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域直通帝宫的街市名为盛景,名副其实,最是繁丽富盛。
醉人光景深处,倾颦楼崇然卓立。赵明月静坐于柜面之后,专心致志地写写画画,凉风陡起,下意识抬头往门口看去。
落花人独立,世间冰雪气。
款步而来的男子,黧眉斜飞入鬓,鬓如刀裁衬庞,庞胜冬夜寒凌。白衣轻飏际,腰采透碧,晨风送香,馝馞幽清,冷飒似昙。
不带表情的墨眸深邃旷远,千尺冰潭般溺人欲醉,与峭挺的鼻梁、酷雅的颚线完美协谐,孤高冷绝的气质纯然天成,不可复制。
时光仿佛静止,美眸直勾勾盯个没够。
这气质,乍一看真酷,再乍,再再乍,真真酷。
无敌的气场,威凛的霜雪气息,睥睨天下的冷傲。
赵明月瞧着瞧着,脑海里不期然蹦出另外两张面孔,恶趣味兴起,开始默默给高冷酷男归类。
银璈某镇国公,清心寡欲类;
金彤某锦衣侯,放浪纵欲型;
眼前某美男子,十足禁欲系。
这要是放到夜店…店?
朔风侵体,某丑姑娘瞬间从发财梦中清醒。
“公子好,想看些什么?”
“到布店不看布,难道看你?”
凉飕飕的嗓音冰水般自头顶倾泻。“丑丫头。”
“那公子请随意。”
赵明月面上挂笑,无声地冲信步拾级的高峻背影挥了挥拳头。
转眼望见门口落下的轿子,忙笑眯眯地迎了出去。
“夫人早,不是说下午才过来么?”
“哎呀玉丫头,上次你给我画制的那身衣裳,其他姐妹见了都觉得样式新奇又合宜,喜欢得不得了,早就催着跟我过来瞧瞧。这不,今儿一早便将我闹醒了,紧赶慢赶着,她们还嫌晚了呢。”
“如此,倒是玉儿的不是了。好在夫人天生美丽,即便少睡了一会儿,仍然艳光焕发,一点儿不见疲态呢。”
赵明月佯作惊恐地朝打头的某和气夫人作揖赔罪,逗得随后下轿的几位不由解颐。“诚如姐姐所言,是个嘴甜心巧的乖丫头呢。”
“多谢各位夫人夸奖,夫人们里面请。”
“玉丫头啊,咱们今日可全是冲着你来的。有什么好料子好式样,可别藏着掖着。”
“夫人们放心,咱们开店就是为了赚钱。主顾们都乐意花钱了,玉儿哪有往外推辞的道理?玉儿保证全程陪同,让夫人们不虚此行!”
夜幕低垂时分,忙活了一天的某姑娘怀抱香喷喷的炒板栗,哼着小曲儿雀跃进管家的书房。“大叔,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啊?是不是知道今天生意好,我会请你吃东西呢?其实本来我不会这么晚的,都怪那个冰块脸…”
轻盈的身形僵在原地,灿灿眼瞳溜溜滴滴。“长得太帅了,气质太迷人了,总是分我心思,干起活儿来不免慢了些。”
瓜子脸儿甜笑流溢:“是吧,公子?”
“没规矩!还不过来叩见太子爷!”
太子爷?
小嘴微张,实实在在地惊震了一下。
唔,能坐在太子府大管家的专座之上的,除了太子爷还能有谁?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腰肢曲偎,怀里的东西揣得稳稳当当。
“纪管家,你说得没错。”
墨眸沉潜,看都不看她一眼。“丑得不能见人,待人更没分寸。”
“赵玉,你是不是在店里冲犯殿下了?!”
侍立一旁的纪氏某管家板起脸,心里哀嚎连天。
都什么时候了,小丫头还有心思吃板栗!
“奴婢没有哇!殿下嫌奴婢丑,奴婢怕污了殿下的尊目,就另外派了一名小姑娘随侍左右了。那小姑娘肤白貌美,可叫个水灵呢!”
“大胆!做错了事还敢狡辩!还不快滚回去闭门思过!”
背在身后的手朝她悄悄比划,赵明月忙低眉顺眼地福了福身。
“既然不能见人,以后就别去店里了。至于没分寸--”
寒光笔直射过,赵明月心里霍地生出不好的预感。“听说你识文断字?”
“是。”
螓首轻点,自觉没得罪过他的某丑丫头困顿蹙眉。
进了府的美妞们,应该都会读能写的吧?
“那就由本宫亲自调教。”
啥?
“为--”
咳咳!
纪管家清了清喉咙,赵明月不情愿地刹住抗议。
“奴婢告退。”
气鼓鼓地转向门外,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翌日午后,赵明月手里举着一只凤凰风筝,肩上搭着个小包袱,抬头望望明媚的蓝天,面上无限欣欢。
不让她去店里算了,正好无事一身轻。回去看看芮大娘,到郊外玩玩,再小住几天,也是不错的!
轻手轻脚地跨出侧门,一道黑影倏地闪过,赵明月眼前一花,脖子上就多了把冷冰冰的大刀。
“丑丫头,怎么是你?!”
来人眉眼含厉,面露惊奇,“你好像变得更丑了。”
赫然便是那日湖边的灰衣护卫。
“那又怎么样?吃你家的饭了?喝你家的水了?睡你家的床了?丢你家的人了?赶快把刀拿开!”
“你!”
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往下压了压。“敢在翥翾府前放肆,简直胆大包天!”
“你还在--”
明亮大眼忽忽而闪:“你是翥翾府里的侍卫?那日在湖边钓鱼的是太子爷?”
怪不得她在倾颦楼里初见某禁欲美男的正脸,就觉得他的声音熟悉呢。
“哼,无德无貌,没大没小,殿下竟然让你去伺候,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你敢非议殿下?!”
“你刚刚不也非议了么?”
“你--殿下唤你过去奉茶。”
那人收刀转身,“才回府就碰见你,真倒霉。”
才捡回条命,就撞进你们府里,我才倒霉呢!
赵明月俯视着掉落在地上的折翼凤凰,几多无奈暗叹息。
高敞巍峨的悠闲殿外,某丑丫头端着托盘无声狠瞪了半天。
大白天不进宫议事不微服私访,太子殿下蓝云悠果然很闲!
推门进去,“殿下,请喝茶。”
“出去,敲门。”
昂,只顾着腹诽,她是忘了。
叩叩!叩叩叩!
“敲什么敲,吵着本宫你该当何罪?!”
……
“殿下,茶来了,请慢用,小心烫。”
赵小奴婢头顶乌鸦走近,双手奉上茶,再恭顺地撤出数十步远。
依据丫鬟手册,太子爷讨厌女人,好比她讨厌牛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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