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孝男是个有故事的人,讲故事的能力也很强。
她告诉许振鸣:自己出生高山族的贫寒农家,为了生计,曾经做过舞女、在酒吧驻唱过、曾经卖过保险、也做过文员……等等,生活经历很丰富。说到最后,她说起高山族在湾湾的现状等情况。
“章总,咱们不讨论政治敏感话题!我们公司选择和你们厂合作,也是看在大家是自己人才这么做的!”
这时,许振鸣微笑着打断章孝男的吐槽,想早点进入主题。他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没时间在这里闲聊。
“许总!正是因为大家是自己人,所有我们厂才以最优惠的价格给贵公司供货的!哦,这趟来贵公司,我特意带来一些湾湾特产的高山茶和金门高粱酒送给你,一点心意请你笑纳!”
章孝男顺着许振鸣的意思开始打感情牌。旋即,她提议:“因为国际市场原材料上涨的原因,我想跟许总商量一下伺服电机调价的事情!”
她原来是来谈涨价的,难怪一定要和我见面谈一次!
我们公司一定不能只有一家供应商,否则,一旦被对手掐着脖子就难受了!
看着章孝男挂着微笑的精致面容,许振鸣暗下决心:在伺服电机、传感器和芯片等关键外购配件这方面,一鸣公司肯定要多选择几个供应商。
其实,这也是跨国公司的一贯做法。他没有想到,一鸣公司还没发展起来就已经碰到这种问题了。
“选择一家湾湾的企业也不太可靠!”
想到这里,许振鸣不由得感慨。旋即,他表情郑重的告诉章孝男:
“章总!按照商业惯例:贵厂应该还要给我们公司优惠3%5%。一鸣公司是贵厂的大客户,已经购买了一万多台伺服电机,将来还会更多!可以这么说,没有我们公司,贵厂是走不出做自己品牌的这条路!”
言行之意:你们湾湾忠益电机厂不要忘恩负义,刚刚才做出一点名气就要整出涨价的幺蛾子!
听到这番话,章孝男白皙的脸颊有些微微泛红。她尴尬的笑了笑,细声细气的解释:“许总!商场上讲究双赢。我们厂为了打开销路,一直在亏本销售。你总不能让我们厂一直亏本下去,这样对贵司产品的供应链有影响!”
她话中有话,言下之意:一鸣公司如果不涨价,湾湾忠益电机厂有可能终止供货,不再和一鸣公司做生意!
由此看来,章孝男来一鸣公司之前已经做过功课,对一鸣公司的产品销售和伺服电机供应这方面很了解。要不然,她也不会说出这番话。
想到这里,许振鸣准备拿出一张底牌来镇住章孝男,先稳定一鸣公司伺服电机的主要供应商。然后,他准备立即和其他品牌的供应商谈判,再选择一两家同等档次的伺服电机供应商做备胎。
一边想着事,他一边弯下腰去从办公桌的柜子里拿出一台白色的伺服电机。这台伺服电机的外形和国际品牌日本芝东的产品外形很类似,却是湾湾力东电机厂的产品。
湾湾力东电机厂的老板林向雄曾经在忠益电机厂打工,后来自己创办了力东电机厂,专门为日本芝东代工伺服电机。
和所有的小老板一样,林向雄通过代工掌握核心技术以后,也准备创立自己的品牌,专业生产各种电机。许振鸣拿出的这台电机,就是林向雄邮寄过来的样品,让一鸣公司测试和试用的。
“许总!你这台伺服电机是力东的?力东的产品不成熟!他们厂的技术是从我们厂偷师的,产品质量肯定不过关!”
看着许振鸣手中的伺服电机,业内人士章孝男一眼就看出是哪家公司的产品。同行是冤家,她当然要在用户的面前贬低同行,抬高自己公司的形象。
这时候,章孝男有些慌了,浮在脸上的笑容很不自然,知道许振鸣拿出这台力东伺服电机的意思:许振鸣这是在告诫她,“你们忠益电机厂不要翘尾巴,一鸣公司还有别的选择!”
