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一想,李晓禾又觉得无所谓,反正自己没有在任何时候、任何岗位做过这种事情。总不能无中生有,肆意捏造吧?
突然,两道凌厉的目光射来,目光尽头是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庞。接收到这个眼神和笑容,李晓禾稍松的心情,再次紧张起来。
听闻乔成的说法,好多人同样紧张,但他们和李晓禾的心态不同,也未受到那两道特殊目光的青睐。
乔成继续说:“在听到‘吃拿卡要’中的‘吃’时,好多人肯定都想到了吃企业、吃客户、吃下属等,这肯定是错误的,是必须予以纠正的。但我现在要说的,是另外一种吃,也是人们较容易忽视的现象——吃自己。大家可能感到疑惑,吃自己怎么也不行,也要被纠正?我来解释一下,现在提到的这个吃自己,不同于常规理解的意思,不是用自己挣的来吃。而是吃单位,用公款进行吃喝,还会冠以冠冕堂皇的理由——维护关系。
在日常工作中,采取一些必要措施,维护政企之间的关系无可厚非。但是,不能为了私人利益,为了迎合对方好感,而采取违规方式,以达到个人不可告人的目的。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也是不能容忍的,可是有人却这么做了。前几天,在有的乡镇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打的旗号也是沟通政企关系,但却是借着公款消费之力,大搞个人崇拜,和企业称兄道弟,互相吹捧,胡吃海喝。当然了,既然有交易就会有筹码,初步得到的消息是,给企业减免税赋是换取企业好感的条件。这是什么?这分明就是损公肥私,是变相的腐败。”
妈的,果然断章取义、歪曲事实,当众敲打上了。不止李晓禾感觉是针对自己,好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在这些人中,也有人暗自侥幸,侥幸效仿李晓禾的想法还未实施。而有的人则是另外的侥幸,侥幸乔成关注的方向是“吃自己”,而非“吃对方”。
乔成语气缓和一些,显得语重心长,也有一丝理解和无奈的意味:“公务员和企业接触,并非完全不允许,但必须要把握合适的度,要采取正确的方式,尤其不能去踩红线。我这人历来主张君子之交淡如水,尤其和企业除了工作接触,尽量不要私下过多接触。当然,有一些人想结交*,我也不能完全限定,不违反规定的结交也是允许的,但身为党员干部,不能拿纳税人的钱结交吧。
令我奇怪的是,在春节前的全乡人代会上,刚刚创下了七张反对票历史纪录,为什么就不知道反省一下,就不知道收敛一些呢?却依旧我行我素,顶风而上,你你这是要干什么?还有没有一点党员干部的样子?既然你敢给组织抹黑,组织就让你付出代价。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要严肃查处。”说到这里,乔成“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
这声脆响,引得众人俱都一震,同时“刷”的一下,所有目光全落在李晓禾身上。刚才还有人不甚确定,现在乔成已经讲出“七张反对票”,这已经是和尚头上虱子——明摆着,没有任何疑惑了。
李晓禾更是心中一惊:这就要动刀子,难道要拿我现场祭旗?乔成真的要这么快下手?
旋即李晓禾给出解释:当初仅是代理县长,就能在当天下午把自己对调。现在他已经转正,还是现实中全县老大,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了。
我该怎么办?任由冤杀,还是奋起反抗?怎么反抗?想到这里,李晓禾抬起头,目光射向台上。
台上那两道阴冷眼神已经收起,但嘴角冷笑还在,完全是一副无视与讥讽神情,还有一种“你小子死定了”的自得与淡定。
自刚才以掌击桌后,乔成就没说话。现场非常安静,静的仿佛一根银针落地都会宛如晴天霹雳,而这种出奇的静,则是另一种压抑,压的许多人透不过气来。
但是,做为对方口中仅差点名的主角,李晓禾在经过短暂震惊和无奈后,反而更坦然了。他也说不清是誓死如归的心态,还是不惧对方的豪气,但有一点是明确的:目前还未想好反击手段。
“同志们,身为县委副书记、政府县长,我既需要大家的支持,也要对你们提出要求。在这里我要求五点……”乔成开始讲说起了“约法五章”。
听到乔成换了新的话题,李晓禾也不禁一楞:什么意思?不来个当场祭旗了?刚才他可是祭出“死亡凝视”的,难道会突发善心?
