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两天时间过去,日子到了星期三。
上午十点多,周良进了乡长办公室。
近期,周良基本一、两天过来一次,但时间不是上午刚上班,就是下午即将下班,一般都是例行请示或汇报。如果不是这两个时间点,那就是临时有事需要报告。
见对方这个时间点过来,李晓禾直接问:“周主任,有事吗?”
看了看屋子四周,周良问道:“乡长,这屋里再没别人了吧?”
什么意思?尽管疑惑,但李晓禾没有质问,而是如实回答:“只有咱俩。”
周良这才来在近前,打开文件袋,从中取出一张纸来:“乡长,您看看这个。”
李晓禾接过张纸,看到上面标题,不禁一楞,再看里面内容,更是震惊不已。他极力控制着快速跳动的心脏,也尽量保持面色平静,目光盯在纸张上。过了一会儿,心绪平复好多,他才反扣下纸张,语气和缓的问:“什么时候来的?谁接的?”
周良马上回答:“我刚刚接到,就给乡长直接送来了。当时旁边没有其他人,路上也没人看到,没人问起。”
李晓禾点点头:“好,很好。是自动发的传真,还是有人提前联系过?”
“在发传真之前,对方打了电话,说是让我们接一份传真,还说原件马上也会寄出,不等我过多询问,就直接发送了。我拿到传真以后,觉得内容重要,担心他人看到,就没有回电话询问,而是径直给乡长送来了。如果需要询问,我马上去打电话。”停下话头,周良等着乡长示下。
李晓禾面带笑容:“周主任,做的非常好,谢谢你!这几天随时关注来件,收到后还直接给我送来,暂时先不要询问对方。”
“乡长,这是我应该做的。”周良点头应允,“我保证不让第三者拿到,除了向您汇报外,也保证不向第三人讲说此事。”
“好,忙去吧。”李晓禾微笑着挥了挥手。
周良应答一声,离开了乡长办公室。
笑容迅速隐去,李晓禾脸上布面阴云,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在结束省城考察之后,李晓禾也想到过这一点,但念头仅是一闪而逝,很快就否定了,他觉得不可能。谁曾想,不可能如今成了现实,这可怎么办?
想了一会儿,李晓禾拿起电话,拨了出去。电话一通,直接问:“在不在单位?
对方回复:“在,正准备出去到村里看看。”
“先别出去,到我办公室。”说完,李晓禾挂断电话。
很快,一阵脚步声响,秦明生敲门走了进来。
“把门关好,给你看个东西。”李晓禾隐去愁容,示意着。
秦明生又回身推了推门,快步来在办公桌前。
“给。”李晓禾翻起纸张,递了过去,“看看吧,律师函不期而至。”
“律师函?”秦明生疑惑的接过纸张,看到上面内容,惊呼了一声:“啊,怎么会这样?”
李晓禾轻斥道:“先看,看完再慢慢说。”
秦明生眉头紧锁,一边坐到椅子上,一边盯着纸面文字。在看内容时,他双手微微颤抖,脸上肌肉也不时抖动着。
看完全部内容,秦明生脸色更加难看,有气无力的问:“乡长,怎么办?”
李晓禾没有给予回复,而是提出了问题:“你怎么看这事?”
