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如果我说入宫只是为了你,你可信?
“哦?你说这是你的主意,那么为何呢?”祁无雪在王鄞强烈的眼神抗议下,终于松开了手,脸上带着好笑,走至诗霜面前问道。诗霜狠狠瞪了祁无雪一眼,祁无雪自然看在眼里,她故作恍然道,“莫不是与将军有私情的不是你家主子,而是你这小丫头?”
被这个比自己小了十来岁的小狐狸叫做小丫头,诗霜这心里膈应得慌,对这眉目狡黠的祁无雪的厌恶不禁又加重了几分。
见诗霜只愤愤地不说话,汝怀声音一提:“说,究竟是怎么个缘故?”
诗霜肩头抖了抖,深吸了口气,似终于下定了决心般慢慢说道:“贵妃娘娘说的没错,当年奴婢便钟情于王濯将军,只是并未袒露心声罢了,因此婉仪并不知情。而今听闻将军身陷囹圄,奴婢私下甚是担忧,便自作主张瞒了皇后娘娘独自一人前去天牢探望。”诗霜说得平静异常,又带着隐隐笑意,她抬头望一眼皇帝,继续说道,“皇上,此事全是奴婢的主张,与娘娘一点关系都没有。皇上你可要相信娘娘啊……”
王鄞远远立着,方才装出来的悲戚与痛楚消失殆尽,只留了漠然平静。事到如今,唇亡齿寒,就算此事扳不倒皇后,能除掉为左膀右臂的诗霜亦是大幸。
汝怀听了叙叙的这么一些话,烦躁地挥挥手:“既然如此,朕便赐了你给王濯做妾,当即押送出宫去西陵,永不能回宫,不得延误。”
诗霜感恩戴德地磕个头:“谢皇上隆恩。”说完,又扭回身子,双眼含着清泪,望着敛着眼睛看不出心情的皇后嘴皮子有些颤抖,好一会才哽咽着说,“娘娘,奴婢无能,一时鬼迷心窍,犯下弥天之错,不能再伺候左右……娘娘保重。”又恭恭敬敬地俯身磕头。
一时凤禧宫平日与诗霜姑姑关系不错的几个小宫女眼中皆有些泪光,王鄞静静望着这一切,原不是个硬心肠之人,瞧着这场面心中亦有些不好过。只是转念一想到宰相一派对自己一家的迫害,更有皇后不留情面地出手在前,这点愧疚瞬间不见踪迹。
王鄞目光停在陈嫀身上,她身子有些僵直,除了面色发白竟毫不动容,想必心中正把自己与祁无雪两人撕碎了鞭笞呢。
王鄞暗自叹口气,如此恶人一做,皇后自然视自己为死敌,暗箭化明枪,今后甚至连表面功夫都不必费心了。她略略摇了摇头,余光忽的瞥到身侧祁无雪身上,发现她竟望着自己微笑。
终于逮着机会白了祁无雪一眼,心情愈发舒畅。
不知怎的,此人在,不管如何,心中就变得无比安稳。这种感觉就像暗夜之中孤军奋战久了突然多了援手,心安感激,充满希望与力量,就算明知她亦是意有他求。
王鄞垂着头顾自微微一笑——祁无雪,不再孤身一人的感觉……好像真的挺好。
只盼望,当我们终于谈及目的和利益之时,自己能足够狠心,不会太留恋,太难过。
如意一事引发的这一连串针锋相对总算告了一段落。皇帝自然不会轻易饶了如意,只是这人就像钻入了地缝一般,四处寻不得。于是只好把这气撒到了普弥一族上头,普弥自知理亏,又实属弹丸小国,只好签了条约,许诺每年供奉翻倍兼割让边疆三县作为赔偿,汝怀心中的气恼才消了消。
六月近半,暑气日渐浓重起来。碧沁阁外满是蝉鸣,纵然几个小太监合力粘一整天,这蝉鸣不减反增。所幸王鄞不是折腾人的主,静心看一会书也倒不觉得心浮气躁了。
这天午后,王鄞靠着银丝织云枕在凉榻上看书,放了碧青竹帘下来,整个屋子凉飕飕的,又有贻川在凉榻背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推着。摇来晃去的没一会,王鄞眼皮子沉沉一合,便睡了过去。
于是祁无雪一进门便是这么一副场景——
一本粗粗卷着的《武经七书》盖住王鄞半张脸,颤一颤的,颇有滑落的趋势。而王鄞则歪着脑袋睡得正酣,织云枕已垂了大半却浑然不觉。伶俐的眸子此刻掩着,睫毛落下一片阴影,几缕墨发如浅浪般自玉白面颊落下,随着细浅呼吸柔柔荡开一分又落下。
她从未有过这样随意的模样,俏皮如少女,安宁似闲花。
祁无雪朱唇微启,眸子里满是笑意。她转身对槐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略一挥手示意站在凉榻之后的贻川下去。
贻川有些不放心自家这睡得天昏地暗的小主,然而祁无雪几番出手相助,又让她对这从前视为死对头的女人多了几分好感。贻川不舍地来回望了几眼,只好跟着那面瘫脸槐桑一同出了门,顺便狠狠剜了面瘫脸一眼。
槐桑自然察觉,毫无反应。
果真是面瘫。贻川不禁感慨。
大概感受到了这微妙的气场变化,祁无雪一凑近王鄞眼前,王鄞便蹙了眉,当下便嗖然睁开了眼。
“姐姐……睡得真浅啊。”难得祁无雪说话也会磕绊。
王鄞瞪着眼前这双尴尬地笑着眯成了两条缝的眸子,一时竟无言以对。
见王鄞脸色越来越冷,纵然还是维持着那可爱的姿态,却丝毫没有方才熟睡中不设防的天真模样,祁无雪扁扁嘴,终于起身:“刚来,你就醒了。还想趁你睡着……”
“捉弄我吗?”王鄞坐直了身子,终于发了话。
祁无雪摇摇头:“吃你豆腐。”
王鄞瞥一眼这没个正经的祁无雪,却发现她说那话时竟极为严肃,对比而来,颇有搞笑色彩。
王鄞嘴角勾了勾,将手中被折得变形的书抚了平,放在一侧的茶几上。起身将凌乱的发丝拨至耳后,理了理衣裙,略一颔首:“嫔妾失礼,见过贵妃。不知贵妃今日何事来访?”
