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会议,因为听了有省政府比较大的官员会来,个个都干坐在位子上等着。
听老教授时不时一声磕茶盖子的声音,安云苏望到东侧的座位,三点一刻,政府工作人员一个都没有到。在中国,官最大。但是,他望到自己一排最中间预留给安知雅的座位,也是空着的。于是他想到了在帝树,安知雅同样是在高尔夫球场上露了下手而已,并没有参加商宴。这个女人,究竟在玩什么名堂?
坐在徐乐骏后面的小翁,对于安知雅的迟迟未到,也颇感疑惑。他甚至在后面小声询问徐乐骏知道不知道安知雅的事。徐乐骏当然是摇摇头,表妹安知雅的公事他向来不会手。
就这么等到了三点四十分,在座的人心里焦躁却不能把不耐烦表现在脸上,外头忽然传来由远及近的一阵欢声笑话。个个都知道是久等的贵宾来了,不知是谁先站起来,接下来个个都站了起来。
来的这群政府官员,少说有十几二十个,前呼后拥着走在最前面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
“沈部长,请这边走。”
俨然,这来调研的人,不是省政府,是中央。
刘生在私底下咳一下,提醒安云苏别乱了分寸。安云苏是紧张,见中央的官员,属于第一次。不像安太公,那是连国家五号都见过。然在刘生咳了几声后,他逐渐恢复了自如。
沈部长先是与老教授们握手,与其他年轻大学教师握手,再向一排律师们招手致敬,最终来到企业代表这一列,听部下一一介绍,并不握手,只是用他那双犀利的狭长的眼睛认着每一张面孔。安云苏从随行人员的每一句介绍中,能发现刘生的话没有错,早上那两个先作为探子到场的小兵,确实为上面的人准备了大量充足的资料。以至于沈部长虽然像是公平对待,但逗留的时间会伴随秘书介绍的长短而不同。在这过程中,忽然有个老总,大概是自认自己身价不低,主动向沈部长伸出手有胁迫沈部长握手的意味。
在这之前,沈部长可是连与老教授们打照面时都不开声的,显然是个作风硬朗的领导,顶着包青天的廉洁奉公一面。大家看着这个老总的手伸出来,沈部长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似地错开一步,走到了安云苏面前。那个老总一看面子挂不住,脸皮狠抽了下,却没有急着缩回手,也像是没有看见忘了似地僵硬的伸在那里。
安云苏当时就想:这个不识趣的究竟是为难沈部长还是为难他?一双眼睛没有与沈部长对上,却是向着那人狠刮了两目。
“安氏集团总裁兼ceo安云苏先生。”沈部长的随行人员看似热切却又木讷的声音介绍安云苏。
本该这句很简短的介绍语一完,照之前的规律,沈部长应以他的硬派作风大步流星继续往前,反正绝不会在安云苏面前逗留。但是,奇趣的,沈部长不仅逗留了,而且开口了:“安氏集团?”
“是的。”安云苏受宠若惊,迅捷地反应过来。
一刹,太多惊诧妒忌的目光投向了安云苏。安云苏突然感到了时来转运的时刻,笑容在脸上慢慢放开。
沈部长缄默的眸光里一闪,忽然吐出:“我记得前段时间,你们地方上也有个安氏集团,因着这个安氏集团媒体争相报告转基因食品的新闻。”
安云苏顿时从云端上跌了下来。他人的羡慕变成了嘲笑怜悯。安云苏笑容僵硬,但不忘嘴角扯了扯:“那不是我们公司。”
沈部长没有做声,沉稳地从他脸上移开目光,大步流星走向东位。
然而,这句“不是”的辩解,人家官员有心事后一查,肯定能真相大白。安云苏在心底第一次臭骂安太公老不死的,毁了他的生财大计。
刘生谨记自己效忠太公的身份,在这时候不敢出声与安云苏冲撞上。
即使这样,安云苏坐下来时不忘将闷气往他身上发泄两眼:“刘叔,你都听到了,接下来,可就靠你这个爷爷的忠臣怎么帮爷爷挽回局面了。”
刘生苦涩,不能答好或是不好。
这次,一排子政府官员坐满了空位,沈部长坐在最中间的领导位置,左右是省政府市政府的几号把手。站在沈部长背后的秘书望着表,校正会晤时间:不能超过一刻钟的逗留。
大家等着,室内一片似是窒息的沉闷。沈部长不想发言,由旁边的一位官员做了简略的开场发言。接下来环节是,提问题——由企业代表向沈部长提出问题。
这又有点出乎众人意料。个个备足了草稿,是为了回答政府的问题,而不是向政府提出问题。
在这样没有万全准备的情况下,突然间陷入了一阵冷场。
安云苏见周围都是沉思苦样的脸型,脑子里一转:这个问题说难,也不难,正好利用上半场的问题。刚好可以帮安氏挣回脸面并声威。于是他扯了两下领子,有工作人员看见立马把发言话筒递到他面前。安云苏对着话筒,面对沈部长和在座之前奚落他们安氏的人,潇洒风流地微笑着:“请问我们政府对于这个项目的信心有多大?”
