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昶帝信道,京城大大小小的道观无数,上清观是其中翘楚。向钧将我领进道观时,我满腹疑惑,不是来见昶帝的意中人么?为何来此?
向钧径直将我领进道观后的一处幽静宅院,指着林荫树下的一位女子道:“那便是陛下的心上人,**。”
我一眼看去,心里咯噔一声,原来,昶帝他老人家喜欢的女人,是个女道士!
那女道士站在一丛芭蕉树前,绿影之中单薄高挑,一袭青色道袍随风飘逸,远看颇有几分道骨仙风。
本来隐隐还抱着几分希望的我,一看她的身份,顿时觉得牵成这条红线的可能为零。向道修仙之人,求得是长生不老,得道成仙,又岂会被红尘中的情爱所迷。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牵不成红线我便要驾鹤西去,无奈之下,我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听见动静,转过身来。看清她容颜的那一刻我又大大吃了一惊。
惊的不是艳,而是不艳。
我以为能让昶帝害上相思病的女子,不知如何的倾国倾城,颠倒众生,实在没想到却是一个冷若寒霜的女子,甚至算不得似花似玉,说是如冰似玉倒挺合适。
皇入眼所见的女人几乎个个都算得是花容月貌,沉鱼落雁。若说后佳丽如那色彩明艳的细致工笔,眼前这位便是清淡的水墨写意,与那后的繁花似锦,富贵雍容简直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味道。
再美的容颜看多了也会平淡,如同顿顿大鱼大,见到一青葱,就会眼冒绿光。眼前的**,绝不是一棵青葱,乃是一块豆腐。她算不得倾国倾城,但那肌肤,却是我见过的最白最细,日光之下,竟如净瓷一般泛着光,白得通透无暇。在她跟前说话,竟然不敢出气,生怕吹破了她的容颜。
向钧和颜悦色道:“**姑娘,这位是神医莫归的弟子,陛下请她来,劝劝姑娘。”
**立刻露出不耐厌烦之色,显然,向左使因为昶帝的缘故,成了不受欢迎之人。我也不例外,她看我的目光也是清清冷冷的一瞥,带着不善。
我也不想这样,但是,身为一枚“爱卿”,我也没有办法。
让我惊诧的是,**看到我身后的容昇,竟然跟看到一颗白菜一样,只是随意一瞥,目光连个小小的停顿都没有,面对这般风华绝世的男人,竟然淡漠至此,我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容昇。这一看,更加不可思议,容昇望着她,眼中竟然闪动着奇异的光彩,如同发现了一颗稀世明珠。
我顿时就迷茫了,是我的审美观扭曲,还是男人们的审美观扭曲?我再次回头仔细地打量着**,仍旧未能看出她那里勾魂摄魄,容貌顶多算是清秀,比不得眉妩的一半姿色,但为何容昇见到眉妩如见白菜,而见她却是眼中一亮?我百思不得其解,这男人们的心思还真是难猜。
**冷冰冰地对向左使道:“你回去转告他,不必派说来,我意已决,不会更改。”
向左使置若罔闻,对我微一颔首,那意思就是,你可以开始了。
舌灿莲花并未我的强项,特别是容昇施施然站我身边,一副等着看我倾情演出的期待眼神,让我来时路上打了一肚子的草稿瞬间灰飞烟灭。
我对着向钧干笑:“向左使,烦请在外面等候一会儿。”
向左使露出一副不必见外的表情。
我顿了顿:“女人的私房话。”
他终于红着面皮退下了,临走不忘将不是女人的容昇也领了出去。于是,院子里只有我与**,压力小了不少。
我暗中回忆了一番镇子里的媒婆张婶子的惯用开口词,斟酌了斟酌,尚未酝酿出一句合适的,**冷冷先道:“你若是他的说,不必开口,请回吧。”
“我不是说,是大夫。”
她鼻子里嗤了一声:“我没病。”
我抹了抹鼻子:“是皇上有病。”
“相思病”三个字我尚未出口,只听她冷哼了一句:“他确实有病,神经病。”
这姑娘,不光容貌别致,格也是呛口小辣椒,话中带刺,一针见血,可比那群后唯唯诺诺的小绵羊,口味重多了。
我突然明白昶帝为何喜欢她了,大约是阿谀奉承听得多了,想要换一换口味,找一找虐。看着她冷若冰霜的容颜,凉薄厌恶的语气,我有种直觉,让她喜欢上昶帝,估计比让昶帝喜欢上我还难。但千难万难,也总要一试。
不得不说,昶帝撩人心魄的笑容和那一声情意绵绵的“爱卿”,以及他所代表的一种无形无声无色无味的名叫权势的东西,的确可以让人生出勇往直前的大无畏力量。
“陛下对你一片痴心,为何不肯答应呢?”
据说,因昶帝独独挂念着**,后三千佳丽常年大旱,颗粒无收。
她白了我一眼:“对我痴心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我个个都要答应不成?”
可是这个痴心人,又高又帅又有钱啊,我讪讪道:“他贵为天子,容貌出众,富有天下,”
话没说完,她讥笑道:“生为天子,容貌出众,不过是个投胎时找了个好肚皮而已,算什么本事?”
我搓了搓手:“话是这么说,可是,会投胎,比会什么都强啊。”
**极不耐烦,拧着眉头冷哼:“你不必多说了,反正我不喜欢他。”
我有些词穷,半晌弱弱道:“可是他就是喜欢你怎么办?”
**冷笑:“他喜欢我,不过是因为我不喜欢他。”
“哦?”
