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溪一边抄一边说:“是啊,就是英语好像不太好,有错的。不过她为什么要把作业给我抄?”
闻言石尧瞪大了眼睛,用一种“你这都不知道”的眼神看着杨子溪,说:“她没跟你说?”
杨子溪一愣,“没。”
石尧说:“封口费啊。上次你来了之后不是说要告诉老师么?后来她一直缠着我问什么把柄,怕你真的告诉老师她兼职的事情。我跟她说好几遍你不会,她都不信,我就只好说你想抄她作业咯。结果都借你抄了她还什么都没说啊?”
啊,结果是这样!
石尧的这番话补全了晏海清的行为动机,原来把英语报纸送到眼前是这么一出呢?就是封口费?我对你好了所以你不能告密?可晏海清不说,杨子溪也不可能想得通,根本不可能知道她的想法嘛。小女孩真是迂回又不坦率,一点也不可爱的性格呢。
杨子溪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我都抄了一个星期了。”
原来上周抢着带路送餐、欲言又止统统是为了这个,还有那句莫名其妙的“你讨厌我吗”,估计也是在探自己的口风,讨厌的话更有可能告密吧。
这么说来,请吃饭也是为了封口?可惜自己拒绝了,才不得不扛着自己的冷脸把英语报纸递过来给自己抄。
这么一想,晏海清也挺能忍的。杨子溪福至心灵地读懂了晏海清的行为模式,觉得对方要是真的做到这样也是够难的,毕竟自己态度真的是差到爆啊,刚刚还说了那种话。
杨子溪说:“那你跟她说,我知道了,我不会告密的。”
果然不可能是因为喜欢自己。杨子溪解开了困扰她许久的疑惑,此刻心情好得不得了。
石尧好奇:“你怎么不自己跟她说,你们俩一个班的嘛。”
杨子溪笑了笑,说:“她现在肯定很讨厌我。”毕竟被诬陷是同性恋了嘛。
石尧虽然摸不着头脑,还是站了起来打算继续工作。
就在这时,杨子溪却眼尖瞥见门口有人进来了。
她拉了石尧一下,问:“门口是不是钟梨和渣男?”
石尧顺势看向门口,笃定道:“是钟梨。”
第9章 抖腿
在确定是钟梨的同时,石尧还默默嘀咕了一句:“钟梨谈恋爱啊?”
杨子溪一边把头压低,试图不被发现,一边问:“他们经常来?”
“上周日也来了,一直坐到了我们打烊。”石尧摇了摇头,回答。
杨子溪“哦”了一声,放石尧忙活去了。她眯着眼看着他们坐在了上次的座位上,钟梨还是背对她。杨子溪这次没有再试图靠近钟梨,那边的相处状况她基本上弄清楚了,去听只会更怄气。
钟梨上一世折在了这个人手上,被骗了五千来块钱。那时候杨子溪也不懂,还以为钟梨真的找到了真命天子,很是为钟梨高兴了一番。
杨子溪带着开挂一般的记忆回来,自然是怎么看这个人都不爽。可同时她也知道,对恋爱中的女人直说“你交往的这个人多么渣”,是不能把人拉回来的。
说白了,得让钟梨自己注意到。不过方案还要再斟酌。
杨子溪一边吃吃喝喝,一边抄作业,不时抬头看那边的进展。
那边聊了一会儿似乎发生了争执。钟梨拍了拍桌子,又把头转向窗外,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
钟梨马上站了起来,杨子溪以为钟梨一言不合要离开了,谁知钟梨脚步一转,去了柜台,跟石尧说了几句话。
石尧挠了挠脑袋,做了一个很为难的表情,然后钟梨又回到自己的座位。
杨子溪伸长的脖子看,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抓个正着。
钟梨不知道杨子溪也在这里,双目相对的时候明显有一些尴尬。是钟梨先移开目光,然后回到座位上,一把抓住渣男就跑出了咖啡馆,留下了一个懵逼的杨子溪,咖啡杯还端在手上,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喝。
石尧从收银台那里追了出来,站在门口叫道:“钟梨!你还没给钱!”
