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车去高桥家的路上,拓海无可避免地想起了刚才发生的窘事。
那些缺乏美感的露骨画面对他而言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吸引力,只平添反感和恶心。
更叫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不对的,是那几句台词,以及根据对话所推断出的题材。
“小叔和大嫂的禁忌恋?”
为什么有个大哥的启介先生会看这种内容的录像带呢。
拓海慢慢地把车泊好,却不着急下去。
他把头枕在手臂上,压在方向盘那里,开始了认认真真的思考。
——难道是凉介先生有了喜欢的女性吗?
——恰好启介先生也爱上了对方?
这几率也太微乎其微了吧。
拓海的食指轻轻地叩了叩方向盘,尽可能设身处地地想了会,没得出个靠谱的结论来,思路倒是无意间发散到另一处去,想起了大半年前凉介先生的那次表白。
彼时来得突然,他也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去适应什么,但在那个炙热的吻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存有任何实质上的变化。
见面依然微笑,会有温温柔柔的关怀,可类似那一瞬间的爆发却再不曾有过,好像是彻底消散掉了,又犹如被沉甸甸的冰块抑制住的火苗一样。
“嗯……”
拓海在感到松了一口气之余,也有些说不出的怅然。
“不管怎样,目前来说d计划才是最重要的。”
怔怔地盯着一动不动的仪表盘,拓海很快振作起来,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我不能分心。不只要对得起这份信任,也是为了在未来、这个最擅长和最喜爱的领域里不输给任何人,发挥出最好的实力,成为最顶尖的赛车手。”
除此之外,没有余力去考虑其他。
……
在二楼的房间里,启介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了无数次,才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坐起来。
本来是要准备上赤城山胡乱转几圈,散一散这份难耐的躁意的,却在走出房门前有那么点类似感应的心神不宁,不禁凑到窗框处,食指指节掀起一片百叶窗的折叶,目光就这么透过那条狭小的缝隙往外看去。
这一看可非同小可,他骤然挺直了腰杆,惊喜和心虚交织在一起,最后定格在了一个复杂得难以描述的表情上:“他怎么来了。”
藤原家的86,不,应该说藤原拓海,那笨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把自己拿了对方电话的这一茬忘得一干二净,启介二话不说地夺门而出,直到步出玄关、进入86的驾驶室窗可见的范围了,才假装是不在意地恰好路过的放慢脚步,又像是现在才看到熊猫车似的改变前进方向,往它那走去。
“喂,你在车里发什么呆。”
他俯身,叩响了86的车窗。
拓海的注意力得以时速表上移开,神情有些懵懂地歪着个头,半晌才说:“就算我违章停车了,启介先生又不是交通警察。”
“哈啊?你停在我家门口,我居然还不能问你几句吗?”启介敏感地意识到他在敷衍自己,怒火就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上窜了一窜。
拓海慢吞吞地陈述:“但我也有钥匙。”
启介额角青筋一跳:“那你为什么磨磨蹭蹭地不进来!”
拓海眉眼弯弯,指控道:“因为启介先生把录像带弄错了,还拿走了我的手机。”
“弄错了?”
启介听到这意料之外的答案,有些不太相信地僵在原地回想了几秒,终于明白了那一直觉得违和的地方在哪里,脸色登时变得精彩起来。
拓海故作没看到,把重新缠好的录像带递给他。
“……你可别误会了。”等他恢复了那张酷帅霸拽的脸,启介难得给了个好态度——虽说这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这是贤太那家伙忘在我这里的,我准备替他还回去。”
拓海怜悯地眨眨眼:“喔,原来是这样啊。”
系统:“叮!完成隐藏任务‘善意的谎言’,表现+100,高桥启介的把柄x1,可选择披露给高桥凉介。”
事实上,他的小花招已经在系统的揭穿下无所遁形了……
“不然还可能是什么?”启介眯着眼,怀疑他的诚意。
“唔……那你把手机还给我吧。”拓海没有忘记此行的主要目的,好脾气地说。
拿到手机之后,他立刻就发现它变得不同了:在右上角那空了许久的小洞上,吊了一个小巧玲珑的黑白86手工吊饰。
“咦,这个是用布拼的。”
拓海感到很新鲜,一时间有些爱不释手。
启介得意地清了清嗓子:“那还用说。”
“是启介先生自己做的吗。”拓海随口问。
“笨蛋,怎么可能,你是在做白日梦吗?!”启介忙不迭地否认了,脸迅速晴转多云,就好像拓海这话冒犯了他似的,凶巴巴地瞪他,强调:“当然是买的!我才不会做手工!”
