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娉婷不留担忧地先行离去,让她担负起断后的这个重任——
而她今次也的确做到了。
一瞬间天边风云雷动,白云都被从耿芝身上陡然窜起的烈焰染成的红色,那一剑的威力是如此强悍,以至于连即将合拢的潮水都为之凝滞了一下,两道数十丈高的水墙分列两旁,年轻的新朱雀星君持剑,悍然迎上前任朱雀星君沈云裳遗留下的封印,其势赫赫,宛如天神降世,一剑破碎封印,灵气四溅,潮水咆哮翻涌,将沉寂了多少年的清水湾几乎要整个儿地翻过来。
清水湾封印一朝被破,溢出的灵气顿时惊动周遭山精鬼魅,多少妖修们都察觉到了这里的异动,然而还没等他们争究出个所以然来,甚至连看热闹的小妖怪之流还没来得及靠近清水湾几步,就在这个万众瞩目的节骨眼上,耿芝特别干脆利落地把灵犀往背后一插,撕开一张传送符——
跑了。
还是用的最简陋的那种传送符。
传送符分好多种,有能在千里之内来去自如的,有只能把使用者传送到曾经去过的地方的,还有只能在数里之内做短距离移动的,耿芝显然用的是第二种,一张符咒下去,就在冲天的白光中隐没了身形。
此时,飞溅的巨浪刚好拍在她身形隐没的位置,将一块硕大的巨石击了个粉碎,四下溅射的水珠甚至将周围的土地上都击出了小洞。
敌退我进,敌进我退,敌人太强大,废话少说,赶紧退。
唐娉婷用千里缩地符传送到昆仑后山之后,就特别安心地抄起手来在原地慢悠悠踱步,等着耿芝的到来,半晌后通天灵犀实在看不过去了,委婉地提点道:
“白虎星君,朱雀星君行踪未明,你不该表现的这么……嗯,轻松活泼的。”
唐娉婷失笑:“阿芝只要还在这个世界上,我就能准确知道她在哪里,灵犀前辈莫作无用的担心了。”
通天灵犀简直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句话——就算是当年她苦恋沈云裳而不得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深的痴汉程度好吗?!
唐娉婷眨了眨眼,突然就把不明所以的灵犀抛在了原地,向前急掠而去,不多不少,正好能在她伸出手的时候——
将从天而降的耿芝接个正着。
耿芝晕晕乎乎从传送符咒的后遗症中缓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抱着她的人,整个人都僵硬了:“娉婷?”
潜台词很明显:你放我下来。
然而唐娉婷是谁啊,那装傻功力一等一的好,自诩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那么她自己都能登顶世界之巅了,反而把她抱在怀里略微颠了一颠,用十二万分心疼的语气说:
“阿芝,你瘦了。”
通天灵犀表示简直没法正眼面对这两人。
沈云裳的墓,简直是昆仑历代朱雀星君的埋骨处最简陋的一个。
许是因为她尸骨未存的原因,也可能因为她身死之后昆仑人才凋敝以至于再难为她好好建造衣冠冢,也可能是因为她曾与姚婉兮私定终身,然而当唐娉婷和耿芝带着通天灵犀来到沈云裳墓前时,白衣白发的女子几乎是踉踉跄跄地跪倒在故人墓前,那种彻骨的、巨大的悲痛,丝毫没有因为场景的简陋而缩减半分。
“沈云裳!”通天灵犀整个人都抱在了那一方小小的坟茔上,声音哑的可怕,几乎是在声嘶力竭地哭喊了:
“你怎么敢……走在我前面!”
她原本就涌动着暗沉血色的双眼更加鲜红了,一股狂乱的气息从她身上涌出,素来负有“瑞兽”之名的通天灵犀在亲眼见到沈云裳的墓时,整个人竟然隐隐有了入魔的征兆,马上就要不分敌我攻击,变成真正的妖了——
一道温柔的、澄澈的淡金色光芒从她身体里缓缓浮现,生生将那狂暴的妖气压了下去。从淡金色的光芒中现出九字大真言,一一围绕着通天灵犀化作明亮的金色篆字,最后幻化成大日轮的形状,猛然冲上万丈高空,爆发出强烈的灵气,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九字如脱弦金箭,直直向着现任朱雀星君疾射而下!
耿芝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道光芒,低声道:
“来得好,灵犀通。”
话音未落,她反手拔剑而起,用的是那一把尚未补全的辟邪剑,就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地迎上了金色的、强劲的光芒,一时华光大作,整个昆仑后山都被前后两任朱雀星君的剑气照亮了,撼动了,就连那些石碑上最细微的纹路,花草树木的一脉一络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唐娉婷本来未曾对这道光芒多加拦阻,毕竟这显然是通天灵犀为了践行自己的承诺,将姽婳剑法缺失的那一招还给了耿芝罢了,然而在看到通天灵犀脸上终于露出一个解脱的微笑后,她心生不祥,高喝道:
“灵犀前辈!”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真的能有妖在身负封印,被困一方小小天地,不能通过吃人来补充法力的情况下,活这么多年吗?除了昆仑四星君和沾过血的妖修外,真的能有人延续生命到这种可怕的地步吗?要不妖修们为什么个个都想沾血,都不想走正路呢,毕竟走邪路取得的成就,获得的力量,要比所谓的正道要多少好多好多啊。
可是真的就有人能守得住。一诺千金,大概也便是如此了罢。
通天灵犀一瞬间就从绮年玉貌的女子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妪,下一秒又变回了硕大的、浑身都是蓬松洁白毛发的灵犀兽,再一眨眼,它浑身的毛发都开始枯黄脱落,显了油尽灯枯之态,短短数息后,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副枯骨。一只灵犀角从枯骨上脱落,蹦跶了几下后,便被空中的金光吸引,幻化成一道白芒,直直冲着耿芝手中的辟邪剑疾驰而去。
然而狂风掠过后,就连这通天灵犀遗留下来的枯骨,都化作一地的尘埃了。
这才是真正的尸骨无存。
耿芝将灵犀通终于收服于体内,一招“叩金门”使得行云流水,将四下飞舞的金色粉尘尽数打落地面,衣袂飘飘,抱剑从空中落在地面,收剑入鞘,归还于唐娉婷,道:
“还你。”
然而唐娉婷却整个人都像呆住了一样,怔怔立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回神。
耿芝凑近一看,惊道:
“娉婷……你哭了?你为什么哭?”
唐娉婷扯袖子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然而她终究也说不上到底为什么哭来,只得语焉不详地说:
“我觉得……上一代的朱雀星君和通天灵犀,都好不容易啊。”
纵遇锋刀常坦坦,假饶毒药也闲闲,几回生,几回死,生死悠悠无定止。似乎每一代人的成功与探索,都是要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循着前辈们那一点微末的、难寻的踪迹,跌跌撞撞走下去的。
耿芝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珍而重之地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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