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办公室,李晓禾直接坐到办公桌后,倚靠在座位上,长吹了一口气。懒得去弄热茶,他直接端起多半杯凉白开,“咕咚咕咚”喝了下去,顿觉胃里的灼烧感暂时缓解了一下。
今晚的酒喝的有些多,也多少有些上头,但自己肯定没醉。整个酒局,喝进去的白酒很多,也超出了大多时候饮酒的量。并非李晓禾想多喝,更不是故意要超量,可好多代表实在热情,自己不能不尽人情吧?何况这些人刚把自己选上,更不能给别人过河拆桥的感觉,尽管里面可能也包括投反对票的人。
下午人代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乡里为代表们准备了丰盛的晚宴,这是每次人代会惯例。让代表们起早赶来,行使了一天的权利,履行了十多小时的义务,中午又只吃了一顿便饭,乡里总得有所感谢之意的。
乡人大代表都来自基层,其中好多还是最基层,是上下邻村有些头脸的人。这些人大都来自基层老百姓,又和纯粹种地的农民不同,比农民们见过一点世面,也不似县人大代表有身份,这些代表既有着一些精明,却也淳朴的多。因此,他们都想利用这难得的机会,与乡领导们多喝几杯,加深印象。
这些人大代表,与乡里干部大都认识,最起码也脸熟,互相之间就少了拘束,多了些熟络,喝起酒来也直接的多,实在的多。面对代表们的实在,乡干部也不好藏着掖着,只能尽力用酒品积极回应。在整个官场体系中,乡干部是比较能喝的,也必须能喝,堪称“酒精考验”,因此整个酒宴过程中,喝的那是热火朝天。
做为乡政府一把手,李晓禾要经常和这些代表来往,要和代表所代表的人群直接打交道,而且又刚刚承蒙各位代表投票选举,自是不能少喝。那些乡人大代表,大都和李晓禾认识,但还没有过多接触,怎肯放过这次机会,纷纷向新乡长“祝贺”。
一来二去,李晓禾这白酒可就一杯杯喝进去了,这还是没少“以一打多”,否则非喝傻不可。侥是这样,在将近十点结束酒局时,也灌进胃里一斤多,有些突破正常量。
“呃”,一声干呕,胃里涌起阵阵恶心。这种恶心既是因为胃里酒精,也因为勾起了那件恶心事。
今天刚听到投票结果的时候,李晓禾先是感觉愕然,但随即他就明白,肯定是那个娘们搞的鬼,用脚趾头也能算出来。而那个娘们也似乎没有回避的意思,反而还在向自己示威,以炫耀她的能量。
“笃笃”,门口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
“李乡长,睡了吗?”门外声音传了进来。
“郑主席,没呢,你等着。”李晓禾起身,来在屋门处,取掉插销,打开屋门,热情的招呼着,“郑主席,请进。”
“没打扰休息吧。”说着话,郑力成走进屋子。
请郑力成在沙发坐下,李晓禾张罗着弄水,给对方沏了杯热茶,自己也弄了一杯。然后也坐到沙发上,一人发了支香烟,点着。
吐了口烟圈,郑力成又长嘘了口气,缓缓的说:“李乡长,对不住了,老哥工作没做好。”
明白对方的意思,李晓禾忙道:“郑主席,可千万别这么说。乡人大工作在你主持下,那是有条不紊,秩序井然,这次的会议也非常成功。我的反对票稍多一些,说明我工作做的不好,还有代表存有疑义。但我现在仍非常感谢郑主席大力支持,若不是郑主席主持正义,我的得票情况肯定更难堪。”
郑力成摆了摆手:“李乡长,很感谢你的大度与宽容,你就别安慰我了。都是我做的不够好,太自信,也太大意了,对一些变故预估不足。以你的胸襟气度,不应该蛰居在这个穷乡的,但你仍然朝气不减、锐意进取,这非常令人佩服,要是我的话,早被自己打倒了。”
李晓禾笑了:“我哪是你说的那样,只是不得以罢了。别人要让自己死,自己总不能直接抹脖子吧,总是要活下去的,这充其量就是一种本能,好多人都有这种本能。”
“哎。”郑力成叹了口气,“我真没想到,竟然会有那么多人投反对票,这太的违反常规了。这不是工作做没做好的问题,绝对是有人搞鬼,是有人成心给你添堵,成心恶心人。”
“是呀,我也这么想。”李晓禾点点头:“正因为有人故意捣乱,在暗中使坏,这才让人防不胜防呀,这根本怪不得你。”