“我怎么看?我现在脑子乱糟糟的,什么也弄不明白,我怎么就没……”抱怨到半截,秦明生提高声音,大骂起来,“大骗子,王八蛋,姓钟女人就是大骗子,那俩王八蛋都是骗子。”
李晓禾摆摆手:“老秦,先不要这么情绪激动,这不解决问题。从现在来看,钟婉英和师昭就是骗子,这已经没什么可怀疑的。现在关键问题,不是报怨、骂人,就要紧的是,想想我们该怎么办。”
“呼呼”喘了几口粗气,秦明生依旧咬牙切齿:“前几天只是觉得那俩家伙没安好心,肯定是骗了我们,可究竟怎么骗却一直没想明白。就是看到宋律师发来的图片,我也只是认为那俩家伙把咱们产品买给了金足生辉公司,金足生辉公司又仿制我们产品,然后拿出去偷偷的卖。没想到竟会是这样,他们也太恶毒了,这还算人吗?现在这个公司发来律师函,要求我们不得生产他们已经注册的产品,否则就按侵权、打假处理,这分明是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我觉得我们可以找有关部门,出示我们生产的鞋垫,讲述与那两个大骗子接触的全部过程。虽然这个公司已经注册了相关产品,包括工艺和那些图案,但毕竟他是仿制,是假冒的,相关部门也应该考虑这个事实,或者应该撤消已经做的相关注册。退一步讲,即使我们不能做,也不让他们生产,否则就没天理了。”
李晓禾缓缓的说:“我何尝不希望取消这个注册,但是可能吗?既然已经注册成功,那他们肯定提供了完备的所需手续,而且与已注册产品没有冲突。从法律意义上讲,他们完全是同款产品的第一份,是得到法律承认和保护的。而我们除了手里有产品,并没有任何能证明我们诉求的证据,比如销售相关商品的合同,比如合同所附产品的影印件,比如对我们有利的录音,比如那二人与金足生辉的关系。
这还只是我们想当然的东西,我想即使有这些东西,即使经办人员从情感上认可,但那是法律,是按程序和手续说话的。人家金足生辉是先来,我们只是后到,没有取消那个注册的法理依据。何况,这些东西我们压根没有,根本就提供不了。所以,在这方面我们没有什么可操作的空间,也根本折腾不起。当然了,我肯定还会向老宋讲这件事,但也只能让他帮着分析,找准找全教训,尽量避免以后再出同类状况。
前几天的时候,我们还在考虑着另找合作商,现在看来,这条路暂时行不通,先不要和他们联系了。我初步了解了一下,村民手里至少有五千多双成品,每天还在继续生产着,这些成品怎么弄?还要不要生产?我们如何向村民解释,什么时候解释?这才是当务之急。其它想法都不现实,还会无谓的浪费时间。”
秦明生喃喃着:“是呀,怎么解释呢?那可是好几千双,再有一两月就会过万的。那么多农村妇女没白天没黑夜,一张一张的做垫坯,又一针一针的纳底子,还一针一针的刺图案,受老大累了。虽然很累,可人们就有一个心思,卖钱贴补家用,心中充满希望。现在希望一下子坍塌了,他们怎么能接受这个现实?”
觉得对方实在唠叨,李晓禾沉声道:“那些生产者肯定不容易,这个不需要再说了,就想想怎么办吧。争取在他们知道真*相之前,找到解决办法,把手里成品卖出去,最好同时也能想到下一步怎么办。”
“怎么办?能怎么办?”秦明生依旧磨叨着,然后拿出了手机,“不行,我得给那娘们打电话,问问她怎么这么狠毒,良心都让狗吃了?”
“你问人家什么呀?人家那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又没有相关约束条款。再说了,她也肯定不会承认与金足生辉关系的。电话也许就打不通。”李晓禾提出疑义。
“可我们不能就这么让他们骗了呀,这还有公理可言吗?”秦明生钻起了牛角尖,“万一要是中间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呀。”
看出来了,要是不让秦明生打这个电话,离开这里也得打。另外,李晓禾也存在一丝侥幸:万一真是一场乌龙,是误会呢?想至此,他说道:“打电话可以,不过你必须答应我四个条件:一、注意语气、态度,不要张口骂人,更不要说什么出格的话,以免让人家抓住把柄,再倒打一耙;二、还按原来的模式问,就好像没有收到这个律师函一样;三、如果她还推脱,就要她给出确定的回复日子;四、万不得以的情况下,再讲律师函的事,也不迟。”
“行。”重重点头后,秦明生拨出了号码。
“嘟……”回铃音响过一声后,手机里没了动静,过了一会儿,才传出一个标准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秦明生再拨,这次没有回铃音,而是静了以后,直接响起那个标准女声。
一直拨了七、八次,都是同一结果,秦明生长叹一声,收起手机,垂头丧气坐到椅子上。他双肘撑上桌面,双手插到头发里,摇头不止,叹息不停。
看出对方已经乱了方寸,根本拿不出什么主意,自己暂时也没有好办法。于是李晓禾道:“老秦,先回去吧,回去再好好想想。”
“好,回去。”颓废起身,秦明生喃喃着走去,“骗子,大骗子。”
“等等。”李晓禾离开座位,走上前去,拦住对方,“记住,千万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还有,精神状态必须好起来,装也要装的像样,否则人们必定发现端倪。一旦这事扩散出去,要是让村民知道的话,那可就麻烦了,你我会吃不了也兜不走的。”
秦明生怔了一下,然后重重点点头:“好,精神状态好起来。”说话间,他抬手拢拢头发,昂首挺胸,走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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