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签不签,打死都不签!”
笼罩在落日橙晖里的屋宇静谧安然,一人一狗逃也似飞出的背影仓皇无限。
赵明月跑出老远,还心有余悸地不时回头望。
就知道纪姓贼大叔如意算盘多多,当初说好的条件全打了水漂,居然还想让她重新签契,延长被奴役期!
开什么玩笑!
乖张蓝已经够难伺候,现在又多了个故人锦,她脑子秀逗了才会去签那劳什子卖身长契!
还剩不到十天,她就能恢复自由身,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怎么会再度将自己陷入同样,不,更被动的困局呢!
主意既定,乌发轻甩,赵明月追上土肥圆小狗,边走边逗弄,差点撞上陡然窜出宝瓶洞门的某侍卫。
“蓝大人,您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小手抚着胸膛,几度惊魂。
所以她不签契绝对是明智的,不然没被拘羁死也要被吓死了。
“小玉,你能帮我个忙吗?”
蓝灼冲她笑笑,有些期待,有些羞涩。
赵明月敲了好一阵门,喊了好几嗓子,犹得不到回应。沉香木托盘加上一套白瓷茶具委实不轻,莲足干脆利落地踢开门扇迈了进去。
“殿下,请用茶。”
将嵌金丝白瓷盖碗递过去,蹬着妃色绣鞋的双脚自发往书柜旁移动。--既然时间不多了,她得抓紧把珍宝录看完才成。
“水这么凉,茶都没泡开,你竟敢拿给本宫喝!”
怎么会?
赵明月将才拿到手的书放稳,疾步走近某爷,端起被他重重丢到一边的杯子。“不凉啊。”
揭开盖子含了一大口。“呸呸,好烫!”
“活该,谁教你心不在焉!”
蓝云悠笑觑黑中透粉的小脸,视线落在艳红微肿的唇瓣上,眸中郁火渐渐转了性质。
“大晚上的让本宫喝茶,不怕--”
“这是黑砖,不会影响睡眠的。”
“过来本宫瞧瞧。”
娇音吐字不清,撇开的酷庞忍不住再转回去。
“奴婢没事,谢殿下关心。”
“赵小玉,你阳奉阴违不够,现下还想当面抗命不成?”
小丫头捂着嘴连连后撤,幽深眼瞳星河冷落。“罔顾本宫之令,一早就溜出府去,该当何罪?!”
“奴婢没有违反殿下的禁令啊,”
赵明月微微扬起小下巴,灿眸晶晶亮:“昨日殿下携了奴婢出府,不就意味着解除了对奴婢的禁足令?倘若不是,那殿下岂不是自己打…呵呵。”
“那么早膳一事呢?难道你不记得要过去试菜了?”
“一大早的,大伙儿忙的忙困的困,谁有那闲工夫给你下毒啊?”
“本宫听见了。”
“哦--啊?”
琼鼻微皱,小小声嘀咕的唇瓣嫣然旋笑:“殿下明鉴,奴婢怎么敢罔顾您的命令,自去耍玩呢?奴婢出府,是着急办一件正事。”
“什么正事?”
蓝云悠端过茶水抿了一口。不热不凉,淡淡的兰香。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万物生而平等--”
“舌头伸直了说话。”
“奴婢的狗不舒服,奴婢带它出府看大夫去了。”
“一只狗能有什么毛病,本宫看它是吃饱了撑的!”
“哎呀殿下,您真是活神仙呢!”
赵氏小丫鬟双掌脆响,满目崇拜:“大夫说了,它就是闲着没事,吃得太多,撑着了。所以奴婢就带它在外头走了几圈儿,等它精神了才回来的。”
“赵小玉,”
蓝云悠呼吸不畅,仿佛受了内伤,心下窒闷,尤胜旧伤未愈。“它闲着没事干,自找罪受。它的主人分明不闲,还凑空跟男人说说笑笑,在府外兼差,你说该受什么罪呢?”
“哎殿下,万万不可!”
眼见某找茬大爷似笑非笑地拎了珍宝录在烛火上晃荡,赵明月一个心急扑将过去,牢牢把住健臂。
唔,肌肉紧实弹韧,手感不赖。
“本宫的东西,想烧便烧,有何不可?”
“它可是孤本,烧了就没了,当然不可以了。”
“你可是本宫的专属丫鬟,就可以瞒着本宫做别的营生了?”
长臂将珍贵的孤本远远移开,墨瞳淡瞥徒劳去够的小手,涟漪隐约。
“您不是不准奴婢插手府中产业么?丫鬟手册上也没说不让另外兼--。”
“还敢狡辩!”
“奴婢知罪,再也不敢了!”
一侧书角已经教火舌舔舐,缕缕黑烟冒起,看得小黑脸焦躁不已。
“既然知罪,便要认罚。赵小玉你记着,这件孤本之所以烧毁,全是因为你屡犯规矩,令不行禁不止!”
蓝云悠将焰火熊熊的书往脚下铜盆里一丢,解恨地扫了眼短暂呆愣后满目痛惜的某丫头,心头似乎痛快了许多。
一本书而已,又不是银票,有什么关系!
他是主她为奴,千万不能动手。
赵明月咬着唇瓣攥紧拳头,一遍遍作着心理建设。
可是,可是…
那本书能换好多张银票呢!
“下去吧。”
“是。”
赵明月依依不舍地望了望铜盆里的一团灰烬,默默哀悼着转身退离。
早知道最近不往外跑,凑空给悄摸儿抄下来就好了。
“粥里放这么多盐,你想咸死本宫吗?!”
砰!
“枣泥糕怎么是甜的?”
啪!
“大清早的上冷盘,是跟本宫的肚肠过不去么?”
哗啦!
一迭声怒吼里,幽凉领着一干仆从悚然默立,冒死偷瞄了眼霸王龙般暴躁阴鸷的主子爷,心里那叫一个委屈。
粥里的盐不是您自个儿搁的么?
枣泥糕不该是甜的么?
冷盘不是您指名要的么?
眼看着春暖花开的,殿下的脾气也跟着开绽,越来越外显。从前的气势凌人不过是精神上的压制,现下可是多重感官折磨了。
难怪最近贴身伺候的玉姑娘脸色那般不好。
对了,玉姑娘!
幽凉心念一动,忙躬身拱手:“启禀主子,近日厨子新制得一道菜式,听说是小玉姑娘的点子。据传是采应季蔬肴而成,外焦内润,脆嫩兼备,很得口舌呢。主子是不是尝尝?”
“小玉呢?”
唔,每日必问,问了就正常了。
幽凉抬眼望了望渐趋平静的酷庞,心跳跟着平稳下来。“回主子,奴才晨起不久便遇着小玉姑娘了。她说心情不好,想跟其他几名丫头游湖散散。奴才瞧她脸色不佳,似含郁气,便随着她去了。”
见自家殿下孽火慢慢熄灭,悠悠拿起筷子夹菜,幽凉忙再伏身:“奴才这就差人寻她回府。”
“不用了,不让她散了郁气,难道让她回来给本宫脸色看吗?”
索然无味地放下筷子,蓝云悠眸光一锐:“看什么,还不快去准备新菜式?”
收回视线,如潭幽瞳似乎倒映出昨晚扰得他一夜无眠的黯然眼眸与落寞身影。
他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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