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都城记 - 祺祥: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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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都城记 作者:衩布三爷

    祺祥:平安无事

    清都城记 作者:衩布三爷

    祺祥:平安无事

    十岁那年,我还在认为自己是不一样的。

    因为我是一个国家的公主,我的生活是高高在上的,我所得到的东西永远都是最好的,我不屑于一些富家小姐们,他们看似高傲,却要依附着我的父皇和我的皇兄,而我却不必如此,我是天生不凡的,我不是任何人可以比拟的,我要做到的也就只有四个字:更加完美。

    为了心中一个恍惚的目标,我从小便努力刻苦的学习,不仅将女子该学的东西全部学到,我也要学习武功,我不认为自己比任何一个贵家公子差,我一定要像皇兄一样,博览群书,武功高强,这样就能够在父皇的身边,帮助他分忧。

    我幼稚可笑的想法持续了很多年,我自认为我牺牲了所有能够玩乐的时间,达到了一个别人达不到的高度,我努力去适应中的尔虞我诈,努力的去向着皇位上的人靠近,每当父皇笑着夸奖我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好像离那个位置更进一步了。

    直到父皇给我下了一道圣旨,他要将我嫁往皓国,那就是所谓的联姻。

    那个冰冷的圣旨像是泼了我一身的凉水,我才真正的体会到,我所做的一切,他们都不会放在眼里,只因为我是一介女子,就必须要遵从祖训,就要接受联姻的宿命,我并不甘心,我不比皇兄差,甚至更优秀,我为什么不能够取代他的位置?我为什么就要听从父皇的旨意?

    后来,我的想法终于变了,我也已经不再像以前那般幼稚无知了,如果他们改变不了什么,那么就由我来改变吧。

    那晚,樊国皇进了刺客,我并没有熟睡,而是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他们靠近的时候,我偷偷的起身,穿好衣服跟了出去,他们并没有发现我,我一路看着他们执行任务的整个过程,已经推断出是很出色的杀手,可是他们之间并没有默契,因为他们没有信任。

    我抓住了一线希望,想要逃出樊国并不容易,而且我深居中,不熟知皇外的路线与环境,而杀手不同,他们到哪里都能够生存,我便放低了姿态,与他们其中的一个达成了交易,我看着地上那个被摔碎的玉冠,也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想法可笑的自己。

    我偷偷联系了在皓国的鸿亲王嫡子,他是我在皓国认识的唯一一个人,我希望他能够帮助我留在皓国,我不担心樊国会有人来找我,我会将自己掩饰的天衣无缝,并且我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和尚旬成功的上路了,途中并没有遇到多少艰难,只是若非身边没有这个杀手,我想我是真的逃不出去的。在与亦吉碰面的那天,我将甜美的一面展现出来,就像当初我和皇兄初遇他时的样,我心中是有些看轻这人的,他只是一个世子,而且想法总是那么的无知,直到那日我遇到他,他还是如以往的无知,他说他的梦想就是当上一个无人能及的大将军,我心中暗自嗤笑,就算你真的有当将军的才干,皓国的皇帝也不会允许一个世子去当将军的。

    我并没有表现出心中的任何想法,只是对他甜甜的笑。

    在我预料之中,他收留了我,我将事情的大概告诉了他,他便义愤填膺的说些正义的话,说的是些什么,我早就已经忘了。我看着亦吉黑亮有神的眼睛,还有他瘦弱病怏的身体,低着头盘算他还有多少活日,而他死了后,我又要去哪里。

    我在将军府安顿下来,在亦吉的身边暂时的做了丫鬟,这也只是名不副实,我从来没有伺候过他一日,我也认为我没有这个必要去伺候一个世子,虽然他对我有恩。

    这样平凡的日子过了一年多,我渐渐看着他身体衰弱,脸色也愈加的苍白,我便知道他时日不多了。那天他终是生了一场大病,府中包括内的御医都去看了,那些太医纷纷摇头,事后鸿亲王遣退了所有太医,也不再对亦吉抱有希望,而我只是坐在他的床边,装作是他的侍女,要悉心照料的模样。

    他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我,我也静静的看着他,直到他眼神逐渐灰暗,逐渐闭合,我才准备起身离去,却听到床上又有了一丝动静,我疑惑的回过头去,发现亦吉并没有死,我有些震惊的看着他睁开迷茫的双眼,然后缓缓坐起了身子,我又迅速低下眉眼,我知道他在看向我,我默默的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他只是沙哑着说了一句“渴了”。

    亦吉变了。

    这件事只有我知道,连同鸿亲王和郡王们都没有发现。

    他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有着无知的想法,也没有了那双黑亮有神的眼睛,他总是喜欢躺在亲王府中的摇椅上,他安静的模样让我害怕,我总有一种感觉,他像是一个飞来天外的人,他话不多,也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他把我当做了他身边的丫鬟,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去伺候别人,他没有看出我为他穿衣时也有些手忙脚乱,因为我没有为别人更衣的习惯,他没有吃出我做的饭菜中有时盐多了,因为我从来是滴油不沾手,他没有听出我对他说话的语气很是不敬,因为我的身份不允许我在人前低下。

