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何宏军等人提前回来,张贵能猜测出一点苗头。
他朝身旁的许振鸣眨了眨眼睛,嘴角蠕动着想要说话。可是,车间里的工人很多,他又不便说出自己的心中所想。因此,他很着急,被肚子里的话憋得满脸通红。
许振鸣其实也能猜测一二来:“何宏军这帮人要来摊牌了。或者是要挟我,让我给他们加薪;或者是立即辞职,到汇通公司去打工!”
想到这,他却表情淡定的站在那里,等何宏军开口说话。
“小许老板!我爱人生病了,我,我要辞职回家照顾她!”何宏军这时没有说话,他身旁的赵亮却红着脸先开口了。
“哦!你爱人生病了?严重不严重?”
闻言,许振鸣很吃惊。他没想到赵亮居然用爱人生病的理由来辞职,这样也太拼了吧!
“我,我爸爸高血压犯了!我也要辞职!”另外一位机修工也提出合理的辞职理由,让许振鸣无法拒绝。
许振鸣只好装着不知内情的模样,朝那位机修工报以关切的目光给予慰问。
旋即,他又转向何宏军,目光关切的问:“何师傅,你这么早回公司来,又有什么事情?难道也要辞职?”
“我就是回来辞职的!”
何宏军理直气壮的回话。他气宇昂扬,全然没当初来恳求许振鸣时的谦逊。
这帮没下岗的机修工,许振鸣全是看在同事的面子上,才照顾他们来一鸣公司的。而今天,他们都要集体辞职,真让许振鸣有些怀疑自己的做人有问题了。
想到这里,他表情严肃的说:
“何师傅!他们几位家里人都生病了,我许振鸣不能没有道义,让他们还在一鸣公司里工作。所以要批准他们的辞职,立即把工资结算给他们!而你何师傅要辞职,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你当初是怎么求我师兄的?”
闻言,一旁的张贵脸色铁青的盯着何宏军,嘴角在颤抖着,神情很激动。他是个滥交的烂好人,此时感到很没面子,心情自然比较差。
“我,我……”
何宏军此时也红着脸,答不上来话。
其他几人此时都有些不自然,脸色微红的。
“军子!你为啥要辞职?”
看到这一幕,曾经当过何宏军师傅的孙子良,诧异的问着话。
国营企业里,师傅带徒弟是有好处的,每个月能从徒弟的奖金里扣除一半,得到另一半的奖金。因此,有的徒弟对师傅也不是那么尊重,碍着面子才喊你师傅罢了。
何宏军见自己的便宜师傅开了口,表情尴尬说:“我,我是正式职工,有工资拿,不想太累了!天天出差没意思!”
许振鸣和张贵当然知道他没实话,却也没有当面点破他。没有事实做证据,你凭啥说人家要跳槽!
孙子良不知道内情,反而相信了何宏军。他知道何宏军有些懒惰,觉得这个理由符合实际情况。
“你们都要走,我也不拦着!一个人都不会强行留下来!其他人的工资可以立即到办公室请韩主任办理离职手续后再领取。不过,何师傅的工资要等一等,在十一月底的时候跟大家一起发放!”
这时后,许振鸣表情严肃的宣布决定。
赵亮等人听到这句话后,暗暗松了口气。然后,他们都神情轻松的离去了。
“你,你为何要扣下我的工资?”
看到这种情况,何宏军不乐意了。他脸色通红的暴吼起来,目光凶狠的盯着许振鸣。
许振鸣却不动怒,风轻云淡的说:“你回去看看一鸣公司跟你签订的临时用工协议再说话!按规定,一鸣公司应该在十一月底支付你的工资!”
“小子!你敢扣发我的工资?你,你……”
看着许振鸣满不在乎的模样,何宏军很生气。他撸起手腕,做出一副要动手打人的模样,喘着粗气,目光不善的盯着许振鸣。
看到这种情况,孙子良和张贵等人自然不会让何宏军打人,连忙上前把他拉开。车间里的其他工人,是机修车间机修工的老同事们也都纷纷上前来劝架。
“何宏军,你不要再出言不逊!否则,我会让门卫把你请出厂门外!至于你那点工资,我会在乎吗?我许振鸣从来都是一口吐沫一根钉,全南安巾被厂的人都知道!至于你么,人品实在不咋地!”
这时候,许振鸣毫不留情的说何宏军。
许振鸣说得都是大实话。在场的老同事都是熟人,大家知根知底的,知道何宏军人品不太好,说话不守信用。
何宏军此时涨红了脸,直蹦直跳,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看他样子,若是没人拉着一定要冲上前来跟许振鸣动拳头!
孙子良看不下去了,厉声大喝道:
“军子!你当初是怎么到我家求我的?说什么一鸣公司如果给你机会,你一定要好好干得!现在你要走,谁也没拦着你。小许老板会扣你几百块钱的工资么?你前些日子拿到手的奖金都比人家工资高了吧?做人要有良心!”
