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往蘼芜别馆的马车上,小八哥儿尽职尽责地给赵明月百科着敛芳宴的前世今生,眼珠儿触及她家小姐的美颜美衣时频频发亮,有意无意扯到某些人某些事时不免愤愤,再瞥到简陋的马车时更显哀怨,终于忍不住嘟起小嘴。
“小姐,咱们府里马车那么多,你就不能挑辆稍微和你身份搭称点儿的吗?给那些人看到了,不定怎么笑话小姐呢。”
“这车不是挺合我身份的么?”
赵明月欣赏变脸正乐呵,悠悠弯起唇角,气闲意朗。
这朴素到简陋的马车于她而言,意义大着呢。
“这…唉,可惜我不能陪小姐你一同进园子。”
“进了又如何?你是有本事给我撑场面呢?还是有主意给我争面子呢?”
赵明月伸手拨拉着皱巴巴的小脸,深觉好玩得紧。
“前几回宣秋蕊来‘劝’我时你不是在我身旁么?”
除了陪哭也没听说起了啥积极作用吖!
“小姐---”
宛若拖长了腔调撒娇,猫儿般的眼睛忽尔闪动。“不过宛若一点也不担心小姐一个人进园子。”
依照她家小姐现在的功力,定能将那些嘴皮子功夫浅薄的忸怩娇小姐编排得欲哭无泪还要暗吞苦水。
所以不能跟小姐一同进园子,亲眼见证,她才觉得可惜。--比王爷看不见小姐的美还可惜!
马车穿过闹市,在人烟渐少的宽敞街尾拐了个弯。赵明月撩开挂帘,赏心的幽静就着悦目的绿色铺面而来,深浅不一的翠炫出不亚于彩虹的绚丽。
再行一段,茂林修竹间鸟鸣啁啾,乍放野花中蜂围蝶绕,某土匪本质的大小姐顿时灵眸贼溜亮,脚下无比痒。
“小姐你做什么?”
宛若恋恋不舍地回头,被她家小姐埋头奋斗的动作惊起,赶忙按住某双忙碌的玉手。
出门前还抱怨鞋子难穿,这会儿怎么又一劲儿地想脱了呢?!
“下去乐呵乐呵。”
赵明月不悦抬眸,警告意味迅疾散发。
“其他人看见,会笑话小姐的。”
“那你陪我。”
赵明月一白小八哥儿,贼兮一笑。
说得好像以前没人笑话她家小姐似的。
猫儿眼睛一骨碌,略有迟疑。
车外的风景确实美好诱人,不耍玩一番着实可惜,可她总觉着,一旦下去玩乐,就会耽误一件很重要的事,会更可惜。
“小姐你不要赚钱啦?”
亟待冲出车门的身影蓦然顿住,怨念回转。
就不能早几步提醒么?她鞋都脱了…
“小姐我来帮你穿鞋。”
宛若吐吐舌头,识相地收起求表扬的目光。
正是因为有她家小姐的难得糊涂一时,她这个脑袋不甚灵便的丫鬟才有存在的价值啊!
小插曲戛然而止,破马车继续行路。
二者不可得兼的现实不至于让赵明月懊丧,却也教她正襟危坐,明智地决定不再多看窗外的惑物一眼。
“快到了吧?”
不算短的沉寂之后,由坐入躺的某人突兀发声,惊得昏昏欲睡的宛家小若一个激灵,怔怔地胡乱点着头。
她想也是。
赵明月了然一笑,果断起身整理。
不然怎么越来越频繁地听见阵阵马嘶、声声密语呢。
叩叩!
敲门声响,主仆俩下意识对视,齐齐拉开车门。
如红日喷薄般,锦华缎底疏展云纹面裙角旖旎腾出,自然晕染的红,错落袅娜而不刻意堆叠的摆,与垂垂随风的质感一起,猝不及防坠入众人视线,一时间,光烟俱静。
自简陋马车中漫步而出的女子,身姿玲珑,曲线动人。屈腰抬腿间,娇唇溢彩,明眸流光,照人神采尤胜美玉出匣,明珠绽掌。
“儿媳妇!”
一道曼妙的身影扑冲过来,不等赵明月站直身子,径自蹬蹬上了马车,将她密密实实地搂了个满怀。
“母亲?”
赵明月将下巴搁在她家婆婆的软致巧肩上,遗憾又庆幸地努努嘴。
遗憾的是,她还没将身上衣服的魅力充分展现出来,某贵妇就热情似火地突袭而至;庆幸的是,此贵妇个儿没她高,好歹她还能呼吸存命,保留今后展示更多衣服的资本。
“儿媳妇,你今儿打扮得可真是美丽动人,光芒万丈啊。瞧瞧这身衣服,别出心裁又自然合宜,你早该这么穿啦!”
“多谢母亲夸赞。”
赵明月不动声色地拉开与她家婆婆的距离,慢条斯理地轻抒着气,心安理得接受着眼前锦衣贵妇的中肯评价。
不愧是她招蜂引蝶名义老公的亲妈,美得看不出年纪吖!
“都进去吧。”
沈氏描妆,也就是她美貌婆婆迤逦打头,赵明月任其亲热揽臂,款款随后。
“母亲,相公还没到吧?”
“没。”
一个问得状似随意,一个答得浑不在意。
沈描妆心内疑窦乱滚,不碍笑颜摇曳。
这儿媳妇,今儿可是教她大开眼界了。
“相公没到,媳妇不好先进去。”
赵氏某高仿货自然顿步,神态楚楚。
别人都道她这美貌婆婆爽直脆辣,可哪种辣椒不是由里辣到外?她也想亲自验证,这婆婆对她的疼爱有多真!
“那咱娘儿俩一起等!”
滟然回视的妩媚眼眸原本怜惜渐溢,忽尔想到了什么般,遽然泠冷。
青隽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里,娇音盈耳软香伴侧,心绪却不那么宽畅。临近别馆,异样的心绪并没有因轻快的鸟鸣与幽远的花香得到半分纾解,反因瞥见某张明媚芳华的脸蛋而突兀起伏,更添了几丝烦懊。
那样耀眼的生动,松摇了他睥睨朝堂的峻漠,晃浮了他决胜沙场的镇定,让他的内心,从未如此刻般兵荒马乱。
更让他恍悟,携美而来的决定,依稀是错。
“皇儿姗姗来迟,让为娘好等。”
沈描妆轻敛与她家儿媳妇相谈甚欢的笑黛,妙目看向自家儿子,内中波光却是劈向他身侧的非自家某怡人。
四年光景白驹过隙,宣家这庶女是越来越不怡人了啊!
“蕊儿见过夫人,愿夫人玉体安康。”
宣秋蕊娴雅大方着身姿问安,低眉顺眼的样子教人挑不出毛病。
“本宫的身体好着呢,不然此刻也不会尽看到些不想看到的人。”
沈描妆冷哼得尽情直率,看人不顺眼压根不需要那人有啥毛病可挑。
宣秋蕊心知面前天骄地眷的美妇人不待见自己已久,本就犯怵的心绪被她明摆着的含沙射影一扯,强自挺直的腰杆不觉就软了下去,屈屈偎偎着白煞了胭脂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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