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主[GL] 作者:允
镇国公主[GL] 作者:允
第174章 心魔(九)
婉儿又从噩梦中惊醒。自武后开导公主人事、顺带着赐了她一卷画轴以来,这样的噩梦已持续数月了。
最初时这些梦中还只有些不认识的男女,其所为亦不过简单的脱衣苟且,脱不出卷轴上所画的动作,且每每到了重要关口便为武后所止,婉儿亦就此惊醒,再入睡时便更无它心——此时梦还仅仅是梦,便在梦中,婉儿也清楚地知道这点,一见这些画面,自己梦中便要制止,因此这些羞耻事在婉儿那里亦仅止于卷轴图画,虽然令人羞恼,却还不至到难忍的地步。
然而婉儿因存着心事,动静间留心其他人的举止,渐渐发现了许多留意到、却未曾深想的事迹:譬如武后身边的内侍高延福,与殿中省的某位执事走得极近,从前只当是同乡同村又谈得来的缘故,如今看来,情谊却远超同乡;阿青娘子一向慎独,与谁都不大往来,她手下人亦是循规蹈矩,偏偏却称宫门监的周文远为“周郎”;先帝大行,杨子高被遣去道观,掌固卢氏亲自送行,临别时嚎啕大哭、泣不成声……
婉儿难以抑制地琢磨起了这些事,越琢磨,思绪便不由自主地散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地方去——若说高延福、杨子高、周文远之流,乃至宫中大小内侍,纯以性情、样貌、口齿之类博得宫人欢心,那决然是假话,他们既能与宫人相善,必是因其“男子”的身份,何况先帝在时,宫中三令五申,不许有内侍与宫人交好,倘若这些内侍真是全无妨碍,如何又要下这样的禁令?可照图形所画,男女之事,似男人有□□,而女人无有。内侍之净身,自然是□□去净,否则不能得以入侍妃嫔。若果如此,则这些人与宫人们同宿起时,又做了些什么?总不见得因极爱与对方对卧长谈,所以宁可冒着禁令,躲着人,千方百计地也要图那一晚上罢?
这许多疑惑都在婉儿心上扎了根,搅得她心思蠢动,日夜不宁。有心要多方求解,一则畏惧宫规森严、不敢妄言,二则幼受家教、耻于言及,因此竟只能将疑惑埋在心中,累成心病,辗转反侧,那梦中的情形,也越发地光怪陆离,自男女间无声静止的画面,渐渐地变作稀奇古怪的姿势动作,再之后那些男人又渐渐地变得不是男人,先是突然少了□□,继而面容都变得阴柔,仿若内侍,再之后连身形也渐渐地娇柔细窄,甚而生出了双乳。
武后照旧还出现在这些梦中,却不再是旁观的人,反而变成了那男女们中的一个。有时是辗转□□的女子,有时是面容狰狞的男子,有时男女兼而有之,婉儿也不再如从前那样能从容分辨,有时沉湎其中,至天明起身,方有所觉,身下津液淋漓,煞是恼人,有时情浓交接,羞愧而醒,睁眼时却恋恋不舍,尤有余味。
到了今日,这梦就更过分了,竟将自己代入了女身,武后带入了男身,梦中自己成了某位妃子,受她这帝王怜爱,宠异诸伦,冠绝后宫,诸妃嫉妒,累加僭毁,武后却一心一意,绝无转移,甚而赐浴温汤,亲为披衣,其后旖旎温存,其中乐趣,直非人间所有——直到婉儿看见自远处凌空而来的祖父和父亲。
婉儿从未见过自己的祖父和父亲。然而自母亲和他人的描绘来看,这两位应当都是清矍俊逸之人。在她其他所有的梦中,祖父和父亲亦都是这样的形容。可这一次,两人却都是面目狰狞,疾行而至,厉声高喝,其情其状,宛若地狱恶鬼。婉儿为他们所惊,一下便从幻梦中惊醒,醒时尚惊魂未定,面色惊惶,心如鼎沸,掀被坐起,将门口几个宫人都吓得来问:“才人怎么了?”
婉儿定了定神,低声问:“什么时候了?”
小宫人答说:“还差一刻到丑正。”
婉儿吩咐她们丑正叫自己,听闻只差一刻,便径直起身,略理了理衣裳,将要出门,忽地又站住,问:“陛下更衣了么?”
小宫人明白她的意思,轻声道:“婢妾们已按才人吩咐将衣裳备下了,但陛下还未传见。”
婉儿略一思索,方道:“将衣服给我。”自取了丧服,出了门,自小门入便殿,悄无声息地站在柱子后面,探头向前一看。
武后依旧衣着整齐地坐在案前,提着笔,作抄写的模样,然而距婉儿睡时已过去了两刻时,走前武后便已抄了十行字,到如今她醒了,回来一看,经书依旧只得十行。
婉儿犹豫片刻,还是抱着丧服出去,轻轻问:“陛下?”
武后讶然回头,微微蹙眉道:“这就回来了?”看见她手里的衣裳,叹息了一声,自案前站起,张开手:“更衣罢。”
自有一人接过衣裳,两人脱去了外衣,婉儿要替武后披衣时,她却改了主意:“叫他们打水来,有些乏了。”
婉儿一怔,眼角微抬,瞥了武后一眼。她今日才得了长子的死讯,这么快,就能安心入睡了?
