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心若无其事的捧起身侧一个糖罐,开始吃罐中的糖莲子。似乎从她记事起,她身侧便一直有这么一个糖罐,罐中储着一颗又一颗糖莲子。
“可长心谷主该是知晓馆主不会像这些说与您听的……”绿翡低头看着长心白若葱根的手指一根一根探入罐中,眸里闪过了一些她自己都抓不住的情愫。
“可无论如何,娘亲的事都不该由子女做主不是?”已是知晓自己与娘亲并无什么血缘关系,长心却丝毫不介意与绿翡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兜兜圈子。
绿翡,绿翡……还真是‘有趣’的人呢……
长心眯着眼,若无其事的在绿翡的脸上逡巡着。
想从自己这处下手,让自己出言敦促娘亲娶她……绿翡未免也太看得起她自己了。
“谷主无需做主……只要不反对便是了……”绿翡当是长心还是春风馆失忆时的模样,随即抬头,双目炯炯地望着长心,“谷主定然也不希望馆主不快不是?”
“是……只要娘亲开心便是了……”长心轻轻一叹,却是给了绿翡一个错觉——站在她眼前的不是一个二八芳华的女子,而是在情谷中冷眼观世多年的情谷谷主。
“谷主莫不是想起了什么?”绿翡不动声色地看着长心的眼睛。
“是。”长心冷冷一笑,却是让绿翡神色恍惚了半柱香。
“本谷主想起娘亲要本谷主做的女红还没做。”长心恢复到十五六女子该有的模样。调皮地冲着绿翡眨眨眼,转身从屋内拿出一个托盘与绿翡,“做女红还是要绿翡姐姐多教教本谷主才是……”
“是……”
绿翡不敢再看长心,只是低头开始穿针。
看着眼前小姐打扮地女子忙碌在一堆丝线里,长心的唇角浮过几分自己也不知道缘由的轻笑。
“那堆丝线是娘亲故意弄乱让长心解的……”随意嘱托着绿翡细节,长心足尖一点,却是跃到了她院落的墙头上。
虽前来侍奉她的人说这苏王府已是她苏长心的人,她却知晓那是骗人的。若府中皆是她的人,那未免也太小瞧苏王爷了。苏王爷,苏王爷……追忆了片刻脑中的空白,长心便只得站在高墙上往下眺望,眺望苏王府里的小厮婢子,眺望苏王府中的亭台院落,眺望那紧闭的大门何时开。
而院中的绿翡却是认认真真地忙碌在那顿丝线中,小心翼翼地解着一个又一个的线头。虽然明知这本是长心该做的事,但一想到这些东西最终会回到苏红缠手里,绿翡也是一阵面红。
时间就不紧不慢的走着,走着,走到太阳下了山,走到明月高悬,走到苏王府渐渐灭了烛火,走到原本还有些脚步声的院落变得静得瘆人。
“谷主,馥虞小姐已是走了。”跟在长心身侧的婢子看着长心的背影,低低地与长心禀告绿翡的女红。
十几团丝线竟是都拆好,且完成了绣样……长心的眉头不禁蹙了蹙。她本以为绿翡不过是一个官府的落难小姐,现在看来,却不是她想的那般简单了。
“她绣了何物?”长心覆手站在墙头,任着夜风摇曳着她的衣摆,点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流。
“回谷主,绿翡小姐绣了一些小字……”婢子的声音低了些,“木有枝兮山可依……”
“哦……拿下去烧了吧。”长心仿佛没有听到婢子的话,只是静静看着苏府府门,她在等那扇门开,等该回来的人回来。
“是。”
听着婢子走远的脚步声,长心没有动。娘亲自是不会为她准备什么女红的任务,娘亲从来没指望过她成为一个贵家小姐。绿翡似乎说谎了,她其实并不懂娘亲的性子。
懂娘亲?长心被自己脑中的想法惊得浑身一颤。娘亲哪里需要绿翡懂呢?娘亲只要自己懂便好了……不是么?可娘亲又何须自己懂呢?难不成自己也希望娘亲早日成家么?难不成自己如绿翡一般对娘亲有说不清的企图
夜风慢慢地吹,长心慢慢地想。想得她头都有些疼了,也没有想清自己究竟对苏红缠抱了怎样的心思。她只是暂时不想离开那个女人,暂时不想让那女人与其他人居在一处。
什么娘亲,什么谷主,她本是不在意这些虚无的头衔。可若是这些称呼,能留住娘亲的视线,称娘亲一声‘娘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回想着早晨时,娘亲为她抹妆时的神情,长心是知晓娘亲于她是没有什么非分之想的。娘亲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孩童,悉心照料着,不求她有什么回报,也不求她能改变什么……或许娘亲眼里并没有她,只是把她做了一个寄托,一个若有若无的寄托。
娘亲的眸子里经常会蓄着些死气。不是怕死,也不是想死,而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娘亲似乎偶尔有要去为她师尊复仇的念头,可她的师尊却是大仇已报。而她,却是因为她师尊的死,堕入了一个又一个莫名其妙的圈套。
圈套……长心不懂自己脑子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个词。但她却能感觉到娘亲似乎是无处可去,无处可藏。娘亲或许在某刻时候以为苏王府是个极好的藏身之所,又或许,她与苏王爷有什么难以言状的约定,但现实可能与娘亲想得并不一样。
现实是什么呢?长心暗觉自己有些头疼。疼得像针扎一样,却又似乎可以容忍。
“缠儿……”当着一个诡异地称呼从舌尖爬出,长心心有些乱了。她是不知晓着个称呼是称呼谁的,但她莫名觉得这个称呼只能给娘亲……她怎么会这般称呼娘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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