“他身为一国之君,普天之下的女人都是他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却没想到遇见我,对他不理不睬,他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放不下这个面子。”
“既然你知道他的想法,为何不顺水推舟,断了他的念想?”
**眉头一拧:“怎么断他念想?”
“我说实话,姑娘不生气吧?”
**的脸色和善了许多,“我最喜欢听实话,你只管说,越实在我越喜欢。”
“依我看,圣上的相思病其实就是自己找虐。里那么多的佳丽,那一个不是国色天香,论身材论相貌论学识,你皆不是拔尖之人,唯一可让他觉得眼前一亮的,大约就是你的个。他生来九五之尊,无人敢忤逆他一句,现今连东蛮西域都臣服脚下,世无对手,堪称寂寥无趣。你的拒绝刚好勾起了他的征服**。”
虽然她是个小女子,征服起来不如铁骑踏破疆土来得波澜壮阔,但闲极无聊之下,聊胜于无不是?
“你说的不错。他不过是闲的生毛,找个乐子。”
姑娘,我服了你了,这种糙话也敢出口。不过,她的胆大放肆是依托在昶帝的喜欢之上,若是像我等爱卿,一句话惹了他不快,顷刻间便会变成死卿。
“所以,只要反其意而行之便可。他喜欢你素颜朝天,你便浓妆艳抹,他喜欢你反抗拒绝,你便顺从接受,他喜欢你不喜欢他,你便偏偏喜欢他。”
她低垂眼帘,沉默。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得到了,或许不过尔尔。姑娘不妨以退为进,或许可以解开这盘死局,得以脱身。”
“你说得对。”她冷冷一笑,眸子亮晶晶的透着一股子倔强刚烈:“我越是躲避他越是纠缠。不如破釜沉舟,进去见他。我要越丑越好,让他恶心厌恶。”
但她的模样,分明是一种如冰似玉,白璧无瑕的冷艳,越是拒人千里,越是引人入迷,放在昶帝的眼中,明明就是另有一番别样风情,本达不到让他恶心厌恶的级别,于是我建议说:“我有位师妹,是易容化装高手,请她来给你妆扮一番,定会让陛下眼前一亮。”
她爽快地点头:“如此更好。”说罢,打开门吩咐向钧去接眉妩。
容昇怔了一下,以眼神问我缘由。
我低声回了一句:“这是女人的事,你不懂。”
幸好伽罗离京城不远,一个时辰后,向钧带着眉妩前来。
眉妩听了**的要求,嘴角一抽:“人人都想让自己更加美貌,姑娘为何要望丑里整?”
我说:“回头我再对你说缘由,你只管把她装扮的越丑越好。”
眉妩点头,打开了百宝箱。须臾之间,一双妙手将**的风格骤然改变。若不是我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真以为有人将**偷了梁换了柱。
**拿着镜子只端详了一眼,便一提裙裾大刺刺走出了庭院。
把门的向钧张着嘴,两只眼皮争先恐后地抽搐。
容昇低头看着脚面,以手扶额。
一行人回了城,昶帝早就得了消息,在掬月苑设了宴,迎接心上人进。
苑中暗香浮动,分花拂柳进入花厅,内里是清一色的玉器玉桌,素雅高洁,净光莹莹。厅内连红烛都不燃,只用那紫金盘托着夜明珠照亮,端的是月瑶池一般。大约昶帝认为这样的风格方勉强衬得上他的心上人。
然而他并不知,他的心上人已经今非昔比,见到**的那一刻,他呆住了。
“皇上万福。”**弱柳扶风地跪了下去,一把娇声娇气的声音,生生将我喊出了一身**皮疙瘩。
我心里暗赞,这姑娘,真有天分。
昶帝恍然如梦,半晌才道:“**,真的是你吗?”
“当然是奴家,怎么,皇上不喜欢奴家这样嘛?”她娇嗔着飘了一个媚眼。
我嗖地打了个寒战。
“喜欢,朕不知道有多喜欢。”
昶帝的声音微微有点颤,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但面上的的确确是端着一副惊若天人的喜不自胜。我不由深深佩服昶帝的处乱不惊,同时也深刻怀疑他的审美观,是否已经严重扭曲地不可理喻的地步。
“那奴家真是太高兴了。”**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呼地一甩,一股子香粉冲了过来。我使劲忍住一个喷嚏,昶帝却没忍住。
“哎呀,皇上受凉了么?”**拿那香手帕使劲蹭他的脸,看她暗暗咬牙切齿的模样,我估计那手劲不小,她心里想的是掐死昶帝吧?
昶帝连打了几个喷嚏,这才抽空道:“没,没。朕是太高兴了。”
**娇滴滴道:“奴家也很高兴能入陪着皇上啦”
那一个“啦”,**得让我捂着腮帮子直咽酸水。
“真,真的么?”昶帝竟然露出了一个惊喜得不知所措的表情,有点语无伦次。
**一扭腰一跺脚外加一个媚眼:“当然是真的。”
我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从脚底板嗖嗖地冒上来一股凉气。
昶帝真乃神功罩体,刀枪不入,然还兴高采烈地冲我招了下手:“你也算是朕的媒人。来,喝上一杯。”
我颤悠悠上前,喝了一杯谢媒酒,趁机提出告辞。不料昶帝笑眯眯道:“不急不急,过几日朕还要重重赏你,给你一个意料不到的惊喜。”
昶帝笑得英俊迷人,但不知为何,我骨头缝隙里好像咝咝地窜进了凉风。他到底要赏我什么?依照我对他人品的了解,我丝毫不奢望他能给我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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