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开出了一小段距离,池谷就敏感地察觉到健次开得比平时要快上不少。
“怎么了?”
健次牢牢地盯着前方不放,嘴上问道:“我想试一试用脚刹漂移,可以吗?”
“呃,当然可以啊。”
在应承的同时,池谷顺手握住了左上方的扶把,做好了‘说不定会再次遭遇车祸’的完全心理准备,镇定地告之道:“我准备好了,你开始吧。”
他虽然觉得健次这次能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却也能理解好友在面对外来强敌时有心无力的难过。
于是不好实话实说,以免打击对方。
“好——就在这个弯角!看我的!”
健次像是要给自己鼓气似的,低低地喊了句,紧接着一咬牙,狠狠地踩下油门,以从未有过的快速进入了这一处发夹弯——
“啊啊啊!!”池谷被他的乱来吓得大喊:“你的速度太快了!!”
“糟糟糟糕,车尾打打打打滑了!!”身为操控者的健次所受到的惊吓是最直接也是最深刻的,后轮侧滑的状况第一时间就被传递到了他的背脊处,当场就恐惧得语无伦次起来。
慌乱之下,他连忙撤去了施加在油门上的力度,想着这般最保守的做法能让尽快停下来,然而这个举动非但没有缓解车尾侧滑的情形,反倒使得180sx的屁股像是喝醉了酒似的左摇右摆,连带着造成了整个车身的打滑失控。
“啊啊啊啊!!”
眼前的世界胡乱地左旋右转着,周边的景物就跟被打乱了的万花筒般溜到了挡风玻璃前。
“快——快松开离合器!!”
眼见着快有翻车危险,要不是还有着座位和安全带的限制,池谷几乎想亲自扑过去替六神无主的健次动手了。
“我、我、我知道了!!”
健次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表情,脸色惨白惨白,汗水哗啦啦地淌着。
因血液上流而显得冰冷的手指离开了被捏出汗的排挡杆,肌肉绷紧、神经近乎麻木的腿艰难地上抬,一边凭借仅剩的那一份直觉狠命打着方向盘,一边彻彻底底地依循池谷所言的、放开了被踩踏下的离合器——
随着轮胎外圈的橡胶与水泥扑救的地面剧烈摩擦过所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噪音响起,在健次忐忑不安的操控下,钟摆一样晃来晃去的180sx蛮横地跨在了路中间,总归是停下来了。
“……呼。”
劫后余生的池谷着实捏了一把冷汗,再不想伤好友心也不得不开口劝道:“健次,你不要胡乱逞强啊!”
健次也心有余悸:“我还以为会没命。”
“别太着急,技术要慢慢磨练的,我这个反面例子还不够醒目吗。”池谷侧过头来,跟他说着,眼角余光忽地瞥见了刺眼的一抹弧光——
他们还横在马路中间!
“糟了,快移开!”池谷大吼:“后面有车来了!”
而且不止是一部!
“哎哎哎,你等等,我我先看看……”
健次手忙脚乱。
这一来一去的说话耽搁间,最前头的那位车头灯的主人竟是已然近在咫尺。
轮胎在以叫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旋转着催动车身前进;80号排气管喷出的尾烟没入黑寂的夜色中,拥有高超精湛的技术的车手将被改装过而高达340匹的马力优势和转子引擎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是一架白色的fc!
——天啊。
求求你啊,避过去!
池谷在心底声嘶力竭地呐喊着,死命祈祷,不知是不愿还是害怕,他索性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隔了层薄薄的眼皮透来的灼人光线,不去看即将发生的惨剧,自然也就错过了接下来发生的直令人拍案叫绝的绚丽车技展示——
亮白色的车影自狭窄的直路阶段便开始了加速甩尾,看似惊险,实则平稳,保持着侧滑的姿态杀入弯角。
在瞥见意外停在路中央的180sx时,他也不见丝毫慌乱地施展出绝妙的离合器接合技术,把原本处于能发挥出最大抓地力的两成后轮打滑的轮胎迅速调整过来,与他们并列停着。
紧随在他身后的ae86和fd-3s也用同样流畅自如的动作靠了过来,精确无比地停在预算中的位置上。
“需要帮忙吗?”
高桥凉介下了车,主动走到他们跟前问了句。
一身墨蓝色的衬衫款式修身而考究,带着种低调的奢华,又有种受到人气质影响的优雅沉淀。
每当看到这个人,就像是在残酷地提醒着池谷他们,作为同岁数的男人,究竟有多么失败。
被提问的健次瞬间就僵成了化石,副驾上的池谷倒是清醒得很,默默地捂着头,把发烫的脸朝向了另一侧。
他真的很后悔一开始怎么不阻止健次。
身为秋名山的本地车手,在练习新车技时犯了新手才常犯的急功近利的错误……
还悲催地被将要迎战的交流战对手看了个正着!
简直不能更丢脸。
“不、不用。”反应过来的健次的脸涨得通红,恨不得当场就挖个地洞钻进去——最好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只求不用面对这么尴尬至极的局面:“真的很抱歉,我只是失误了……”
“池谷前辈!你们怎么在这里?”反应慢上半拍的拓海这才赶过来,惊讶地问道:“还好吗。”
健次:“……”饶了他吧。
池谷硬着头皮,强忍着强烈到快要窒息的尴尬开口道:“呃,我们没事的拓海,只是稍微有些不小心……”
具体理由怎么当得了别人的面说得出口?