——怎么回事。
从这个角度看,能清楚地看到那隐藏在制服领口下的锁骨,干净纤长。
……就好像重新认识了这蠢蛋一次似的。
睫毛很长,五官的轮廓很漂亮,不是张扬的美,而是柔和恬淡的那种,一看就知道是脾气软软的,乖巧听话的那种——气人的是这点仅限于在哥哥面前,在自己面前就简直嚣张得快骑在脖子上作威作福了。
皮肤也跟在闪闪发光似的,润泽得像珍珠的白。
启介喃喃地移开了视线:“……我x”
拓海听到这句来得莫名其妙的脏话,很奇怪地睨了他一眼。
“算了,快进来吧。”
启介闷闷地说着,率先进屋了。
拓海安安静静地盯着他高大的背影看了会,很好心地决定,还是不去提醒启介有关他正同手同脚的事实了。
只是在下车跟上之前,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就搜开了通讯录,找到那个——
不出所料 ,‘活蹦乱跳的笨蛋哈士奇’这个生动形象又贴切的称谓已经被它所象征的那个人愤怒地改掉了。
拓海无语地看着那个新名字‘帅到让你自卑’,备注那栏被人贴心地标上了‘高桥启介’。甚至还有个新添加的头像,是一张一看就知道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着重突出了启介的英俊面庞和冷酷狂霸拽的气质的照片……
拓海:“……”
专属铃声赫然是新下载的婚礼进行曲。
启介用身体挡住自动门,踹了脚深红色砖头砌成的花几,不耐烦地回头吼了句:“你还磨叽什么!”
拓海把手机装进口袋里,盘算着一会再去改掉,嘴里应着:“来了。”
“拓海,启介。”
一走完链接玄关和客厅的小走廊,他们便不约而同地看到坐在简装沙发上,将颀长优雅的身躯舒展开来的高桥凉介。
室内暖气充足,他只穿了件单薄而修身的浅灰色衬衫袖口挽着,
“凉介先生。”
拓海呐呐地应着。
“你来得正好,坐下吧,”凉介微微一笑,没有问他怎么没在上班,就好像拓海在此时此刻会出现在这里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启介也是,我给你们稍微讲下这种路面需要注意的地方。”
启介还没动作,拓海就默不作声地响应了,走到凉介先生左边的那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喔。”
总觉得被哥哥无声地用气势碾压了下,启介带着几分悻悻然地坐到拓海左边,与哥哥一左一右地把他夹在了中间。
感到有些不自在,拓海不由道:“呃,启介先生,你不坐到凉介先生右边的位置去吗?”
启介冷眼斜他,一副‘和你有什么关系’的欠揍表情。
拓海只好接着说:“……你那里视线太偏了,也不方便听凉介先生讲解。”
凉介轻笑道:“与其问启介,不如问问你——我这张沙发明明还有一个空位,为什么要坐得远远的呢?”
拓海:“……”
他没想到一贯温文的凉介先生会突然间变得这么直白。
“但拓海说的也没错,你坐那么远是不合适的。”凉介并没有让拓海太过为难,顺理成章地转了话头:“你坐过来吧,启介。”
“ok.”
启介嘴角抽了抽,抛去那么点萦绕心中的别扭,很爽快地依言照做了。
一来是大哥要说的是正事,他还不至于为了小小的私心而主次不分;二来是比起让拓海坐到紧贴着大哥身边的位置,他宁可亲自上阵;三来是刚才的视角确实不好。
不大不小的沙发是标准的二人尺寸,两兄弟都是肩宽腰窄,典型的衣架子身材,想要尽可能不碰到对方,又要坐得舒心的话,就难免显得逼仄了。
像是没看到启介一直在用眼角偷瞄拓海似的,凉介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姿势,不巧正封锁住他视线的可能路径——除非他不介意把坐姿调整的特别前倾、很是夸张明显的地步。
启介着急:“大哥——”
凉介却不慌不忙地按下了播放键,用电视机屏幕上的画面吸引住两位车手的注意力,温声问道:“拓海,我让启介送过去的录像带,你有抽时间看吗?”