“这要取决于社会各方面的支持。”沈部长严肃又硬朗的声音回荡在室内,“包括你们企业的支持度。”
“如果我们企业的支持度不大呢?”眼见四面八方的惊讶过来,安云苏倒是不怕面子问题了,直话直说,“我们商人做生意,就怕赔本。”
的确,如果政府太抠门,像变着法子压榨他们企业到一点赚头都没有,是不会有人肯把钱投进项目里的。然而,安云苏这样直接问,显然没有礼貌,而且有点耍赖皮的意思。
对此,东侧的贵宾们都看着安云苏一个,各式各样的目光。
安云苏心里怕,面子上无论如何都撑着:“因为这是政府筹办的项目,我认为政府应该拿出更大的诚心来和我们合作。”
“这句话倒是不错的。”沈部长开了口,那双肃穆到像石头的眼睛里幽光又一闪,“不过我想听听安氏集团为什么有这样的感想?是由于之前政府做了什么事让安氏集团认为我们政府不够诚心?”
安云苏道:“就拿沈部长刚才提到的转基因食品问题。据我所知,转基因食品是政府明文规定可以进入国内市场的。那么对于老百姓误解转基因食品的问题,不应是由企业单方面负起责任。”
也即是说,国家一方面这么做,一方面出了问题又把自己责任撇得干干净净,全赖给企业了。这样的问题其实屡见不鲜,每个公司都心里有底,才敢和政府合作。可现在被安云苏抬上了台面,倒是像要政府先做下一个保证似的。
沈部长眯了眼,静静地两手交叉着,并没有尽快回答。随行人员知道他脾气,也都知道他现在是把安氏集团的代表记在心里头了。从某方面说,安云苏走的是一步险棋,平常大家都是巴结奉承高官,安云苏现在是有意在面前贬低政府来引起高官的注意力。这种作风,偏像于西方做法。
小翁眨了下眼,好像第一次认识安云苏这个人。随着沈部长静默的时间愈长,代表没有得到答案的安云苏,像是要胜利了一般。
这时,门口走来一位工作人员请示官方代表:称有个公司代表有事迟到,想现在进来,不知道可不可以放行。
沈部长一听,冷起面孔一摆手:“没有人会把机会留给迟到的人。”接着他雷厉风行站了起来。跟在他后面的秘书向他点了下头,表示时间到了。沈部长带头大步往外走,代表这个只有一刻钟的高官面见会这么结束了。
安云苏本来是感到失望,烦躁地将话筒移开。
沈部长的秘书却是在要跟上沈部长之前,走到了他的位置旁边,低声问:“安先生有名片吗?”
刘生马上代替安云苏奉上名片。
秘书接过,跟上沈部长。
安云苏突然想起来,追上去再抓住那秘书问一问。
刘生把他拉住,摇摇头:切莫心急。
等到政府大官都走了,会自然散了。安云苏心情愉悦,想到那个包青天最后只让秘书拿了他一人的名片,想必是有点戏的。于是他走出会议厅的时候,一路上不少人向他主动示好打招呼。安云苏欣然接受了。走到外头,居然能看见安知雅立在一边,记起了沈部长当着众人的面训斥她不守时并且拒绝她进门的那一幕,安云苏心里是忍不住的笑意,想到上午的耻辱总算是扳回来了。
“雅姐。”张齐亚是跑去问政府官员的车会开到哪里去,回来忧心忡忡地说,“说是要马上上机回京。”
“没事。”安知雅的声音似是疲惫。
安云苏有意擦过他们身边时,听到这段回天乏术的结果,心满意足,边走边和刘生说:“我都说她是沉不住气的,肯定是自以为早上已经胜利了,骄傲起来没有把任何人都放进眼里。”
刘生倒是大不同意的,让人去打听这里的工作人员,说:“他们本来中午急着回公司,可能是想抱多点资料来应付下午的会议,没想到回来时遇上了车祸和大堵车。”
“运气不好。她该像我妈一样,多去烧香拜佛。”安云苏更觉得安知雅这是活该了。
徐乐骏带着小翁出来。他本人对于安知雅的迟到,也感到了一丝诧异。按照他对她的了解,她不会是这样疏忽大意的人。想到她之前交代的,不要在公共场合接触太多,徐乐骏没有主动上前去问具体。小翁则比较担心,走上前问:“雅姐,我听说你们的车子坏了?”