看着章孝男局促不安的模样,许振鸣微微一笑道:
“章总!这台伺服电机我已经亲自测试过,除了安装尺寸不合适以外,其他性能如震动量、运行速度、噪音、指令反馈速度……等等,都符合一鸣公司的要求!力东电机厂已经准备修改模具,为一鸣公司提供合格产品了!”
后面这句话是许振鸣特意加上去的,算是商务谈判中的一种善意的谎言!章孝男所代表的忠益电机厂不逼宫,他也不会违心的说谎话。
“啊?”
章孝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过,她商务谈判的经验丰富,瞬间后又恢复常态。
“许总!力东电机厂的厂房小、员工少,实力不够。他们厂若要给贵司供货,会影响贵司的生产进度!”她还是没有放弃,微笑着把力东电机厂的老底介绍给许振鸣听。
许振鸣虽然不懂销售,却也有丰富的人生经历。他一边和章孝男聊着力东电机厂的情况,又一边跟章孝男探讨伺服电机的定价问题。
在这许振鸣施展的无形压力下,章孝男不得不做出让步:“许总!希望贵我双方能继续合作,我能做主给贵司优惠2%的出厂价,再多我们厂已经无力承担!”
她非常郁闷,本来是满怀信心的来一鸣公司,准备调高伺服电机的出厂价。没想到却被许振鸣当头一棒,出厂价不但不能调高,还要再优惠2%。这叫什么事啊!
看了看章孝男憋屈的模样,许振鸣微笑着站起身来和她握手:“行啊章总,就这么说定了!后续的合约手续,你和我们刘部长去洽谈办理。”
章孝男见许振鸣起身送客,也瞬间调整好状态,微笑和许振鸣道别。
送走章孝男之后,许振鸣在办公桌的台历上记录下这么一句话:伺服电机的供应商,湾湾地区要有两家,大陆地区也要培养两家。鸡蛋是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
旋即,他拨通了南安纺织集团朱世平的电话,朱世平正好在办公室里,有时间接待许振鸣。他于是立即下楼,让二刘开车送他到南安纺织集团去拜访朱世平。
南安纺织集团公司是红河乡区域里最大的国营企业,距离红河乡集镇有十公里左右,占地面积超过一万亩,距离长江大堤已经不远。在南安纺织集团大院的东部,靠近长江大堤的附近,一栋栋新厂房已经建好,正在搞内部装修。
许振鸣的专车刚刚驰入南安纺织集团的大院里,正好和他的大姑父李道本迎面相遇。
李道本看到许振鸣的专车,于是就笑眯眯的站在雪地里朝许振鸣的轿车摇手打招呼。“鸣子,鸣子!你怎么来了这里?”他扔下手中的烟蒂,微笑着问摇下车窗的许振鸣。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的建筑队在南安纺织集团接到许多小工程,生意不错,工程款也拿到了不少,资金压力也就没有那么大了。现如今,他也开始抽红塔山,说话的嗓门大了许多!
看着李道本有些嘚瑟的模样,许振鸣不由得好笑:厚德才能载物,还没几个钱就嘚瑟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在监狱里的李富贵就是很好的例子,曾经口气大的惊人,走路都恨不得踩在别人的头上。到最后,他还不是进去了。
这家伙为了立功喜欢乱咬,有问题和没问题的企业领导都被他咬出来。有问题的领导自然要在里面服刑改造,没问题的领导还不恨他一辈子?
李胖子李富贵这辈子算是废了,再也没有前途。他若是不乱咬,那些没问题的企业领导会念着旧情照顾他的生意,出来以后还有可能东山再起!
他倒好,一过脑儿把自己的事情都交代了,还拉扯出一帮无关的企业领导。这种人以后还有谁敢跟他打交道?
想到这里,许振鸣接过李道本递过来的香烟,半真半假的笑着说:“大姑父!你现在有钱了,一定要小心被人打你黑棍抢你的钱!”