……那卷录像带。
拓海:o(╯□╰)o
启介的眼神飘忽了一下。
好在凉介很专心地注视着屏幕,好像既没有看到拓海纠结的表情,也没有留意到启介的心神不定,只说:“没时间吗?也没关系,那就现在看吧。”
“嗯。”拓海瞄了眼若无其事的启介,还是点头,“抱歉。”
凉介分析道:“要是我没料错的话,以末次彻的冲动性格,他会害怕被你扰乱自身的心情和节奏,一定会选择先发。”
“他的road star在性能上与你的86是不相伯仲的,尤其精细轻巧,或许会比你以往遇到的对手类型要麻烦一些。但最大的优势,无疑就是身为本地车手对自己地头的道路的熟悉度了。”
“他的得意技是突进,可这也意味着,他是爆发流的车手,在续航能力上会稍逊一筹,因此在前半段,你跟在后面反而比较有利,尽可能地去模仿他的跑法,除非你能保证自己的跑法会比他快。”
拓海专心地听着,时不时点头。
“因此,决胜点多半就在后半段了。”说到这里,凉介把录像快进了一段,停在了r-12路段:“我要跟你说的关键,就是这里。”
那简直是一目了然的,拓海不假思索地问:“沟渠?”
“是的。”凉介颔首:“和群马的有盖沟渠不一样,这次的没有盖,而夜晚的时候光依靠车头灯的照明是无法看得清楚的。”
拓海想了想,“凉介先生的意思是,着重不用眼睛的记忆路面方法吗?”
“不仅如此,我认为你还能做得更好。”凉介温柔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不过,我不会直接说出来的。等你到了那里,再自己思考一下。”
拓海愣了:“啊……”
以往凉介都倾向于把策略说得一清二楚,他只需要做到完美的履行就可以了,但这次却似乎有所不同。
凉介接下来的话则进一步肯定了他的模糊猜测:“给你个提示——不是用你在秋名惯用的下陷攻略法,而是恰恰相反的做法。”
说着,他把拿在手里的遥控器递了过去,给了拓海一个鼓励的温柔眼神。
“呃,谢谢。”
拓海不想辜负这份期待,接过遥控器后尽管没什么头绪,也还是一丝不苟地反复放着录像带里那几个排水沟的构造很是凶险的弯位。
——凉介先生并不是担心他会犯‘掉下去’这种初级错误。
也不是秋名山上的过沟法……这样的深度是绝对行不通的,一把轮胎放进去不说能够到底了,在高速的作用下,底盘瞬间就要报废。
——那么,到底要怎样去克服它呢?
拓海最大的优点就是富有耐心,又对凉介的运筹帷幄充满信心。就算他听得一头雾水,可只要凉介先生说了那里有一个方法,又说他能想出来,那他就铁定能做到。
渐渐地,在这单调到乏味的重复过程中,拓海露出个恍然的表情,仿佛得到了一星半点的灵感,忙抓着那一瞬即逝的灵感,陷入了沉思。
凉介看着他认认真真的,苦思冥想着的模样,不禁笑了。
“哥哥,那我呢?”
干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自己的内容,启介忍不住主动问起。
“你的对手是
凉介的眼帘抬都没抬。
启介难以置信:“……就这样?”
“嗯。”凉介平静地说:“与其给你具体的指示去扰乱你的步调,还不如让你依循本能去自我发挥……这次的对手不是特别棘手,倒是个锻炼你的机会。”
“这样啊。”
有这句话做定心丸,启介便全身都放松了下来,怎么舒适怎么来地后仰着。
他本身也担心会不会听到太详细的指示,毕竟一比起赛来,他满脑子就只剩下去拼命地跑,去咬住前车每一丝的破绽,几乎都是临场反应的考验。
——哪有那么多功夫去想起十几分钟前、由大哥灌输进去的攻略。
凉介垂眸,在笔记本上敲着分析数据。
就在启介的安心值上升到最高点和防备度下降的谷底的此刻,冷不丁地问道:“你真不准备告诉我,在转交带子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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