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主[GL] 作者:允
镇国公主[GL] 作者:允
婉儿见那柜中衣裳甚是奇特,不禁以手抚摩,偏头问:“这些衣裳是给谁的?”
侍婢笑起来:“都是给承旨娘子的。”
婉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我一人,怎么穿得下这么多衣裳?”
那婢笑道:“看着多,其实不过三套,一套请承旨见客时穿,一套是拍卖时换上,还有一套是晚宴时穿的。”
婉儿迟疑地看了柜中衣裳一眼:“之前说的可不是这样。”
侍婢笑道:“时间仓促,衣裳之前还未做得,所以没和承旨说,除了衣裳,旁的都和之前一样。”
婉儿想起当时确是有这一说,却也不愿作这奇装异服,因问:“一定要换?”尤其是中间那套,实在是——穿不出去。
那婢急道:“是奉天局特地赶造的衣裳,以承旨的这几套最漂亮,不穿多浪费?”
婉儿沉静地看了中间那套衣裳一眼,并不开口,那婢便明了了她的意思,有些为难地道:“不然,就换头一套和最后一套?”
婉儿轻轻点头,任这几人替自己更衣打扮,出门待客。
内院的大小事项有公主府的执事宋佛佑主持,外头诸事则有冯永昌,长乐公主还额外请了教坊中一个老娘张四来帮衬,婉儿需要做的其实不多,不过是代这位公主坐镇前厅,遇见张四娘接待不了的贵人时出去迎一迎,与其说是长乐公主找她帮忙,不如说是她托了长乐公主的福,多了许多与贵人们结交相处的时机——不知不觉中,她已欠了长乐公主一个大人情,可这人情却是她心甘情愿欠下的。
婉儿微垂了眼,安顿好最后一位客人,回到厅中,少用了一盏羹汤,便听外面传来拍掌声,先是崔明德来了,四处看了一圈,面上问了几处,在厅中等候;接着长乐公主也出来了——她自早上便在各处转悠,一会看看那里的灯,一会看看这里的树;再接着高金刚过来,说圣驾已出了仙居殿;长乐公主与婉儿便领着诸宾客仆役迎出了门外后不久,圣驾出了宫门;再立了两刻,便见禁卫仪仗,逶迤而来。
婉儿从前要么是崔明德、高金刚的角色,要么便伴在圣人身边,头一次立在接驾的人群中,突地生出些别样的感觉,站过一会,终于见皇帝的车驾在不远处缓缓停下,徐长生打开车门,自门中窥去,身着浅紫袍衫的“她”看着竟十分陌生。
一点也不像是早上在床上孩子似翻来翻去、说些不甚好笑的笑话的她。
婉儿低了头,恭敬地随众人将她迎了进去,听见她因受了奉承、在人丛正中爽朗地大笑。园子正中偏东处有一座八角亭,那是专为她留的位置。随她立在亭中的只有那几个御前近人,除了高延福和贺娄氏之外,还有徐长生和徐长寿,徐长生穿了艳红裙衫,打扮得花枝招展,徐长寿则穿着素色道袍,飘然好似仙人。
几位公主与王妃围坐在亭畔,再便是以品级依次设席,以她为中心,如半圆般依次排远开去。
婉儿没有在半圆里,她在这一头,专为拍卖搭设的台棚边站着,台边教坊的伎乐或坐或站,台上则渐起了歌舞,台棚后有许多人忙来忙去,方才那侍婢也匆匆过来,蹑手蹑脚地在台棚后提醒她补妆。
婉儿回头看了亭中一眼,她正被她的侄女和女儿们奉承着,无暇顾看这边,话说到一半时徐长生似插了句嘴,惹得她又发出一阵大笑,踟蹰了片刻,走到台后,问那侍婢道:“你方才说的那套衣裳,穿上时到底是什么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来自百度百科):
王事靡盬
【出处】
《诗·唐风·鸨羽》:“王事靡盬,不能蓺黍稷。”
【释义】
王引之 《经义述闻·毛诗上》:“盬者,息也……
《尔雅》曰:‘栖、迟、憩、休、苦,息也。’苦读与靡盬之‘盬’同。
【示例】
唐 白居易 《安南告捷军将黄士傪授银青光禄大夫试殿中监制》:“戎首来降,陪臣告捷;服勤靡盬,将命无违。” 明 张居正 《寿汉涯李翁七十序》:“谏议官琐闼,为耳目之司,非可一日阙者,独念翁老欲归,而天子遂许之,使谏议无靡盬之叹,翁得以介眉寿之福。”
【解释】指公事没有止息.
第354章 则天(十一)
起身时侧壁小榻是空的, 她不觉生出些淡淡的不悦, 刚要叫人, 忽地又想起来那里空着的原因,却更蹙了眉, 扬声问:“城中可有事报送?”
徐长生脆生生地答了一句:“回陛下,无事。”接着便走进来, 她见这小女娘打扮得缤纷灿烂, 艳若朝霞,怔了一怔,才想起是为的何事,摇头失笑:“不过去太平那坐坐,你们倒当做什么大事一般。”
徐长生笑道:“在大家自然是小事, 在我们可不是大事么?”一面说着,又来摇她的手道:“阿寿又做了新衣裳, 大家看看,是不是更像仙人了?”
