她明显不知应对的境地。她居然就这样嫁给了她,成了她的妻子。
行完礼,楚天歌出去陪宾客,他似极不舍的离开,出门时还对她挤挤眼,用唇形说着“速归”。
方袭人瞪他一眼,趁这段安静时间开始整理思绪。
嫁给楚天歌已经成定局了,虽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身份嫁过来的,不过这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么下一步自己要怎么做?真跟他做一对夫妻,她没想过,想必皇里的齐曦炎也不会同意吧。
不知得知这个消息时,他会不会直接杀到侯府,来个血洗侯门。她不担心齐曦炎会怎样,反而有点担心楚天歌,与皇上作对的下场可是很严重的。
轻叹一声,一扭脸,楚天歌却已经回来了,站在门槛上对她笑。
她一惊,“你怎么这么快?”
他挑眉,“本侯说了会速归的。”
这速归也太速了,恐怕他就喝了一杯酒就跑出来了吧。
楚天歌确实只喝了一杯,他执杯敬所有宾客,“感谢众位前来道贺,本侯先干为敬。”喝完,扔杯,然后大跨步往回跑。其间费时颇少。正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喜爱,看到她娇俏可人的对着红烛沉思的样子,也不枉他不惜得罪满朝文武这一回了。
方袭人却没他那么好的心情,直接指指前面的椅子,“咱们聊聊吧。”
她难得说话这么严肃,楚天歌只好收起嬉笑之色坐下。谁叫他发誓以后要做个听媳妇话的好男人呢,这会儿不把她的话当回事都不行了。
他往旁边一坐,方袭人就觉有种压迫感。她向后挪了挪,问:“凤城侯如何同意你娶我的?”
楚天歌扬眉,“他没同意啊。”
方袭人“啊”了一声,却听他道:“我只说要娶方家的女儿,也没说娶哪一个,随便他塞我哪一个都行。”反正最终都要换成她的。
她这才听明白了,原来他也向方家提亲,与那老头一起,然后她嫁进这里,另一个则被送到什么国公那儿。只是不知到底谁这么倒霉要嫁给楚天歌?是方宝珠还是方宝玲?
看他这无所谓的样子,估计也不知害了一生的是谁了。
害人者终害己,这可能就是佛家所说的“冤孽到头终有报”吧。
也没多同情那个女人的遭遇,自己都管不过来呢,还有空怜悯别人?现在她首先要解决的还是和楚天歌的问题,自己就像一块肥美的鲜,被放在一只饿狼面前,要想保住贞,还真得多费死心思了。
使劲捶了几下头,也想不出一个完美的理由,忽一抬眼,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离得很近。他伸手握住她那只敲头的手,极是温情地声音道:“不用烦恼了,本侯尊重你的意思,你若不想本侯碰你,便绝不碰的,本侯今晚睡地上。”
方袭人立刻拼命点头,然后毫不留情的把龙凤被中的一条扔到床下。
楚天歌抱着被子认命的一叹,当初在风月楼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委屈自己。他望望胯下早在踢轿门时就撑起的小伞,看来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这会儿天还不算很晚,入睡还早,方袭人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头顶的帐子。
忽然听到床下发出“嘎嘣嘎嘣”的声响,她不由跳起来,看见楚天歌正抱着个苹果在哪儿啃呢,一边啃一边叹。
她舔了舔嘴角,问:“还有吗?”
楚天歌摇头,这是她手里拿的那只平安果,被她吃掉一只,他也吃一只,他们就算扯平了。
方袭人顿觉无趣,又躺回床上,看来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二十一章 新人入门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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