何宏军已经撕破脸了,满脸通红的,梗着脖子盯着许振鸣。他被自己师傅孙子良话戳中了痛处,因而更加的恼羞成怒。他喘着粗气咆哮:“许振鸣…小子!立即把我的工资给我,否则我弄死你!”
听到这句话,许振鸣不由得的冷笑。他又不是吓大的,虽然不喜欢惹事,事情上头了却也不怕事!想到这里,他脸色阴沉,目光冰冷的低声吩咐:
“大家都放开他,该干嘛就去干嘛,别耽搁了自己挣钱的时间!这孙子你越拉他,他却越来劲!他要是敢动手,我就让躺着出一鸣公司的大门!”
众人闻言,犹豫了一下,随即都散开了。他们都知道何宏军的底细,一个外强中干的嘴炮而已。
这一下,何宏军顿时老实多了。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话,一边朝厂房的门外后退着。
他这种样子,有点像是仗着人势的狗:在主人身边的时候样子很凶很凶,模样很吓人;一旦离开了主人后,它就夹着尾巴玩命的逃跑。
何宏军也是这样,一边朝门外走,一边骂骂咧咧的。离开许振鸣的距离越远,他骂的越欢了。许振鸣是办工厂的,不愿跟这种小人计较什么。这时候,门卫老张走了过来,把何宏军提溜出了工厂的大门。
对于这件事,许振鸣没往心里去。
张贵却咽不下这口气,愤愤不平的说:“小师弟,这件事全是汇通公司张力行搞得鬼。我们给他定制的那台数控机床加点料怎么样?”
对于张贵的鬼点子,许振鸣却不敢认同。“师兄!我们是做产品的,一定要把控产品的质量关,不是精品不能从我们一鸣公司发货出厂!”他表情严肃的嘱咐胖子张贵。
张贵刚才在铆焊车间已经听到过许振鸣的《产品论》,只不过是说句话来发泄心中的不满罢了。他知道自己小师弟的性格:说过的话很少会反悔的。许振鸣说一鸣公司要做精品,肯定不会为了一个汇通公司而改变企业的产品战略!
这时,许振鸣通过何宏军等人的这件小事,警觉性提高了许多。随着公司的业务扩大,竞争对手会越来越多,公司开发的新产品这一块,技术保密一定要做好。
想到这里,他转过头来吩咐孙子良:“孙厂长,我们公司的加工图纸一定要编号严格管理,图纸随着工件流转,产品完成总装调试后,一定要把图纸按照编号收缴上来!”
这种管理办法是许多规范性机械厂通用的管理手段,以防自己的专有技术泄密出去!
“嗯!我们都是按照这种规定在执行!”
听到这番话,孙子良表情郑重的点头汇报。
他现在有点理解许振鸣制定厂规的含义了,不得不佩服许振鸣的目光确实看得比较远!
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轻型厂房里走来。轻型厂房里,张贵手下的几名工人正在改装一鸣公司的第一台加工中心。
看到已经初具规模的加工中心,孙子良很高兴,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他有一位战友在南安钢铁集团第一机修厂工作,曾经跟他说起过加工中心这样的设备。
南安钢铁集团第一机修厂去年就花了五百来万元,进口了一台协鸿的加工中心。为了这台加工中心,第一机修厂特意建造了一个恒温车间,配了电脑机房,安排了十几名技工和工程师来当操作工。
这个年代的加工中心在大陆内地是高科技机床的典型代表。
看到自家工厂里居然也能生产同类产品,孙子良怎么不感到高兴。他笑容满面的问许振鸣:“小许老板!这台加工中心改造好了,将来安装到那里使用,要不要配恒温车间?”
“呵呵!”
闻言,许振鸣不由得的微微一笑。
他微笑着告诉大家:这台加工中心设计上有缺陷,只能算试验品,用来测试机床试验数据用的。
因为,这台加工中心安装工件的工作台面要来回移动,会影响加工精度,设计上本来就存在缺陷。虽然增加了两个工作头,却依旧是试验品。不过,等取得一系列试验数据后,一鸣公司就能制造出精度比较高的四轴联动加工中心了!
经过这一番机床理论的普及,众人才明白了一些加工中心的技术。不过,他们依旧很高兴,为了自己,也为了有光明未来的一鸣公司。
既然是试验品,这台加工中心的安装场地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一旦改造调试成功后,将会安装到铣镗刨车间的厂房里使用。
“好!这样安排合理,我们厂的员工都要轮流上岗来培训,大家都要学会加工中心的操作!”
听完许振鸣的介绍后,孙子良也双手赞成他的意见。
这时候,正在负责给加工中心制作辅佐平台的铆焊班组的班长,皱着眉头从不远处走来。他来到张贵的身旁,小声嘀咕着,“张工!又报废了一个辅助平台!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哎!薄钢板的焊接是比较难!变形量太大!设计图纸再改一下就好了!”
闻言,胖子张贵也皱起了眉头。
看到这种情况,许振鸣当然要去看看。因为,这套图纸都是他亲自设计的,当时也没有觉得很难制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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