她无可无不可地起了身,随着走出去, 见徐长寿做了道人打扮,在阶下遥遥稽首,乍看倒也似模似样,可细细一看,便总觉缺了些什么,徐长生撒娇撒痴地要听她的评语,她不愿拂这小女娘的兴头, 勉强点一点头:“有几分相像。”
徐长生露出失望之色:“只是几分相像么?”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来,在廊下走了几步,春色明丽,桃李芬芳,看得人心神畅快,早起时那点朦朦胧胧的不悦顷刻间便被明丽春日融消殆尽,诗兴大动,想即刻吟几句句子,转头左右一看,婉儿与崔明德俱不在身侧,余人不是不识点墨,便是不知音韵,见她脸色,也不知该研墨铺纸,只是胡乱揣测她的意思,笑着称赞“这花开得真漂亮”,还是高延福晓些事理,指着花丛问她:“前日听上官承旨读《诗》,有‘桃之夭夭’之句,想必说的就是这样罢?”
她轻轻颔首,目光扫过桃枝,落在桃花瓣上,花瓣娇柔,令她无端想起了昨夜,嘴角挂出一抹笑意:“高卿听她念《诗》,就只记得一句‘桃之夭夭’?”
高延福躬身笑道:“小人又不懂这些,记得一句,已是极好了,哪里还记得那么多?”略想了想,又道:“还有什么…采花还是采什么的,听来都差不多,也记不住,总是说人极辛勤,终日劳作似的。”
她笑:“采薇采薇,薇亦作止…”记起早上那个笑话,猛地眯了眼,偏头去看高延福,幸而这老奴摇头道:“不是这个。”
她闲极无聊,顺着就道:“于以采蘋,南涧之滨?”见高延福还摇头,竟来了兴致:“采采卷耳?终朝采绿?绵绵采葛?采菽采菽?”
高延福愁眉苦脸道:“好像都不是…像是什么左右什么的,还有淑女。”
她灵光一现,脱口道:“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高延福拍手笑道:“陛下圣明,就是这首。”
她好笑道:“这哪是终日劳作,分明是…”分明是什么,却又不肯说了,斜了高延福一眼:“这首诗不是采花,是采野菜——叫你平日多读书,你又不读。”
高延福赔笑道:“是是是,上官承旨也向老奴说了是采野菜,老奴想这自开头采到末尾,反反复复,左左右右的,还有什么睡不着之类的,必是农妇为了生计奔忙,辛勤劳作,日夜不休——陛下以为老奴说得可对?”
她笑而不语,只是叫人剪了一枝桃花,陈在殿中,悠悠哉哉地观赏了半日,算着时候,便出门登辇,向太平的别庄而去。
这小女儿一向有些巧思,这拍卖听起来便十分有趣,看那日婉儿回来时的模样,想必也确实弄了不少新奇点子,春日无事,正可偕众而往,在园子里好生乐上一乐。
她怀着些许期待到了地方,在从人的簇拥中下了车,第一眼倒没什么特别,不过是见过无数次的迎驾场景,里面陈设得甚是精致,又搭了与平日不一样的漂亮台棚,然而也只能说是不错,算不得极新巧,酒席是全素的,符合此举“慈善”的宗旨,歌舞是教坊寻常的曲乐,不功不过,婉儿的罗裙边缀着些不甚常见的花边褶皱,左胸上绣着一朵大大的牡丹,右边却没有,想必就是太平所说奉天局今年新推的“不对称”款式,漂亮是漂亮,算不得惊艳,以此次时间之仓促,办成这样,已算是难得,不可过分苛求。
她慈爱地向太平看了一眼,却见这小女儿颇有些神秘地笑了一笑,向从人吩咐了什么,那人悄悄离开,片刻后乐声忽变,但听大鼓三响,那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教坊妇人登了台,抑扬顿挫地请众人静一静,拍卖即将开始,所卖之物,都是限量绝版的独家好货。
场中寂静,连她在内,所有人都好奇地向台上张望,原本歌舞的伎人都已退下,场上空旷,只有这妇人一人在左侧,婉儿本来在那台棚之侧立着,这会儿忽地不见了,不知待会会不会出现——太平这小东西,说是要借婉儿主持拍卖,结果到现在也只见这教坊妇人在那喋喋不休,既没有婉儿什么事,又何必巴巴地叫她跑出来一趟?
乐声又响起来了,这回是舒缓悠扬的曲乐,乐声中有人自后面登了台——这人并非自后面台阶上来,而是站在当地,缓缓升上台阶的,她穿着一件素白的缎衫,衫子极长,自头坠到了脚,因衫子是极素的白,上面又以银线和灰线绣满了云雾远山以及水波纹路,看着倒不觉晦气,反而有些缥缈登仙的感觉,她的背后背着两只洁白的翅膀,这翅膀令她身上的仙气更重了,四面升起了一缕烟雾,一望便知是香炉燃出来的,却依旧为这人增添了几缕仙气。这人徐徐地走了过来,缎衫如流水般随着她的步伐在身上起伏,极轻微,却极易察觉,衫上纹路亦如水波般顺着她的身子起伏,明明不露出一丝一缕的肌肤,却像是所有的肌肤都暴露在这春光之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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