拓海的眼睛是纯正的浅褐色,此时正认认真真地看向他们,仔细地听他们编造拙劣的谎言,不曾把怀疑说出口。
高桥启介好整以暇地抱着肘,站在一边凉凉道:“才刚从医院出来,就又想进去吗?”嫌命长的节奏。
“启介先生。”
拓海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嗤。”
意识到眼前这些技术烂到不行的家伙是藤原的友人,启介不爽地自鼻腔里喷了口气,终归是没有再出声挖苦,只是在旁相当不善地盯着他们。
……实打实的迁怒。
凉介提醒道:“那你能把车子移开吗?堵在中间很危险的。”
得了解围,健次连连点头:“马、马上就移开。”
“那就麻烦你了。”
高桥凉介不温不火地说着,极具风度地转身离去,哪怕是亲眼看到了对手车队露出丑态,也没有半分讥讽嘲笑的意思,全程表现出来的是纯然的泰然自若,就好像这确实是多么值得一句道谢的事情一样。
拓海还有些不放心,愣愣地问:“前辈,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不需要,啊哈哈哈。”池谷干笑着摆手,“你快去忙吧,这是来秋名山跟他们私下预热赛吗?”
拓海毫不犹豫地否认道:“不是的。”
“你们这是在问废话吗?”他们在这头磨磨蹭蹭的,启介早听得不耐烦了,“不是来跟这家伙比赛,难道还会是为了来观光?”
没话找话的池谷和健次被堵了个面红耳赤。
未能体会到前辈们的尴尬,拓海想了想,定定地瞅了启介一眼。
“怎么了。”启介猛地有种不好的预感,狐疑道。
“秋名湖的鸭子船在下午五点就关闭了。”只选择性接收到‘观光’这个词的拓海自顾自地说着,开始在口袋里翻翻找找,最后在钱包的夹层里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早点去的话,还可以打折。”
手心里静静地躺着几张皱皱的、都被衣料摩擦得变了色的优惠券,头顶快要冒烟的启介,连手都被感动得发起抖来了。
……该死的鸭子船。
……该死的折扣券。
敢在他真正发飙之前,凉介淡淡道:“启介。”
言下之意大概也只有启介听得懂——不要欺负藤原。
“你给我等着!”
深吸一口气,启介恶狠狠地把优惠券没头没脑地往口袋里一塞,*地撂下话来,接着大步踏回fd旁边,长腿一跨,车门被重重地关上了——“快一点!”
好大的火气。
拓海莫名其妙地摸了摸头。
世界上居然还有人患了‘有优惠还不要’的怪癖?
那还是阿树硬塞给他的,可根本没有派上用场,毕竟没有女朋友的单身男性哪有结伴去游湖划船的道理。
池谷无力地扶额:“呃,我想拓海,你应该是误会了……”
“误会什么?”
池谷也不好解释,索性转移话题: “……总之你有事就快去忙吧,我们这里完全不需要担心。”
拓海点头:“嗯,那好的。”
他这副乖顺后辈的样子,看得在fd上烦躁不安地敲击着换挡杆的高桥启介无端端地感到一阵不爽,投向180sx的视线也更杀气腾腾了。
不慎与那对上了一次,健次当即就打了个寒颤。
而眼睁睁地看着拓海跑回86上,池谷这才总算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大气。
……这叫作勉强蒙混过关,在后辈面前保留了些许颜面吧?
高度紧张下,思维无意识间还停留在‘拓海是个对机械一窍不通的初学者’的池谷自欺欺人地以为,能将86操控得如臂使指,又是脚刹漂移的超级行家的拓海会看不出他们差点酿成车祸的真实原因。
“我想我还得感谢他,没有趁机嘲笑我。”
僵硬地将挡道的车挪开了,健次的脑子也恍惚得像是死了一次。
“嗯,真不愧是赤城的白彗星。”
看着那道璀璨如流星的白影飞速掠过,池谷发自内心地舒了口气:“……败给这样的对手,完全说不上丢人啊。”
“我看拓海驾驶86的技术也不错啊,能做到紧跟在他后面,这可是上坡道!”健次不满他一直夸赞对手的行为,给拓海说话道:“那下坡战的他岂不是会更厉害?”
“唔,说的也是。”池谷摸摸毛茬茬的下巴,“因为有重力,下坡比上坡要更来得考验技术。”
“不过,高桥凉介不是第一天后就不曾在秋名露过面么?”健次缓过神来后,猛然想起了什么:“该不会是周末的对手要换人了吧?”
“呃,呃,应该不会吧。”池谷不太确定道:“……总觉得高桥启介看起来更像是想自己亲自动手复仇的类型。”
当然也不排除高桥凉介为了保险,要代弟弟上场的可能性。
可这样一来,虽是维护了red suns的全胜纪录和群马最快的掩面,不也等同于承认了连他都认为弟弟启介的实力不如开86的拓海了吗?
想必是骄傲至极的这对天之骄子无法容忍的事情。
健次略沮丧地说:“对了池谷,你觉不觉得拓海跟他们站在一起,气场比跟我们站在一起要合得多?”
让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平时看上去无精打采、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拓海,和这对活发光体的兄弟俩并肩而立时,竟也不显得格格不入。
更别提出了名的难以亲近的高桥启介,毫不避讳地对他所作出的那种表面凶巴巴,实则透着股旁人难以插、入的亲近味道的霸道干预了。
“唉,这大概就是独属于天才的光环和高手特有的强烈压迫感吧。”
健次微酸涩地道,满是羡慕。
池谷默了默,没有否认这一点,而是绕了个圈去宽慰他:“但他是秋名的车手,这点永远不变。”
健次忧心道:“你说他们会不会邀请拓海加入red suns?我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他不知道,自己不过是随口一说,而高桥凉介却的的确确地早就这么做了。
池谷皱着眉想了会,决定道:“不管怎样,先跟上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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