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店卫生,绝对值得信赖!”馄饨摊老板拍着脯保证。
那白衣公子望了一眼馄饨摊位,显然不太相信,正想说什么,忽然瞥见我,眸光一转,似已将我打量了个彻底。我不甘示弱,亦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个彻底。
老板笑眯眯将我们二人轮番看了一遍,“这位姑娘尚未许配人家,不知公子可有婚约在身?”
“啊?”白衣公子扇子顿了顿,再摇了摇,“婚约么,应该是没有的吧。”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请公子不要用这么暧昧的语气。”老板很揪心地盯着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合起扇子,露出一个笑容,“没有。”
老板大喜,神色愉悦,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对着众人道:“各位乡亲,各位父老,想必大家都已知晓不才在下的三年老字号铺子——舌尖上的馄饨,每年七夕都会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红娘活动,也就是寻找有缘人。没错,吃出一对铜钱的便是有缘人。好的,那位大爷问得好,如果是两个男人吃出了铜钱怎么办?当然好办,结为兄弟嘛哦呵呵。当然,这就不符合我们红娘活动的神圣髓,我们会另外放一枚铜钱,大家继续吃,直到吃出一个女子为止。好的,那位大婶问得好,如果这一男一女有一方或者双方有了婚约或者成了家怎么办?当然好办,咱们大曜律法比较提倡和离……哎哟,谁的鞋味道这么重,飞到在下的脸上了……”
小伙计飞快奔来,举着抹布刷刷几下擦掉老板脸上的鞋印。老板继续致辞:“不愿解除已有婚约或者和离的有缘人,可以自动退出本次活动。再次声明,小店举办的红娘活动绝对公平自愿,瞒报婚姻状况导致严重后果的自负。当然,经过本次活动而最终无法牵手的有缘人,本店也绝不勉强。但是,牵手成功的有缘人,一年之内,可在本店享受五折优惠馄饨,并可享受由本店包揽全部费用的长安一日游。”
掌声雷动,并伴有口哨声。
老板两手虚压了压,进入正题:“为了促进互不相识的两位有缘人进一步交流,我们准备了三项活动,有请去年七夕的有缘人陈大宝夫妇二人。今夜便由这两对有缘人争夺擂主!”
又一阵掌声中,老板奔来我身边,夺下我正喝的馄饨汤,痛心疾首道:“一会再吃!”
我舔下嘴角,意犹未尽,“本……我只是出来吃个晚饭,再溜达溜达就回家。”
“姑娘啊,你可不能砸了在下的生意啊,你要不想做这有缘人,干嘛要来在下的馄饨摊吃饭啊?”老板瞪着我。
“我就跟着别人随便进来吃个饭,哪里知道你们还有这么复杂的活动。”我又瞅了瞅桌上的一碗馄饨,一只手探了过去。
一把描金扇轻轻敲在桌面上,一个陌生的声音轻笑。我抬头望了对面坐着的人一眼,那人也回我一眼。
“姑娘你没吃过馄饨?”
我府上厨娘确实没给我做过馄饨,却也不能表现得没吃过美食。我收回手,正色道:“本……我只是饿了罢了。”
“姑娘你现在吃的东西都是要收费的,一会吃的东西则是免费的,而此刻的东西都是七夕夜涨价后的收费标准。”老板的小眼中无声地示威且微笑着。
一碗馄饨要是能难倒本,本把自己名字倒着写。我淡然笑着,伸手向袖囊,一一个空。我继续淡然笑着,“既然如此,那我就帮老板渡过今夜难关。”
老板顺杆子爬,“多谢姑娘!对了,请问二位怎么称呼?那边已经上台了,你们得赶紧着些。”
对面摇着扇子的人曼声道:“在下姓和,和美和谐的和。”
我跟着道:“奴家姓舞,载歌载舞的舞。”
“和公子,舞姑娘,快请上台,第一关开始了!打败那二人,你们今晚的馄饨钱都免了!”老板在前急急引路。
白衣和公子笑着伸出扇子,对我做个请式。我抻了抻裙角起了身,往旁侧挪了一步,笑谓白衣公子:“和公子当真要与我做个有缘人?”
他转回折扇,摇开扇子,唇边一笑,“有缘无缘,谁又说得定?”
临时拿门板搭建的高台上已站上了一对年轻夫妇与馄饨摊老板,我比较忧心这几块破门板能否撑得住五个人。那和公子笑了一笑,率先上了台。见台上还蛮稳固,我这才走了上去。
口哨声,欢呼声,伴随着陈氏夫妇亲友拉开的写着“必胜”的鲜红条幅上下左右抖动,全场十分激昂,吸引了不少灯市上的游民前来围观。
我与和公子站在西边,那陈氏夫妇站在东边,各自跟前都摆着一张桌子。老板站在两队的正中间,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肃然念道:“第一关,抢答时间!请问,本店馄饨共有几种馅?”
我与和公子对望一眼,互通有无今夜吃的什么馅。东边已然拍案道:“猪,**,鱼,鸭,羊,狗,猫,共七种馅。”
“正确!”老板慷慨道,“七种馅正是暗示着七夕之夜。”
小伙计立即送上一个大海碗到陈氏夫妇的桌子上,是得分的象征。
老板接着道:“请问,有两个人掉到陷阱里,死的人叫死人,活的人叫什么?”
我与陈氏夫妇同时拍桌子,“活人!”
老板露齿一笑,“错。”
和公子摇着扇子道:“活的人么,自然是叫救命。”
“正确!”