叫了两声他放弃了,一脸郁闷地走进来。
晏海清隔空对他道:“你要垫钱么?”声音不算小,所以杨子溪听得清清楚楚。她转头去看,晏海清正抱着一个托盘,看起来很关心这件事情。
看到杨子溪看她,晏海清明显把托盘抱得更紧了些。
防范啊……
杨子溪笑了笑,转头对着石尧招了招手。“哎,他们多少钱没给?”
———
不知是不是最近经常见到晏海清的关系,杨子溪再次梦到了对方。
梦里的晏海清把头发高高地盘在脑后,坐在咖啡馆里和某人聊天聊天。
杨子溪是服务员视角,点单上单一气呵成,忙活了许久终于到晏海清那一桌的时候,她听见晏海清在问对面的白人一些关于遗产分割和公司并购的问题。
对面的金发美女看上去很职业,用中文解释了许多。说到一半的时候看了杨子溪一眼,似乎是觉得她停留的时间太长了。
杨子溪连忙拿着托盘走了,一到厨房,被大厨支使着去买菜。
杨子溪拿着美元急匆匆跑出去找菜市场,却不知道怎么地,一出咖啡馆手里的美元变成了照相机。她拿起照相机,对着橱窗处的晏海清“咔嚓”一声按下了快门。
照完这张照片,就开始哗啦啦下雨。杨子溪身上很快被淋得湿乎乎的,她死死抱着手上的相机,宁愿自己淋雨也不愿意让相机被淋湿一点点。
抱着相机闷头跑的时候,杨子溪撞到了一个人。她抬起头想说对不起,却看见穿着白衬衫和高腰裤的晏海清打着一把伞,笑着对她说:“伞还给你。”
晏海清虽然在伞下,头发和身上却依然有水珠。白衬衫被打湿了一些,妥帖地贴在皮肤上。水雾在杨子溪的视野里蒸腾,晏海清看上去不像真人。
杨子溪一愣,想问“什么叫还伞”,下一秒就醒了。
她竟然抱着笔记本就那样睡着了。笔记本磕在胸前特别难受,跟梦里面抱着照相机的感觉一样。
杨子溪揉了揉眉心,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梦。每个细节都毫发毕现,她甚至记得那个职业女性说话的内容。
怎么会梦到晏海清呢?杨子溪躺在床上,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算上上次,短短一个月之内梦到两次晏海清了。她虽然对晏海清没有什么好印象,但也不至于要恨到梦里,顶多是冷暴力一番。
保持这个姿势发了一会儿呆,杨子溪突然坐起来,打开笔记本就开始搜索梦里面出现的几个专有名词。
这纯属无聊之举,却还真的搜索出了一些内容。杨子溪对照着看,发现跟梦里听到的墙角竟然对得上,甚至还不及墙角专业。
杨子溪确定自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关于经济和法律她几乎一窍不通,顶多只知道供求关系和两大法系,梦里怎么样也不会梦见这么具体且真实的说辞……
恍惚间,她竟然觉得那些可能不是梦,而是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预言。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梦里面的白人也一定确有其人。她去百度梦里面晏海清称呼那人的名字,结果一无所获。
遗产分割?公司并购?
再加上“富二代”的关键词组合一下,杨子溪很快在脑海里构建出一个豪门加商战的狗血故事。晏海清的身世难道这么富有毛爷爷的色彩?可从晏海清的表现来看,并不是生活在那种危机四伏步步为营的家庭里。
平常跟常易、杜宇甚至石尧说话很真诚,教杜宇做题从来不藏拙,被常易气到也会话里带刺地反驳几句。明明想求自己不要告密,却采取那么迂回的方式,要不是石尧无意间说出来只怕自己现在还不知道。
晏海清甚至还在到处打工!
总体来说,有些率真又有些包子,很平常的高中生设定。
啊……原来还是个孩子呢。那会不会有点怕自己啊?杨子溪突然想到这里,然后呵呵地傻笑了起来。
———
周一中午,十八班罕见地拖堂了。英语老师捧着卷子,在讲台上声嘶力竭:“同学们,选a啊!球类前面不加定冠词,一定不要选the!”
