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主任训话的当口,眼瞅着压款车又到了门口,丁秋梅看着那辆上面刷着显眼标志的车,总是不由得会想起那个传说中的金库。
据说那里有着和超市一样的货架,上面全是红的绿的钞票,一码一码的。
不过,她这也是道听途说的消息,并没有亲眼见过,金库的专职管库员,对这些事总有些骄傲的讳莫如深,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曾在一堆堆的钱上惬意的睡过几次——其实应该是躺。
对这事,丁秋梅嘴上并不是太羡慕,有什么的呀,那些钱是你的吗?
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小向往,毕竟,在一张床那么多的钱上躺着睡觉,是太多人一辈子都实现不了的梦想。
其难度,也就是比h县里的那位首富成亲稍微低点。
因为努努力,和负责出纳,也就是负责金库管理的副行长说说,并不是没有机会去金库顶班一次,见见世面,也尝尝躺在那么多钱上睡觉究竟是什么滋味。
但是和冯一平成亲,这事是真没戏,听说他在初中的时候就有了女朋友,就是他们镇上副镇长的女儿。
那位传说中的幸运儿,她们都没见过照片,但是那位副镇长,她们不止一次再县里的报纸上见到过,也是因为那些照片,才让很多姑娘产生了不服气的心理,爸爸张那样,女儿再好,也肯定比我强不到哪里去。
进而或多或少的会做一些粉红色的梦——谁叫大家都离得这么近呢?
也有人说,就是那位副镇长的女儿,真的是和大家想象一样的难看,那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诸葛孔明不就是找了一个那样的丑妻吗?
人虽然长得丑,但是肯定非常聪明啊!不冯一平哪看得上?
说这话的老杨,那天中午饭后午休醒来,发现自己那张在县城来说保养得还算不错的脸,被人画得比京剧里最花的脸谱还要花。
据说他去卫生间照镜子的时候,吓得像个小姑娘一样尖叫。
主任的训话接近尾声,“再说一遍,这两天下面乡镇上来的储户会比较多,所有人,啊,”主任从他们一个个的脸上看过,“记得态度一定要好,还不能像对待爹妈的态度,要像第一次去对象家里,对待未来的岳父岳母,或者是公公婆婆那样尊敬,”
丁秋梅很想反驳一句,“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态度,”
但是一想,连个固定男朋友也没有,这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还是算了吧!
“你们一定要记住,来的这些人里,那些不起眼的,说不定家里在其它银行就有6位数以上的存款,说不定,他们在下面的镇里就有着不少的生意,所以大家一定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记住了吗?”
“记住了,”大家还算整齐的回答。
主任的火气,大家也能理解,实在是五里坳的那家分理处,给了县里的这几家太大的压力,那家分理处,据说论业务量,都算得上支行的级别,而且是业绩很好的那种支行。
“还有,”主任又补充了一句,“那个,遇到姓冯的,要特别留意,”
这个提醒,大家还是比较感兴趣,话说,今天会不会遇上一个冯家的近亲呢?
刚整理好业务章戳,领取好现金整钞,玻璃门一开,不大的大厅里,一下子涌进来一大群人,得,开始接客吧!
她接待的第一个客户,是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爷子,头发显然没怎么用心梳理过,有些地方有些翘,穿着件已经不那么白的衬衫,裤腰上显眼的别着一个手机,手里还拿着件外套,挺热情,也挺骄傲,“姑娘,我想换点美元,”
“你有我们银行的存折吗?”丁秋梅站起来问,这也是这两天新推行的一个规定,一定要站着接待。
“哦,这个有的,”老人家从拿着的那件外套里拿出一个存折来,丁秋梅打开一看,得,开户行又是五里坳分理处,余额还不少,接近15万!
她看了这个老人家一眼,他们那这几年还真是有钱!
一看户主姓丁,她马上亲热的叫,“大伯,您要换多少?”
“换个两万块钱的,行不?”
丁秋梅知道这是换个两万块人民币的,马上说,“可以,但是大伯,我们这每天的美元不多,要优先考虑在我们这开户的储户,你看是不是在我们这办个新折子,把钱转过来?”
老人家有点犹豫,“这么麻烦,”
“不麻烦的,都我们办,你以后拿着新折子一样的存钱,还有,你看,在我们这办新折子,这两天又活动哦,两万可以送你一壶油,你这十几万,能拿到一床好几百快的丝绵被呢,就是嘉盛的,”她指了指大堂那边桌子上放着的那些样品。
老爷子明显动心了,“就没有油了?”