小伙计立即送上一个大海碗到我们桌子上。我着鼻子看了眼一脸淡然貌的和公子。
老板继续提问,“将九匹马平均放到十个马圈里,并让每个马圈里的马的数目都相同,请问该怎么分?”
台上一片沉默,台下一片叫嚷:“这怎么可能?除非把马剁碎了!”
我虚心看向和公子。他拿着扇子划了一圈,又划一圈,再划一圈……
我一拍桌子:“不用将马剁碎!只需将九匹马放到一个马圈里,然后在这个马圈的外面再套九个马圈。”
老板投给我一个倾慕的眼神,“正确!”
我嘿嘿笑两声。小伙计又送上一个大海碗。
“本关抢答的最后一题!”老板双眼一亮,慷慨激昂道,“大长公主强抢过多少民男?”
“……”
“……”
我手藏于袖中,掐指计算,左手数完数右手,右手数完数左手,终于数个大概出来,一伸手,拍向桌子。台上众人都向我看来,包括身边的和公子。这种种目光都有些不同凡响。
谁都没数,就我一人暗中数得欢快。我干干一笑,“这、这谁知道。”
老板释然,宣布我与和公子一方获胜。原来历年,压轴的都是这一道题,也就是用来镇场子的。因为主办方知道这问题谁也回答不上来,要是谁回答出来了才有鬼。
第二关是猜灯谜,倒也容易。陈氏夫妇五只灯笼全部答对,我与和公子这边也差不多,只是在其中一只灯笼上因心虚耽误了片刻。那灯笼谜面写的是——公主出世,打一礼貌用语。和公子沉吟道:“贵姓。”我啊了一声,脱口道:“百里。”
和公子的扇骨停顿在了彩灯上,我眼皮一跳,干笑道:“好谜,百里挑一的好谜啊,呵呵,呵呵呵。”
和公子从容摇起了扇子,亦微笑,“委实百里挑一。”
于是第二关每组五个灯谜皆猜了出来,打了个平手。老板宣布第三关乃是比吃馄饨,每碗馄饨数目相同,每组以海碗计算。原来免费在这呢,我打叠神,对和公子道:“咱们要力挽狂澜!”
和公子收起扇子,提起筷子,看着面前摆满的十个大海碗,神色定了一定,“其实也不必勉强。”
我揽胳膊抱回一个海碗,边挽袖子边扭头看他,正色道:“成败在此一举,你举不举?”
和公子手中筷子又顿了片刻,脸上似有绿光闪过,默然拉过了一个海碗。
老板扯着嗓门喊了一声:“开吃——”
我将脸埋进碗里使劲吃,一碗见底,又一碗,再一碗……
半个时辰后,老板宣布:“第三关,和公子,舞姑娘胜出——”继而又欣然宣布:“三局两胜一和,今岁七夕有缘人,和公子,舞姑娘胜出——”
众食客欢呼。和公子将我从桌底扯了出来,扇骨轻敲在我面上,“如此巾帼不让须眉,姑娘着实令人钦佩。”
我被搀扶着领了七夕获胜大彩灯,站在台中央,接受众人的掌声。我勉强站稳了,获胜的快感在心间蔓延。馄饨摊外围似有一抹竹青色伫立,我忙定眼看去,那处空空如也,原是眼花。
和公子又搀扶着我走下台,我道了声谢,“吃了一顿免费馄饨,奴家十分满足,这便告辞了。”我晃悠悠走了几步,和公子跟上来,“不如在下送姑娘一程?”
我想了想,“也好。如果不妨碍公子灯市上觅佳人的话。”
告别馄饨铺,夜市上依旧是川流不息,夤夜不禁,百姓畅游。花灯,彩灯,走马灯,目不暇接。四下聚在一起的青年男女,或奔放或羞涩,各具风情。
“公子不是长安人,不然不会不知馄饨摊一年一度的七夕会。”我提着老板送的鹊桥会彩灯,同和公子一面走一面聊。
“姑娘身为长安人,不也不知晓?”和公子观赏着街边花灯,笑意盈盈。
前方忽见一个彩楼,挂满彩灯,楼下围满了人。
“这便是传说中的红袖招么?”和公子十分有见识道。
我神情一震,“京师三大风月所的红袖招?”
分开外围人群,我们艰难挤了进去。见是楼上一个紫衣女子摇着团扇,容貌不俗,气质十分冷淡。她旁边簇着好几位风尘女子,各个美貌,正调笑着楼下一位锦衣公子。
“喂,宋公子,你对我们花魁娘子当真有你说的那么上心?”
楼下翘首仰望的锦衣公子扪着心口道:“宋某真心爱慕七姐,如若不信,宋某只好掏出心来。”
“宋公子,你可是险些做了驸马的,你跟那大长公主又怎么说?”
锦衣公子愤愤道:“宋某清白之身,岂会做那荒公主的驸马!纵然她一手遮天权势熏天,宋某又怎会向她臣服?为保清白之躯,鄙人跳过渭水退过婚。如此窃国盗权,夜夜男宠侍寝的女人,宋某岂会将她看在眼里!诚然她爱慕在下,在下却必须将她那颗猥琐之心践踏。”
我提着花灯对和公子道:“奴家吃得有些撑,得走动走动。”
和公子正围观得兴致盎然,拉住我袖角,“如此难得的公然告白,不看看可惜了。长安风俗如此奔放,令人仰慕得紧。”我正要推辞几句,却听他忽然转头对着前方高声道:“敢问前驸马宋公子,你可见过那大长公主?她有多少个侍寝男宠?她荒到了何种程度?爱慕你到了何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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