    我与他相处的时间不短,我们每日都重复着第一日所作和所说的事情,我甚至有些对此有了渐渐的习惯,好像我就该每日去叫他起床,每日为他更衣,每日为他送饭菜,我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变化,我好像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在他面前,没有了任何的棱角,没有了任何的反抗,看着他那双和亦吉不同的眼睛,里面是一面毫无波澜的古井,深邃又无以探究。

    平静的生活终是被打断了,在卫将军的接风晚宴之后,他对我的不信任也慢慢展露出来,我一开始并没有直言,只是说了一句“奴婢全是为了世子殿下着想”。我看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苦恼的揉着鬓角,心里竟然有些淡淡的想笑。

    那之后的一个月,除了要按时照料他以外,我都会出去打探皓国内的近况,对于鸿亲王叛变,我是后来猜到的,他真正开始行动的那天,我冲出了皇,直接奔向了鸿亲王府,那也是我第一次一天都没有出现在他面前,没有照料到位,我走进府内院中,看着他还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就躺在了摇椅上,我心中是有些气恼的,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身子不好,竟然还能够这般折腾。

    走之前,他又一次问我:“祺祥,你是谁的人?”

    我此时坚定着自己的想法,就是要帮助他逃脱追杀,决然的眼神看着他,他怔楞的没有说出话,直到我看着他乘上了马车,然后马车渐行渐远。

    中逮捕的兵也已经包围了整个鸿亲王府,府内已经乱的人仰马翻,到处都是人的叫喊声,看躲在一棵树后,看着那些府中的丫鬟和奴才一个个被杀,鸿亲王和众位郡王们都被抓走,我便将一个躺在地上已经断了气的奴才拖到了亦吉的床上,给他换上了亦吉平时的衣物,我知道仅是这样,依旧是会有人怀疑,我只能是掏出怀中的匕首,脑中想起他平日躺在摇椅上的模样,狠下心来,将那奴才的面皮用匕首剥下,鲜血染了满手,心口一阵恶心,此时的我才知道,原来为了他,我真的是什么事情都敢做,都会做。

    我躲在将军府五日,暗中观察了所有的形势,在确定已经没有任何能够威胁到主子的人之后,才想要放心的回去,在逃出亲王府的两天后,我才想起我的失误,若是鸿亲王府都已经被查封,那么清都城的别院也会不安全,思及此,我感到一阵懊恼,立即快马加鞭的赶往清都城,却在路上就遇到了埋伏,若非是卫将军的人马到来的及时,我可能将会寡不敌众,但是终归是放下了心,因为将军府的人告诉我主子人在那里。

    当我见到他在将军府内,依旧是躺在摇椅上的模样,心里才真正的安心。主子见到我时很语气很关心,他让尚旬去拿了水和糕点,自己又去拿了药,他说:“这里是药,我知道你子倔,不过这个一定要拿好。”

    我子倔?或许是这样的,我有些犹豫,才接过了他手中的盒子。

    我将事情的大概告诉了他,看着他眉目间的忧虑,说道:“主子放心,世子殿下已经死了。”他恍然的时候,我心里也是恍然的,是的,我说的没错,世子殿下早就已经死了,而我眼前的这个人,才是我真正的主子。

    我们最后定居在了清都城,主子开了店铺,他说要做糕点,为了达到他满意,我便用尽了各种方法,尝试着做出他所画出的图案,还有主子所说的味道。这些糕点做好后,我都有事先尝过一次,在最后一次测试成功后,虽然样貌不甚好看,味道却已经达到了主子要求的,端着盘子走出去,看着我们三个将盘中的糕点全部一扫而光,我想我心里是略微高兴的。不管别人买不买,吃不吃,只要主子喜欢,那我便会做下去。

    卫将军来了缙来店铺后,主子和卫将军的关系日渐密切,也许真的存在女人的直觉,我早已发现了两人间,不,是三人间的关系,包括尚旬。这些与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只要主子高兴了,怎么样都好。

    和主子一起,我们一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那里还有卫傲和胖大娘,那是朴实的生活,食材不够的时候,我会板起脸来,让他们出去买。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我会提前做好饭菜。晚上睡前一定会去将院中摇椅上的主子叫起来,让他回屋里休息。这是我第一次体会的生活,却也是我最后一次的体会。如果能够继续这样肆无忌惮的生活下去,那么我想我会毫不犹豫的忘掉曾经。

    当不断的有人来袭的时候,让我才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我现在是祺祥的身份,但是同样的,我还有另一个身份,祥云公主。

    我不想让主子知道我是有意瞒着他,想要明说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我们那晚被人下了毒,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樊国的皇,我的殿。我脑中的第一反应是,要确保主子没事。我在樊国内打探后才知道,主子住在皇兄的寝殿,我不清楚皇兄究竟打了什么主意,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有事瞒着我,并且是一件不小的事。

    我没有犹豫,立即和尚旬取得了联系,我们在暗中商讨,要如何将主子安全的送回清都城,我知道这个过程皇兄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不知道他会做到什么程度。

    几日后,和主子见面的时候,我清楚的看到了他眼中的震惊,是啊,他或许怎样也不会想到,一直在他身边的丫鬟,竟然会是一个国家的公主吧。但是主子却一句话也没说,我没有将心里的害怕表露出来,我不知道主子的不说话代表着什么,是在默许我欺骗了他吗?可是现在再去解释是不是就已经没有用了?

