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梨咬了咬吸管,盯着杨子溪看:“长江,你说话有点奇怪啊。”
杨子溪问:“哪里奇怪了?”
钟梨摇了摇头,说:“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跟暑假之前不太一样了。以前你肯定哭得比我还凶,现在却这么冷静地安慰我。而且你以前也不把‘踢屁股’这种词挂在嘴边上。”
杨子溪把奶茶杯子扔了,避重就轻道:“快上课了,去教室吧。”
钟梨还站在奶茶店门口墨迹,想要拖到最后一刻再跟杨子溪分开,结果奶茶店里钻出来了一个人。
那人对收银员道:“瑛姐我去上课了!店里交给你了!”
收银员笑着招招手:“去吧去吧!好不容易考了个最好的班,以后考个好大学啊!”
杨子溪听到“最好的班”,心里一动,知道这八成是日后的同班同学,于是悄悄瞟过去,看看是谁。
这一看不得了,哟呵,熟人啊!
晏海清梳着马尾辫,比夏令营见面那次要活泼不少。她的脸上满是笑容,虽然有些内敛含蓄,但是也看得出是高兴的。
跟上一世不同。
杨子溪对晏海清的上一世没有什么印象,只是在被退婚后看过照片,觉得阴郁沉闷,让杨子溪不禁猜测,这个人一定有着十分不愉快的少女时代。
可现在位于她右后方的晏海清笑得毫无芥蒂,马尾扎的很高很精神。
杨子溪对于情敌并不感兴趣,不会去探讨这张照片之外有没有别的方面,因此“阴沉消极”是她对晏海清的全部概括。此刻见到灿烂的晏海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晏海清随之看了过来,大概只是出于条件反射。
杨子溪立刻移开了目光。
钟梨问:“怎么了?”
杨子溪摇了摇头,说:“好像跟我是一个班的。”
钟梨“噢”了一声,接着跟杨子溪讲自己在跆拳道班里的趣事。杨子溪听着也不觉得无聊,这些细枝末节她早已忘记,现在听挚友再说一遍只觉得亲切,觉得青春无限。
这样走了一路,晏海清始终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相离不过五米。杨子溪余光瞟到,总觉得别扭,以为对方是故意的——对情敌印象当然不好,怀疑对方另有所图。
直到道别钟梨的时候,晏海清才终于超过了两人,往十八班教室去了。
杨子溪站在十五班教室门口跟钟梨聊天,直到十五班的班主任都来了,杨子溪才慢慢上楼,挪去自己教室。
刚刚踏进教室门,铃声就响了。班主任已经在教室里了,他看了看杨子溪,指了一个位置,道:“你先坐在这里吧。”
刚升高一的学生里恐怕没有杨子溪这么不上心的,都早早地到了,一脸兴奋地盯着班主任。教室里人都坐满了,空出来的唯一一个位置是一组倒数第二排,班主任指给她的位置就是那个。
她上了四年大学,已经养成了坐在最后一排的学渣习惯,自然不会像这些欣欣向荣的祖国花朵一样渴望前排。她对这个位置非常满意,除了——
同桌是晏海清。
杨子溪皱了皱眉头,心想对方的存在感怎么这么高?老天爷让自己重生就是要隔应自己的么?
晏海清望着老师,也望着望着杨子溪走过来。她全程目睹了杨子溪的表情变化,清楚地看见对方眼里的厌恶,她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甚至偷偷掏出小镜子看了看。
发型没问题啊,脸上也没脏东西。
杨子溪不爽也只能先坐下,祈祷以后可以换位置。
班主任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对未来进行了极度积极的展望,恨不得鼓励大家全部把目标定到清华北大。
同学的眼里全都是兴奋的光芒,可是杨子溪却兴趣缺缺——她自己刚刚过一本线,考了个吊车尾一本的吊车尾专业。
晏海清听得也很认真,脸上微微含笑,看得出梦想也很远大。
杨子溪仔细回忆了一下上一世得到的情报,发现这人最后考得连自己都不如,是个不知名的三本院校,还是花钱进的那一种,怎么看都对方现下的期望不太一样。
难道钟梨的情报调查错了?
这样想着,杨子溪趴在桌子上睡觉。反正也没啥要听的。
晏海清看了她一眼。
班主任终于讲完之后,让同学们互相交流熟悉一下。班上顿时变得吵吵嚷嚷,大家都开始找前后左右搭讪。
杨子溪跟晏海清前面是一男一女,男孩子戴着眼镜,看上去是个书呆子,女孩子梳着两根歪七扭八的麻花辫。
男孩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女孩子就掏出自带的米分笔画了根三八线,“不准跟我讲话,也不准超过这条线!”然后回头问杨子溪:“我叫常易,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时候晏海清也正在小心翼翼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晏海清……”可杨子溪不看她,她也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
杨子溪对麻花辫女孩说:“我叫杨子溪,把你的米分笔借我一下吧?”
那女孩子立马就拿过来了。
杨子溪懒洋洋地在自己跟晏海清的桌子之间也划了一条线,不出意外看到晏海清的表情变了。
虽然这把戏很幼稚,可是杨子溪的心情还是变好了一些,报复情敌嘛。而且她并不想跟晏海清有后续交往,不如直接楚河汉界清清楚楚,从开头就不给好脸色。
反正她是说不出“你好我叫杨子溪接下来三年请多多指教”的。
常易旁边的男孩子一看这情况,立刻找晏海清搭讪。两个莫名其妙被嫌弃的人好歹是可以继续话题了。
常易问:“杨子溪,我跟你做同桌吧?”一句话瞬间得罪了两个人。
杨子溪:“……”
“为什么?”