讲台下的人昏昏欲睡,皆是死气沉沉地盯着英语报纸。下课铃声已经响过了,大家怨声载道地听着隔壁十七班同学“还在拖堂啊~”的幸灾乐祸声之中。
杨子溪在玩笔尖,她已经看到窗外钟梨靠着栏杆在等自己了,只要英语老师一声令下,她就能立刻冲出去了。
可桌子却在抖啊抖啊,杨子溪皱着眉头,侧头看到晏海清一只脚已经放在走廊上了,一只手撑在膝盖上,一只手撑着头,直勾勾地盯着英语老师,看上去特别着急的样子。
杨子溪瞬间反应过来是因为兼职,晏海清可是每天都风雨无阻地狂奔到奶茶店,哪里经历过这种被迫被困在教室里的惨事。
可——再着急不能抖腿啊,这活像憋了一天厕所一样。
杨子溪胳膊肘朝晏海清那边挪了挪,碰了碰晏海清的胳膊。晏海清很疑惑地转过头来,直视着杨子溪。
杨子溪似笑非笑,说:“同学,能别抖腿了么?”
晏海清顿了一下,然后脸迅速地红了。她把腿从走廊里收回来,坐得端端正正,背也挺得直直的,头却快要扎进胳膊圈里了。
耳朵从头发的缝隙里漏出一点端倪,通红通红,看上去尤为小巧可爱。
杨子溪笑了笑,把胳膊撤回来的时候,看到那条三八线被自己擦掉了一半。她抬起胳膊,拍了拍衣服上的米分笔灰,却没有再费事拿出米分笔补齐那根白线了。
第10章 家庭
晏海清上完晚自习回家的时候,发现门是开着的。
她心里一惊,扔下自行车就冲进了家门,大叫“妈”!
晏柔柔披头散发地坐在房间正中央的地上,手里举着一把剪刀。听见晏海清叫她,她缓缓转过了头,看着晏海清,眼里深沉如墨,又透出一种奇异的偏执。在昏黄的灯光下,晏柔柔咧开嘴笑了,她拿着剪刀站起来,盯着剪刀看了两秒,又突然猛地摔到了地上。
“啊——!!!”晏柔柔以一种似乎要撕裂嗓子的音量喊着,面目狰狞,似乎在哭,又似乎没有。晏海清不敢把耳朵堵上。
晏柔柔长得很好看,晏海清从小就这么觉得。她喜欢温柔笑着的妈妈,因此连带着也可以原谅歇斯底里摔砸东西的妈妈。
那把剪刀在地上蹦蹦跳跳弹了几下,最后一下停留在了晏海清的脚边,晏海清下意识往旁边退了一步,发现尖部正朝向脚的大拇指,要是没有躲避一下,肯定戳到自己了。
晏海清叹了口气,没有功夫去理会这把剪刀,慢慢走到了晏柔柔的身边,喊了一声:“妈。”
“妈妈。”
晏柔柔听到了这句话,却没有反应。愣了一下之后,猛地推开晏海清跑了出去。晏海清叹了口气,将一屋子狼藉抛在身后,便跟着晏柔柔出去了。
反正家里没有钱,并不会招来小偷。
发疯状态的晏柔柔跑得很快,晏海清早有准备,一出门就捡起了自行车,跟在晏柔柔不远处,让她跑。
一般都是这样,晏柔柔疯癫一会儿,跑累了的话自然会停下来,慢慢地就会恢复正常了。有时候晏海清不在,晏柔柔也是把东西砸完之后跑一阵子,几个小时候之后恢复意识之后自己走回去,再把屋子全部收拾好。
这一次天色已经黑了,晏柔柔在外面狂奔了十分钟,竟然到了护城河周围。她爬上了护城河的栏杆,看上去竟然是要跳下去。
晏海清吓了一跳,马上从自行车上下来,抱着晏柔柔的腰,不让她跳下去。一边挣扎一边喊“妈”,希望能把她叫回来。
晏柔柔发疯的时候力气比晏海清大多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她竟然把晏海清压在了栏杆上。晏海清扭动着身体,想逃脱妈妈的制辖,结果扭着扭着,却头朝下栽了下去。
晏海清心里一惊,她下意识想去抓晏柔柔的手,抓住之后却又放开了。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妈妈现在又发病,怎么也不能连累妈妈啊……
头很快沉入了水中,九月份的河水不算太凉,但是猛地灌进鼻子里也不太好受。晏海清会水,惊悸之后回过神来,立刻屏住呼吸,开始在水里扑腾,过一会儿应该就能爬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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