他这是话中有话,委婉的劝说李道本要低调,免得招人妒忌。当然,想要劝说李道本小心做人,许振鸣的分量还不够,他父亲许有魁可以镇住李道本。
“鸣子!我还欠你十万块,哪里是有钱人!呵呵…”
见许振鸣拿自己开玩笑,李道本咧嘴笑着说话。
他当过多年的瓦匠小包工头,能听出一点许振鸣话中的含义。虽然在心里不以为然,却没在脸上表露出来。旋即,他好奇的问许振鸣:“鸣子,你来南安纺织集团公司找哪位领导?”
“我来找朱总谈点事!”
“鸣子!你能不能跟朱总提一下,把他们公司厂房的工装修也分包给我做?”听说许振鸣认识朱总,李道本的眼睛一亮,满脸讨好的笑容求许振鸣帮忙。
“大姑父!南安纺织集团公司的工程能不做就不要做了。以前没完工的工程要赶快完工,早点把工程决算做出来,早点把工程款结清!”
看了看李道本有些贪婪的模样,许振鸣表情郑重的告诫他。
李道本闻言却非常惊讶的问:“为啥?”
“他们公司的资金很不好,也会越来越差!搞不好,你会被套进去翻不了身的!”
许振鸣再次警示李道本,表情很严肃。
他说得都是事实,有几位小老板就是被南安纺织集团给拖垮的。
听到这个消息,李道本的情绪瞬间低落了许多。他急匆匆的离去,准备把几个股东喊到一起商量一下。
目送李道本离开后,许振鸣才让二刘把车子开到南安纺织集团办公楼的附近。他对南安集团公司的情况很熟悉,三步两步就来到朱世平的办公室里。
朱世平正好有空,看到许振鸣走来,便微笑问:“许总!你们公司的64头和128头那两台电脑绣花机什么时候能托运回红河乡?我建议:这两台电脑绣花机不要拆箱,直接发到我们公司的新厂房里就行了!”
看着朱世平迫不及待的样子,许振鸣却不慌不忙的点上一支香烟。吐出一口白烟以后,他才微笑着告诉朱世平:“朱总,我们的货物三天后就能运到一鸣公司!不过,在这之前,咱们要把购销合同先签订好!”
“那当然!没有合同,没有预付款,你也不会发货给我啊!呵呵…”
朱世平笑得很灿烂。
他已经请示过轻工局和经贸委的领导,用土地和旧设备折算现金的方案领导们已经批准。就连南安纺织集团公司兼并南安巾被厂的手续,也会在今明两天内给特批好。
总之,领导们为了把南安巾被厂的包袱丢给南安纺织集团公司,可谓是一路绿灯,所有的手续都特事特办,效率高的吓人!
“朱总,你们公司兼并南安巾被厂的手续办好了?”
许振鸣不知道实际情况,好奇的问朱世平。
这个条件是南安纺织集团这笔订单能达成的必要条件。若是没有,这笔订单就已经泡汤了!
“我们两家厂都是国企,从左口袋到右口袋的事情哪有那么难!”
朱世平笑呵呵的告诉许振鸣:他已经把所有手续都落实了,就等着和一鸣公司签订供销合同!
既然这样,许振鸣也没假客气一下,直接开门见山的谈判:
南安纺织集团公司的两台旧电脑绣花机和在红河乡集镇上的35亩工业用地,折算成四百三十四万元人民币。一鸣公司出售两台64头和一台128头电脑绣花机给南安纺织集团,总造价1034万元。这样一来,南安纺织集团公司还要支付一鸣公司六百万元的货款。
“行啊许总!就这么定了!”
因为这笔合同已经提前约定好,朱世平很干脆的当场拍板。他现在有资金,能付得起六百万元的货款。
这时候,许振鸣却又拿出一些资料递给朱世平:“朱总!南安纺织集团公司欠红河乡纺织机械配件厂36万元的货款,南安巾被厂欠红河乡纺织机器厂和红河乡农机厂28万元的货款。这些欠款,你看能安排一下么?”
一边说话,他一边拿出阿诗玛,散了个根香烟给朱世平。
朱世平听到这番话以后,眉头微微一皱的说:“许总!实不相瞒,这些老账我们公司暂时会不会考虑支付的!公司目前所有的资金都要用于技改项目!哎……”
他长叹一声,点燃香烟开始一口接一口的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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