随即李晓禾否定了这种天真想法:乔成不过是不想冲淡转正的喜气,不过是担心不吉利而已。
这样也好,既然你现在不出刀,那我可不能浪费这机会,该好好思虑一番,想出应对之策才对。否则就这么被“莫须有”罪名杀掉,也太冤枉了。想至此,李晓禾在心中盘算起来。
……
现代汽车驶进双胜乡政府大院,停在了前排房子前面。
李晓禾推门下车,秦明生、张全等也随即从车上下来。
“老李等等。”赵强刚刚下车,便冲着前面人影喊道。
此时李晓禾已经踏上通往后排的过道,便收住脚步,转回头去,看着迎面走来的赵书记。
“走那么快干什么?”说着话,赵强来在近前,向第二排右转拐去。
“走的不快,主要是现代车先一步进的院。”应答着,李晓禾也拐向了右边。来在最东边屋门口,取出钥匙,打开屋门,向旁边一侧身:“书记,请。”
赵强没有谦让,径直走进屋子,坐到沙发上。
李晓禾也跟了过去,张罗着要弄茶水。
“喝不进去了,来根烟吧。”赵强说着,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你也坐下。”
李晓禾拿过香烟,一人发了一支,点着,坐到了沙发上。
“吧嗒”、“吧嗒”、“滋”、“滋”,嘴巴吮*吸烟卷的响动、烟丝燃烧的声音相伴响起。随即蓝色的青烟、蓝灰色的烟圈袅袅上升,不消片刻,屋子里便烟雾升腾,朦朦胧胧了。
第二支烟卷对火点燃,把手中先前烟蒂狠狠拧灭在烟灰缸里,赵强说了话:“老李,怎么会这样?为什么非要把事做的这么绝,非要断章取义、无限上纲呢?”
李晓禾缓缓的说:“为什么不会?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即使没有上周之事,想要找点毛病也易如反掌,只不过这样更省事一些,也容易混淆视听。虽然仅仅是一些话,想必在全县早已传开,人们都会说我李晓禾如何假公济私,如何用公家钱收卖人心了。”
“假的真不了,不可能他那么一说人们就相信,尤其他给你穿小鞋已是全县公开秘密,人们自会想到其中的猫腻。”赵强宽慰着对方,“何况还有那么多人参与当天活动,事实如何清清楚楚,岂是他一句话就能掩盖的?”
李晓禾摇摇头:“这些都没用,有谁会去反映事实,又有哪个部门会过问此事?何况他并不需要这么复杂,找到这个借口就有了拿掉我的理由,至于后续发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关键是他拿掉我的决心异常坚决,这是什么都不能阻挡的。”
赵强不住的叹息:“没想到呀,真的没想到。上次你被派到乡里,当时说法很多,真真假假,也不知道那个为准。通过今天的事,我是彻底明白了,他要想拿掉你,是不需要理由的;但他却会找一个理由,让你以一种难堪方式下去,既达到了整人目的,也把你搞臭,用心何其险恶?身为堂堂县政府领导,怎能这么办事呢?这也太的下作了,根本没有人性。”
“赵书记,跟有些人谈‘人性’,就好比对牛弹琴,我们还是不要那么单纯了。”说到这里,李晓禾话题一转,“有些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我们只能面对现实。以前的时候,我还想着再等来一个正直县长,像蒯县长那样的,无形之中会挟制他的胡作非为。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已经不现实了,他怎么也得干个三、五年的,最少也得两年吧。有这两年时间,他收拾我是绰绰有余了,这没什么可怀疑的。现在我反而坦然了,横竖都是一刀,担心又有什么用呢?我担心的是再来一个混帐乡长,把乡里好不容易开创的一点局面再给搞坏,只能拜托赵书记多费心一些了。”
“你放心,老李,我会尽到一个党员干部职责的。你也不要灰心,他这纯属是莫须有,顶多让你挪个地方,充其量降上半级,你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只要你不自暴自弃,没人能打的倒你。”宽慰对方之后,赵强反而叹了口气,“只不过我担心的是,他不会允许我*干下去的,除非自己装聋作哑,可我不愿意那么做了。以他的为人处事方式,即使不反抗的话,我也难免挨上一刀。”
李晓禾一笑:“只要你不自暴自弃,没人能打的倒你。”
“车轱辘话而已,解解心宽罢了。”赵强虽然用此话劝解别人,显然并没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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