丁秋梅看了下明细,发现去年过年的时候,就有一笔接近5万块钱的款子转进来,心里有底,“我跟领导商量商量,争取额外送你一壶,”
“那行,就换一个,”在这样的好处面前,老爷子很爽快,主要也是因为这会的银行信誉还不错,不会让你去买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财产品。
“大伯,你家有人在嘉盛工作?”办理新存折的时候,丁秋梅问了一句。
“是,大儿子,在嘉盛工作了三年多,”
“哦,那现在一定不错吧,”
“对,”老人家说起这个声音不小,“现在在装饰公司负责一个市的业务,”
难怪呢,那额外送他一壶油肯定没问题。
一直在那转来转去的主任听到这话,都肯定的朝丁秋梅点了点头。
这是优质客户。
他们要抢的,就是这样的客户。
“换美元也是为了炒股?”这句话是丁秋梅自己想问的。
老爷子挺警惕,“是孩子想让我们出国去转一转,”
这会换汇还是挺麻烦,没有07年以后简单,好在他们换的少,都只有千把两千美元。
当然,这次领导花了大力气——据说是去的几位齐刷刷的都喝酒喝到挂了一夜的吊瓶,到上面活动了这些美元现钞回来,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借着只有自家可以办理换汇业务的优势,狠狠的抢一批优质客户过来。
为了这个目的,这些只换一两千美元的优质客户,所有的手续从简,根本就不过问你换了美元要拿去干什么。
“哦,”丁秋梅没有再问什么,认真的办理业务。
老人家大概是觉得这小姑娘办事挺麻利,也挺大方,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把孩子的劝告放到一边,小声说,“你说得对,是为了去买股票,听我儿子说,这是一平有股份的一家美国公司,效益好得很,上市了一定会涨,”
“他说集团会先帮大家出钱买了,等到股票涨了以后再给钱,我们可做不出那样的事来,”老人家说得有点激动,“我们家现在能有些钱,都跟一平有关系,我们相信他的眼光,他说这个股票会涨,能赚钱,那一定不会错,这样的事,我们可不能让他出了主意又出钱,一定得先把钱给他,”
老人家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他也想得清楚,这家银行是看上自己存折里的钱了,就是知道自己换美元想干什么,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把这事前前后后跟她说了个明白。
其实这话,这两天丁秋梅也不是第一次听,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句,“那要是这支股票亏了呢?”
作为金融业的一员,她还是比较谨慎。
挺和蔼的大爷这会不太和蔼,显然不太爱听她这话,“那是一平也有股份的公司,那是一平说会涨的股票,怎么会亏?”
好吧,这样的反应,丁秋梅也不是第一次见。
下面的话,她依然不是第一次听,“就是真亏了,我们也认了,”
这样的关系,小柜员丁秋梅还真的有些不能理解。
二十多分钟后,老爷子左手提着一床被子,右手一壶油,高高兴兴的走出银行大门,接下来的那个大妈自觉得很,“姑娘,我也能把存折上的钱转过来,你看看,除了换两千美元,还能送我什么东西?”
等到十一点的时候,银行今天拿到的那几万美元就被换了个干净,丁秋梅已经是第三次遗憾的对排队的人说没美元了,比她更遗憾的,是他们的上司,看着那些人失望而归,不少人还说要去市里,他真的心痛得很,要是这些天一天能有个10万美元,那今年的存款,一定能放个大卫星。
早知道这样的,当初就是喝酒喝到吐血,也该多争取点的。
终于闲了点下来的丁秋梅,这会没想着业绩的事,她想的是,再怎么这冯一平也不像是搞诈骗的,那没准他说的这股票,还真挺好,要不要自己也换点美元去买点?
可问题是,这买美国的股票是真麻烦,不像那些在嘉盛工作的,有公司帮着办。
而且,这两天她也不止一次听说了,嘉盛把这次买股票,是当作一项员工福利来对待,不带其它人玩。
都怪爸妈,当初从学校里毕业了,说要去嘉盛,他们不让,说是银行工作不但清闲,待遇还好。
这个待遇,跟人家的能比吗?人家年终奖就至少在5万以上!
…………
这两天,和丁秋梅他们行有一样烦恼的不止一家,市里的很多银行,都遭遇到了这样的事,当然,换汇需求大增的,是嘉盛员工多而且集中的省城、sh首都,以及羊城四个地方。
但是,他们因为网点多,加上没有想丁秋梅他们行那么接地气,反应反而没有他们那么快。
这一波换汇的高潮,有三个特点,一是人多,二是每人换的量都不大,也就在一两千美元这样的额度内,第三,很多人顺带开通了外汇账户。
其实这第二点,也是大家自发的一个行为,都知道小额的好换,所以他们才发动在老家的父母也帮着换。
只是,传达了冯一平的精神后,但凡那些手头上比较宽松的,没人愿意只买10股,那样未免也太少了。
之前那几年,一平总是提大家有钱早点买房子,现在那些买了房子的人,果然是笑开了花,大家也用不着他提醒这是,他这是第一次让大家买一种股票,那这支股票的前途,肯定没错!
他们开通了外汇账户,为的就是将来打理这支股票的收益。
当然,比一般员工动作更大的,是嘉盛的高层,包括梅义良和冯玉萱,他们这些天,陆续去香港集中,让李睿远前所未有的忙碌起来。
谷歌在亚洲唯一的一次路演就定在香港,刚好借这个机会,冯一平要给他们开个会。
这样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有心人,在冯一平到香港路演的前夕,王总带着老陈和马闻晢,也到了香港。
王总就没有那些小民们的烦恼,他早已经在账上准备了一大笔钱,准备用来购入谷歌的股票。
他们一致认为,冯一平不会拿他公司员工的利益开玩笑,这一次,是难得的搭顺风车的机会。
…………
维港的嘉盛假日酒店套房里,金翎坐在桌前,却看着窗外的海港发呆,她那出神的样子,让敲门进来的方颖芝都楞了一下。
“金总,”她叫了一声,见金翎没反应,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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