常易说:“你看起来学习好啊。”
得,这个答案在尖子班里竟然很理所应当。
杨子溪看了看这周围四人,觉得常易这姑娘情商不高,麻花辫不太齐整也有些糟心,反倒是她同桌看起来比较干净真诚,于是道:“晏海清比我成绩更好,你找她做同桌啊。”管她好不好,总之诓骗了再说。
晏海清一愣,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知道自己名字。
常易并不计较,又问晏海清:“你愿意跟我做同桌吗?”看上去单单嫌弃那个男孩子而已。
晏海清看了看杨子溪,又看了看那个男孩子。男孩子表情有些惶恐不安,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惹得新同桌不高兴。晏海清觉得对方很可怜,于是说:“你就跟杨子溪坐呗。”
没想到常易却突然生气了,转过去说:“小气,不换就不换!”
晏海清目瞪口呆,惊讶于自己竟然就这样竖了个敌。
杨子溪看到这种情况,心里暗自摇了摇头,对男孩子说:“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男孩子嗫嚅开口:“杜宇……”
杨子溪又说:“杜宇去哄哄她吧,我还是跟晏海清一起坐,好不好?”
杜宇点了点头,晏海清却不知道杨子溪到底在干什么了。
杨子溪在干什么?常易经过刚刚那一下,肯定不会再跟晏海清坐了。而自己懒得应付阴晴不定的常易,就只好委屈杜宇小朋友了。
至少晏海清不会莫名其妙生气,而且长得好像也还蛮好看的。
至于未来的夺夫之仇?再说吧,来日方长。
小人报仇,十年不晚。
第3章 看书
杨子溪始终心怀期待,希望班主任能主动提一提换座位这事情,让自己不用每天面对晏海清。
可惜心声并没有被回应,这个座位据说要维持到第一次期中考之后。
杨子溪只好使用冷暴力——对待其他人都挺正常的,唯独不跟晏海清说话。
那条三八线一直在,杨子溪没擦,晏海清竟然真的毫不越界。
有一天趴桌上睡完午觉起来,杨子溪发现自己胳膊肘正好压在三八线上,把线占了一半。她抬起手肘一看,皮肤上全是白色的米分笔灰,桌子上三八线的界限也变得很不清晰,边缘处毛糊糊的,中间还消失了一长段,像是在说城门大开欢迎光临一样。
杨子溪无声无息地“啧”了一句,心想消失的那一段大概在自己胳膊上。
她悄悄地看向另一边,晏海清把胳膊抱得死紧,后脑勺对着她,也不知道睡着没有。
杨子溪起身去上厕所,顺便把胳膊上的米分笔灰洗掉。回来的时候路过讲桌,顺便带回来了一根米分笔。她把原来的三八线擦掉,又在原地重新划了一条。
米分笔在课桌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鉴于固体传声效果比空气好,划线的时候杨子溪一直很担心把晏海清吵醒。不过很幸运,晏海清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动也没有动一下。
重新划完线,杨子溪把米分笔收到了桌肚子里,接着趴在桌子上养神。
要是以后三八线没了,这米分笔下次还能用。
高中的交际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座位,同桌和前后桌最容易发展起革命友谊了。不过杨子溪这两排生态环境比较特殊,常易不跟杜宇说话、杨子溪不跟晏海清说话,自然而然地,杜宇跟晏海清关系好了起来。
他俩经常讨论题目,语文课的背诵任务也总是相互核对,才一个月就已经发展到交换教辅书的地步。
在其余两人已经抱团的时候,常易试图跟杨子溪搞好关系。她下课之后喊杨子溪一起去上厕所:“杨子溪,你要去上厕所吗?”
杨子溪抬起头,说:“不上。”
常易站起来,看见杨子溪摊在桌上正在全神贯注观摩的一本时尚杂志,有点嫌弃地皱了皱眉头,说:“杨子溪你不要看这种杂志,不如做做题。”
杨子溪觉得莫名其妙,问:“卷子我待会要做的,这杂志怎么了,我学学搭配。”
常易指着泳装专题,说:“这样的反正也穿不出去,你又不去游泳。”
杨子溪懒得搭理常易,说:“你快去上厕所吧,快上课了。”
常易忿忿地走了,很是不理解杨子溪。
等常易走了之后,杜宇回头往杨子溪桌子上探了一眼,小声道:“是哪种啊。”
杨子溪把杂志抬起来一些,展示给杜宇看。这前后两排里,她唯一愿意给好脸色的也就是杜宇了。杨子溪问:“你要看么?”
杜宇瞬间脸就红了,也许胸白腿美的模特对他来说过于刺激了。他红着脸支吾了半天,说:“你给晏海清看,我不看这个……”
杨子溪看了看晏海清,晏海清正在埋头做题,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这边的对话一样。杨子溪把杂志塞到杜宇手上,说:“我看完了,你看吧。——快收起来,常易上厕所回来了。”
杜宇惊慌失措地把杂志收进了桌肚里,常易正巧回来,狐疑地问:“杜宇你在干什么?”
杜宇摇了摇头。正逢杨子溪啧啧嘴,拿出一本《周公解梦》出来看,杜宇便凑过来问:“你看这个干什么啊?”
“做恶梦了,看看。”杨子溪说。
“那别看这个啊,”常易说:“看佛依洛德的《梦的解析》啊,专业。”
杜宇还小,知识面没有那么宽,闻言露出了十分佩服的表情,说:“你好厉害啊!”
常易笑了笑,说:“弗依洛德是心理学专家,讲梦肯定比这个有道理多了。”
杨子溪语塞,她虽然只是一学了四年哲学的学渣大学生,弗洛伊德还是要看的,而且……弗依洛德是什么鬼?常易大概就只看过“梦的解析”这四个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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