果真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祁无雪叹口气,遗憾地望着眼前这个又拒人千里的冷美人想,要是冷美人再醒得晚些就好了……想着,祁无雪心不在焉地开口:“无事无事。”
王鄞抬着眼睛看一眼这心不在焉的女人,顿时没了方才被人偷窥的不快,道:“之前如意一事还多谢娘娘出手相助,不然凭嫔妾这榆木脑袋,无论如何都走不到这一步。”
祁无雪耸耸肩:“姐姐说笑了。无雪只是燃了第一把火,之后的一切可不都是姐姐自己所想所为?”她冲王鄞眨眨眼,“姐姐一开始只不过被焦急与烦扰困惑了罢了,无雪也就这么一点小聪明了。”
王鄞挑眉,这话说的,够虚伪,果然是祁无雪的作风。
祁无雪越过王鄞身侧,伸手去够茶几上的《武经七书》,奈何手臂不够长,够了半天没碰到书的边角。
王鄞顺手将书拿下来,递给祁无雪。
祁无雪抿着唇盈盈笑着,随手翻了几页,便毫无兴致地随手扔到了一边:“我只道姐姐蕙质兰心只看那些诗词歌赋,不料你竟对军事政治亦有造诣,真是出人意料。”
王鄞敛着眼随口道:“略懂皮毛罢了。”
“不过宫中确实堪比战场,甚至更为残忍血腥。”祁无雪叹口气,“自那天之后许久未见到皇后了,不知此时她在做甚?当日没乘胜追击真是遗憾呢。”
“这次皇后消损极大,必然要韬光养晦一段方可,如今大抵其在寻找物色下一个援手罢。”王鄞道,“树大根深,又做了十年的主子,自然不可一日相除。皇上亦懂得这个道理,他们之间还有十年的情分,非三言两语便可磨灭。此事能走到这一步已是万幸。”
祁无雪故作恍然地点点头,负着手若有所思地走开两步,又突地回身,咬着唇似下了决心般问王鄞:“你想不想知道,为何我竭力帮你?”
王鄞掩了多日的心情又被重新翻起,竟有种措手不及的惊慌与茫然——她迫切地想知道,却又不想知道,怕知道之后如今还算美好的假象都要一一破裂。
见王鄞脸色不甚好看地沉默了,祁无雪微微一笑:“如果我说只是为了你,你可信?”
王鄞额上蹦出滴汗,一不小心顺着脸颊流了下去,落地有声。
怎么就这么想掐死她呢?王鄞想。可不知为何自己竟莫名想笑。
瞧着面前这张充满了“期待”的脸,王鄞毫不为所动,忍住笑,瞥她一眼,淡淡绕开,行至窗前。王鄞信手卷起翠绿珠帘,清风夹着松涛气息沁人心脾,一扫浅薄的暑气。
碧沁阁果真名副其实,一入夏便绿得让人醉心。
“听闻姐姐故乡在越州,如今应是荷花露角之际罢。”祁无雪跟着凑上来。
王鄞愣了愣,眯着眼望着这看似无穷尽的碧海,似落入回忆之中:“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祁无雪嘻嘻笑着,随口接了最后一句:“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懒得纠正,王鄞垂首微笑:“江南自是风光无限,可惜……”
“可惜什么。”祁无雪满不在意地转个身,靠坐在窗台边上,把玩着自己一撮鬓发,眼珠子一转,又将王鄞散落在肩头的发丝挑了几缕,与自己的头发纠缠在一起,打了个死结,还嫌不够紧,又打了几个结,捏着这死结翻来覆去地看,兀自高兴地笑道,“既然江南如此迷人,那就去罢!”
王鄞望着这个结,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语塞。
作者有话要说:总不相信贵妃娘娘,可如何是好2333
☆、第三十五章 难不成,这心眼比针孔小的贵妃娘娘吃醋了?
此时门外突然吵嚷起来,听着像是贻川的声音,又带着些委屈。王鄞皱着眉看了祁无雪一眼,叹气道:“嫔妾教下无方,娘娘见……”
没说完,槐桑的声音也响起来了——“本来就是肤浅啊,什么三从四德,什么三纲五常,果真见识浅陋。”
“我……我又没说德行,我只说女红啊!你干嘛扯到那上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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