    我们都没有说话,我只能首先出面,打破了这个僵局:“皇兄,这便是你不惜代价让我回来后的结果吗?那么云儿就先行告退了,来日会寻亦吉公子旧叙。”我强忍住身体的颤抖,稳住步伐,走了出去。没有人知道我说出那句话后,心里有多么的后悔,因为事求完美的我,发现这件事做错了,而且错的离谱,或许主子不会在意,但是我却无法原谅自己。

    晚间内防守松懈的时候,我再次去找了主子,在路过皇兄殿的时候,我无意间发现了皇兄和父皇密谋的大事,他们竟然又有了那样的野心,想要和金国合力吞并皓国,而更加令我震惊的是,原来皇兄这次处心积虑的抓我们过来,是想要拿主子威胁卫将军,而我,则是作为牺牲品,要再次联姻到金国。我没有丝毫的慌乱,理清了所有的思路,静静的思考。

    我没有立即去见主子,而是又返回了我的殿,拿出笔墨,凭借着记忆,将主子想要学的糕点步骤细细的写在纸上,刻在脑中,每写一笔,每标注一笔,我都已经策划好今后,为我要做的事情更加的坚定。

    我再次见到主子的时候,就对他坦白了一切。

    我看到他淡漠的神情,心里紧张,对他说明了如今三个国家的形势,并且将最坏的消息说了出来:“卫将军想来也会凶多吉少。”

    我看到主子的脸色瞬间变了,只要遇到有关卫将军的事情,主子都会变得不能理智思考,甚至会将信将疑,我不忍心看他这般模样,我喜欢看着主子躺在摇椅上悠然自得的神情,但是我必须将实情告诉他,我不想再去隐瞒,因为那种感觉就像是欺骗。

    回去后,我了放在桌上的宣纸,墨迹已经干了,将这些纸张叠好,放到了怀里。看着窗外没有星月的夜,主子,我还能够为你做些什么吗?

    我与尚旬一直保持着联系,定下了时日后,我便静静的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我中途几次去往主子所住的殿,他都一直在睡着,我看着他逐渐消瘦的脸,想起了曾经亦吉的病,那是一种不知为何名的疾病,它会让人在睡梦中沉迷,不能醒来,直至消耗殆尽的时候才会有一丝的回光返照。我不敢相信主子纵使不是亦吉,也没有逃脱掉这个身体的枷锁吗?我没有去深想,也不敢去深想,我宁愿相信主子是因为劳累了,困了,要休息了。

    三日后的晚上,我换好衣服,来到了主子的殿接他。我们一路上没有说话,我带着主子轻车熟路的便走到了皇最外围的城墙,我们也顺利的翻身而过,不出意外的,我看到尚旬在下面的接应,不得不说,他对主子的忠心,令我出乎意料,但也像是在情理之中,因为我们像是同一种人。

    “尚旬,你带着主子先走,我这里还有事。”

    我话音刚落,主子就急道:“你不走?”

    我不敢去看他,只是沉默的摇摇头,然后从怀中掏出了那一叠纸,递到了主子的手中。我想着以往伺候主子时的习惯,不知以后是否会改的掉。不过我还是坚定的看着他,并且许下了一个我所不能实现的承诺:“主子,不管多少年,我会回去的。”

    我站在城墙下,看着他们策马而去,扬起了一片尘,我眼睛有些湿润,主子,我是不是又骗了你?

    ……

    金国的皇比起皓国和樊国都要奢华,我抬眼看着这里,一身红衣的自己,好像就是金屋藏娇般,眼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晃动的蜡烛。

    我终究是服从了父皇的命令,远赴金国,联姻。

    我并不是为了樊国,并不是为了父皇,并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主子。

    我能看着皓国被灭,能看着边城被毁,但是我不能看着没有了清都城后主子将会怎样。

    我写下食谱的那日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我要凭借一己之力,用尽手段,在皇生存下去,为了能够让主子在清都城安享一日,我便不能让金国与樊国的兵涉足那里。

    后的生活并不是那么困难,我坐稳了贵妃的位置,但是这还不够,我要得到更大的权利,我要那顶凤冠,我要踏足干涉朝政,我要阻止威胁到主子的一切因素。

    身下传来一阵阵疼痛,我无力的躺在床上,看着身上金国的太子,他毫无章法的在我身上放肆着,我并不在意这些,因为在我看来这些人都是一样的,他们不断的释放又肆虐,我咬着嘴唇,今晚过后,太子所带领的军队就不会再去进一步侵犯皓国。

    清晨,天还未亮,我没有看向身边那个对于我来说陌生的男子,只是艰难的掀开被子,走下了床铺,坐到了桌边,摊开纸墨。

    看着窗外渐渐升起的晨光,今日又是月初了。

    我颤抖着手,拿起桌上的毛笔,淡淡的在纸上写下了四个字:

    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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