要是半路车子自己抛锚了倒好了,过分的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辆车撞上他们的车,肇事车主蛮不讲理,拉住他们要他们索赔,才闹得他们没法赶回来。张齐亚愤愤不平地替安知雅解释。
徐乐骏和小翁听完,脑子里只留下和安云苏一模一样的词:运气不好。
这撞上霉运的事情,还真是有理说不清了。哪里都怨不了。
小翁安慰张齐亚两句,一边走了回去一边打电话给老板报告会议情况。
徐乐骏见四周人散的差不多了,才慢慢地挨上前,说:“既然车坏了,搭我的车吧。”
张齐亚看到徐乐骏主动走上来这么说,以为徐乐骏只是卢雪的男朋友身份说这话,道:“麻烦徐律师了。”
见这个小伙子好像认识自己,徐乐骏白净的脸上闪过一丝疑问,慢慢转向他:“你是——”
“我是雪姐和雅姐的朋友,现在在雅姐手下工作,叫张齐亚。”
徐乐骏听对方都自我介绍了,不敢怠慢,指一下自己和安知雅:“我是小雅的表哥。如你所见,是个律师。如果有法律方面的问题,可以来找我。”
与原先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张齐亚呆了呆。
“徐律师,你先走吧。我这里还有事情要处理一下。”安知雅依然淡淡的,面无表情地说。
看来她是没有打算这样放弃。虽然下午沈部长对她的拒绝,相当于政府方面已经将她拒之于门外了。徐乐骏心里体谅她倔强的子,没有劝她,点了下头离开。
看着与会的人一个个带着充满同情或是讥诮的炎凉目光在她身上一遍遍地打量完,离去,安知雅和张齐亚脸上,一个冷漠一个愤怒,完美地扮演完了这场戏。
他们两人本没有离开过校园,只是在校园内找个别人不注意的地方躲着,掐着时间看什么时候能回到会议厅。他们故意惹恼沈部长,让政府官员将他们排除在外,毕竟他们cel公司一开始的目标是搅局可不是中标。
计划像是天衣无缝,张齐亚趁着无人的时候,还是表现出了自己的忧心:“他们能上当吗?”
“有了早上和下午两场不同的戏码,现在,自认有中标希望又缺钱的公司,就会找上我们了。”安知雅道,首当其冲,正是他们的目标安云苏。
“安云苏会不会去找其它公司,像是钟氏。他妹妹不是和钟尚尧有婚约吗?”张齐亚道。
“所以,要让不止安云苏来找我们。”安知雅安排下面的计划,一点都不慌张,沉稳布局,“贪图小便宜的公司,即便是钟氏,也一样。”
高尔夫球场上的那场球,虽说是丈夫策划的,但是,让她见识到了钟浮生狭隘心的一面,定是攻击的弱点。钟氏如果能一块落套更好,如果不能,最少也得让钟氏在旁观着不要手。
小翁回到公司,向钟尚尧再详细报告了一次会议的情况。在钟尚尧问起安知雅和李墨翰的问题时,一一做了如实的回答。
钟尚尧最终回他一句“辛苦了”,让他下去。
小翁见他表情,有些欲言又止:“钟总,你在担心什么?”
“你认为安知雅真的是出了车祸吗?”钟尚尧问。
小翁被他突然变得认真的眼神给吓到,不敢马虎,仔仔细细地回想:“应该是不会有错的。据说当时在场的工作人员是有先接到他们的电话。”
钟尚尧说不清什么缘故,心头满是隐隐约约的不安。照理说,安知雅这么做,对她和她代表的公司百无一利。
“钟总,我们决定了要参与这个项目吗?”小翁见他这幅异样表情,就异样地问了一句。
“父命难违。”钟尚尧本人,并不大想继续争取这个项目了,因为局面到了今天一看,仍是很混乱,像是深不可测的泥沼。先是商会引荐了肖海的出现,但是,肖海并没有在今天的研讨会上出席。肖海究竟扮演什么角色,今天与会的人又是扮演了些什么角色。到处都是陷阱,一个不好,就会踏入圈套。最怕有人在这时候又做出些反常的举动搅乱人心。
钟尚尧眼睛一圆:安知雅突然出车祸导致不能赴会,早上却又高调现身,这样类似合理的举动,其实不就存在了反常。
安知雅与张齐亚在路口分开,分别搭乘公交车离开。从帝树回来后,小丫头有几天没有上学需要养伤,是住进了爸爸在酒店里开的客房。安知雅也暂时搬进了酒店,家里剩下徐乐骏一个人守着。反正已经和徐乐骏说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妈妈。”听到门铃响,小丫头冲到前面给妈妈开门。
李墨翰在客厅里负责帮女儿将画笔工具收起了,边是看着女儿下午刚画的蜡笔画,怎么说呢,他是觉得女儿有画画的天赋。可是,女儿似乎更喜欢弹钢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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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有空,争取一万以上更新,(*^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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