已是深夜,一切便自从简,内侍们抬来一个大浴桶,灌好热水,徐徐退下,殿中尚余五六名亲近宫人,要再替武后脱衣,她却挥挥手:“你们都下去,留婉儿即可。”
婉儿心里一突,躬身低头,熟惯地替武后去除中衣。为了向武后显示忠诚,她一向不惮繁琐,亲自操持贱役,于这服侍洗沐之事已是极熟,然而从前还无所觉,今日做了这样的梦,再见武后的胴体,心里不知不觉便生出些别样滋味,又想起祖、父之死,更觉百味杂陈,紧抿下唇,扶着武后踏入浴桶,拿起巾帕时手抖了抖,放在武后肩上时,两眼习惯地向下一望,目光越过武后肩头,落在她身体与水波交接之处,看见她那双虽已微垂、却不减风情的□□自高而低地向下浸没在水中。
四下烛光如昼,照得浴桶中水光粼粼,连武后的肩和乳都像是闪着光似的,叫人看了一眼,便难以再看到别处。
婉儿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一不留心,巾帕落了下去,掉在水中,正正地漂在武后身前。武后眯了眼,半回了头看她:“婉卿有心事?”
婉儿全身血气涌动,咬了牙,隔了半晌,才颤声回道:“陛下洗沐过后,便…歇息么?”
武后闭了眼:“不歇息,又如何呢?”
婉儿默然无语,收拾物件,轻轻替武后擦拭后背,她虽已到为人祖母的年纪,肌肤已渐生松弛,周身却依旧白皙光洁,婉儿执巾帕的手擦过她的后背,心跳渐疾,只得咬住下唇,以疼痛迫使自己凝神静气,擦过上背,再投巾入水时,却又见武后睁开眼,平平淡淡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此时还能安然入睡,真是铁石心肠?”
婉儿看不见她的脸,却知道此刻她的面上一定也如这声音一样平淡。婉儿垂了眼,将巾帕按在武后的肩上,自后向前轻轻擦去:“若陛下不是这样的铁石心肠,晋阳王早就没有今日了。”
武后的肩颤动一下,发出一声似笑又似哭的声音,她慢慢地自桶中站起,水珠自她身上滚落下去,如纷纷细雨垂落水面。
婉儿不敢看她,连忙转身取来丧服,刚一展开,便听武后一字一句地道:“早上宫门一开,你就和阿青一道出宫,去见裴炎。”
作者有话要说: 事情办得很顺利于是更新啦么么哒~
第175章 变天
平日我进宫都是自南门出入的,今日事大,却有些不想经过宰相们出入的南衙,因此特地叫人绕到北门外,思之再四,还是先递牒请见母亲,本以为有这样大的事发生,传达当有迟延,谁知不到片刻便有人出来宣令,说太后在太极宫召见我们——这宣令的正是从前往长乐观向我传过旨的王德,说来也算是老熟人了。
我一见王德,便觉心中有些不安,郑博在侧,不好多说什么,自车上向她屈身一礼:“劳烦十五娘了。”
郑博见她穿着青衣,颇有些不解地看了我一眼,我对他使个眼色,他虽未懂,却也肃容跟随,不敢造次。
王德将我们带至承香殿,对殿中人吩咐几句,回身道:“妾即前去启禀太后,请公主、驸马在此候见。”
郑博扭捏地道:“请禀太后,臣是外男,居留内宫,似有不妥?”
王德道:“此是太后吩咐,驸马但留此间,毋须烦扰。”竟不再等我们叫她,转身便走了出去。我知道事出紧急,且对宫中也熟,倒还好些,郑博额上立刻便冒出冷汗,徒劳地叫了一句“十五娘子”,追出一步,便见几名宫人站出来,为首一人微笑道:“太后有令,请驸马、公主在此稍待。”
郑博脸色苍白,回望我一眼,我亦是心跳迅疾,掌中出汗,面上只能装出镇定的模样,安慰他道:“阿娘既叫我们等,我们在这里等就是。”因见身周二十余名宫人都身着胡服,又向那为首的问道:“你可是木兰骑中人?”
那人对我拱手:“婢妾斛律多宝,为木兰骑第什队队正。”
我听说是独孤绍的手下,心内稍安,笑道:“独孤十六今日当值么?她如今人在哪?许久不见,也不知这小娘又到哪里厮混去了。”
斛律多宝只是摇头:“不知。”
我见她不说,越觉此事严重,抬眼去看郑博,他亦是六神无主,倒是斛律多宝看我们惶恐,取了一副双陆棋来,我想事已至此,恐慌无益,便邀郑博投棋,玩不上几局,忽然又有谒者来传话:“太后召驸马。”
郑博已是衣衫透湿,望我一眼,战战兢兢地道:“二娘?”
我丢了棋道:“既是阿娘相召,二郎就好好地去罢。”想起李晟与他同为“二郎”,便觉心中一叹,起身替他整了整素服衣衫,低声嘱咐道:“无论如何,听阿娘的话总没错的。”
他懵懵懂懂地看我,被几个内侍拥着跌跌撞撞地出去,斛律多宝等他出去,方看我:“妾寻几人陪公主下棋?”
我心念一动,笑道:“独孤十六不在,崔二总在罢?你叫她来陪我。”
斛律多宝看我一眼,退了出去,须臾便见崔明德穿着素色窄袖,带着一个侍儿慢慢过来,我见她便笑:“独孤十六真偏心,我的侍儿都不知遣到哪里去了,你却还能带一人进来。”
崔明德淡淡道:“我不过一人一身,宫中却皆是公主家奴婢,怎么好比?”
我干笑道:“崔二娘说错了,宫中都是天子奴婢,不是我的奴婢。我已非宫中人。”请她坐下,将人都打发得远远的,迫不及待地便问:“今日…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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