郑力成摆手:“不,还是我的事。说起来,我在乡里做人大工作七、八年了,对相关程序非常了解,也经历过一些异常情况,按说我应该更警惕才对。可是正因为年头多了,就过于自信,对先前的不正常现象没有足够重视。在那次‘抓赌乌龙’发生后,我也曾进行过思考,觉得是有人对你陷害,离间你和百姓的关系。当时我也和选举进行过联想,只是觉着应该没什么,就没往更深去想。
但是从现在来看,那件事不是孤立的,和今天这事不无关联,这应该就是个系列阴谋。要是我当时足够警觉,专门详细了解一下的话,一定能够发现蛛丝马迹,应该就能避免发生这种事。抓赌的事未必是影响代表投票的直接因素,但却可以成为鼓动代表情绪的工具,他们肯定利用了那事的不良影响。”
“咱们在明,人家在暗,总会瞅准空子的。事已经过去了,我没有落选,也不影响下一步工作,以后多加小心就是。”李晓禾道,“时候不早,郑主席也回去休息吧。你放心,我这类事经见多了,这次的事根本不算什么。”
郑力成叹着气,站起来:“哎,我内疚呀,在乡镇混了三十来年,也大小算个吏,竟然连这么点事也办不好。尤其令我内疚的是,我连襟由乡长助理变成了副乡长,而乡长却……”
李晓禾也已起身,摆手打断对方:“行啦,郑主席,没事,这根本不怪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李乡长,虽然这次的事没办好,但请你相信,我以后一定会更细心配合你的工作,也让他们好好配合。”郑力成说着,向门口走去。
“谢谢郑主席,互相支持。”李晓禾相随着,伸出右手。
两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双方眼中满是信任与理解。
……
此时,在一间黑暗的屋子里,有人也在谈论投票的事,谈论李晓禾,是和电话另一端在谈。
这是一个女人,女人正对着电话发恨,当然她发恨对象不是电话另一端的人,而是被谈到的人:“妈的,那个‘破落户’、‘王八蛋’,真是他娘的无耻,竟然祸水东引,给我扣大帽子,把我置于那些代表对立面。当时我还没法搭茬,气死我了,他娘的‘破落户’不得好死。”
“一抱还一抱,咱们毕竟也设计他了。”电话另一端是个男人声音,“今天这事,你也有毛病,本来已经看到笑话了,又何必跳出来,让他借题发挥呢。那家伙就是厕所石头,又臭又硬,对付他只能隐在远处,把自己包裹严严的,否则就让他弄一身屎,最起码也会让臭味薰到。”
“本来想着痛打落水狗,谁知道他这么不是东西。”女人有些不服气,“你还说我呢,不也照样让他整了好几回?谁也别笑话谁。”
电话里传来一声“嗤笑”:“我没笑话你,也没资格笑话你,我在他身上吃的亏也不小。正是因为有过那么多教训,我才跟你说要‘吃一堑,长一智’。你知道吗?那家伙虽然是落水狗,可现在也是一条疯狗,简直就是见谁咬谁,我们可没必要跟他拼命。遇事多商量,有事合计着来,慢慢的,别着急,省得让他拿你出气。”
“我也知道他是疯狗,可他已经咬过好几口,我总不能就任他那么咬吧?”女人话中带了火气,“还说别着急,我能不急吗?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的事怎么还没着落?你不在跟前,就知道说风凉话,可我每天看着他那张臭脸,顶着那么多人白眼,我这日子怎么过?当时可是你说的,你会管这事,领导会管,可你们谁管我了?要是再这么拖下去,老娘可不管那一套,不行就拼个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
“你别急吗,事情得一步步的来。虽然他这次当选了,可是有那七票垫底,他早被钉到历史耻辱柱上了,洗也洗不掉。再加上前几天那几件事,又是与女人有染,又是出卖乡亲的,这次还闹了个不体面当选。照这么下去,他会越来越臭的,臭不可闻,谁见谁躲。到那时,他还算个屁。你说呢?”男人很有耐心,“他遭殃了,咱们的日子还能差吗?”
女人忽然笑了:“咯咯咯,那就继续系列阴谋呗。”
“纠正一个词,那不是‘阴谋’,那叫打狗之术。”说完此话,男人了发出了“嘿嘿”的笑声。
一时之间,电话两端笑声不断。在电话光亮映照下,女人脸上满是狰狞与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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