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大包小裹,出了屋中屋,忍受着oa桌后好奇的目光,李晓禾与秦明生出了市场部。从一间间门前经过,在经过“客服部”后,又走了几步,便到了那堵标识墙处。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东西,但在李晓禾的眼里,整个背景墙变丑了,“仓吉足下彩云工艺股份有限公司”这几个字也难看了好多。
“二位先生慢走。”两名女孩起身,礼貌问候着。其中一名女孩还走出来,摁下了电梯下行键。
这俩女孩还不错,脸上还有笑容。这样想着,李晓禾与秦明生走进刚刚打开的电梯轿厢。
在轿厢感应区刷了一下磁卡,女孩又摁下了数字“1”,微微一笑,再次说了声“请慢走”。
轿厢门缓缓闭合。
在轿厢门关上的一瞬间,李晓禾忽然感觉到,女孩的笑容似乎不完全是微笑,似乎带着一丝讥讽。
“叮咚”,电梯停下,轿厢门打开。
迟疑一下,李晓禾走出电梯,秦明生拎着大包,也走了出来。
大厅里人不多,主要就是值勤人员。这些人的目光自然就投了过来,尤其眼神都投到了大编织袋上。
看什么看?老子拿的是自己东西,又不是偷的。李晓禾心中暗骂着,骂着那些带着审视目光的人。
由于心情不一样,现在看哪都别扭,看到什么都不舒服。
出了楼门,停了一下,李、秦二人一步步拾阶而下。进来的时候,觉着台阶没多少,就跟没走一样。现在走台阶,依然觉着没走就到平地了。虽然都是感觉台阶少,但两次的心境却不一样,进来时是因为心情喜悦,觉得台阶经不住走。出来时却是心情复杂,希望台阶足够长,长的能够等到手机铃声响起,能够等到里面传出“等等”或是“你们回来”这样的语句。
手机没有响起,当然也不会传出期待的声音。但李晓禾还是转回头,再次仰视这栋高大建筑,既是对这里的留恋,也是希望给别人留出打电话时间。
由于离的太近,眼前建筑又太高,抬头看去,感觉这个水泥钢筋的家伙就像是在头顶,让人不禁产生深深的压抑感,压的你喘气都不均匀。饶是这样,李晓禾依旧感受着压抑,目光缓缓转了一圈。电话依旧没有响起,他意识到,恐怕不会再进入这处所在,保安也不会允许私自闯入了。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带着遗憾和愤懑,李晓禾迈步走向门口,通过小门,向路边走去。
秦明生站在院外,回头凝视了一会儿,才转身奔到了李晓禾身边。
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问着招手二人:“去哪?”
去哪呢?刚才没想这个事情。能去哪?李晓禾说了声:“火车站。”
出租车后备厢适时打开,李、秦二人放好东西,坐到车上。
在出租车启动的一瞬间,李晓禾又望向了那栋高楼,直到出租车走出一段,只到彻底看不到那栋建筑,才扭回了已经有些酸疼的脖项。
……
那栋高楼里,二十七层的屋中屋里,始终有一双眼神,关注着楼外的情形,看着那两个拎着大包小裹的人。她看到了外面身影的不舍,看到了久久不愿踏出院外的脚步,也感受到了那两双眼神中的无奈与留恋。
那两人走了,带着满满的失望与无助走了。直到那辆出租车消失在视线中,她才收回眼神,缓缓的步回到弧形办公桌后,坐了下去。她的眉头微微皱着,望着面前遗留的纸张出神,不知脑中在想着什么。但看她略显凝重的表情,并不轻松,但究竟是因为什么,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也许她自己都不清楚。
沉思了很久,她的眼神依旧茫然,眉头依旧没有舒展,似乎还皱的更厉害了。
“笃笃”,敲门声响起,同时响起下属的声音:“经理,该吃饭了。”
“哦,知道了。”她应答一声,站起身来,脸上也换了面对下属时惯有的略带矜持神情。
……
出租车裹进滚滚车流中,蜗速前行着,又堵车了。其实用蜗速形容未必准确,蜗牛尽管慢,但却基本是一直不停的走着,最起码是爬多停少,可出租车却是好几分钟根本就不挪窝。
不知是车速跑不起来,还是司机不舍得费油,反正自从汽车一趴窝,车窗就摇了下来。
“唿唿”,尽管听不到声音,但李晓禾能感觉到,感觉到热浪袭来的力量。天太热,热得也太邪乎了,热的迅速全身汗透,热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他也不禁奇怪,刚才上车之前,怎么就没感受到呢,是自己的感知系统一时不工作了?
关键不只是热,闷呀,太闷了,那灰蒙蒙的天色也压抑的很。人们只注意到省城的繁华,可这里的空气也太次了,吸上一口就有呕吐的感觉。还有就是外面堵成一锅粥的道路和汽车,这还是公路吗?这分明就是停车场呀,不收费但又不允许司机下车的停车场。
怪不得这里的人们尽是冷脸,或是笑面虎神情,原来都是这“毒气”和“停车场”训练出来的。环境改变人呀,省城的白领都让这环境给改造成了冷血动物,也许她或他本来就冷漠吧。李晓禾心中腹诽着这里的人,腹诽着感受到的一切。
外面的车辆并未因为李晓禾的消遣而减少,公路也未因他的讥讽而通畅,空气更未因他的“恶意攻击”而改善。不但如此,反而加了个“更”字,停车场规模更大了,天也更闷了,空气也更臭了。眼不见心不烦,李晓禾双臂环于胸前,身子后仰,闭上了眼睛。虽然眼前暂时没了那些讨厌的东西,可却又出现在脑海中,继续恶心着自己。
你们咋就都欺负我呢?李晓禾心中发出无奈的嘶喊。
与李晓禾一样,秦明生也是双目紧闭,靠在椅背上,脸上满是失落与无奈,甚至带着一丝凄凉。
任由汽车走走停停,任由拐弯时的摇摇晃晃,两人就那样闭目靠在椅背上,像睡着了一样。可两人哪能睡着呢?
“吱”一声响过,响起司机声音:“到了,五十八。”
二人睁开眼,发现已经到了车站。付过车费,拿上后备箱大包小裹,二人向车站里走去。
虽然正是中午吃饭时间,但购票厅的人流依然熙熙攘攘的,好像反而更多。人们或拿着箱包行李,或扶老携妇,亦或单独前行,几乎所有人都是步履匆匆、汗意涔*涔,大人喊、小孩叫,整个大厅乱嘈嘈、闹哄哄的。
无心关注他人,买票要紧,李、秦二人默契的一人排了一队,机械的随着整个队伍慢慢向前挪动着。
不但外面热,大厅里更热,虽然没有大街上那种闷热,但却有另一种的压抑。汗味、快餐食品味、香水味混合成新的味道,溢满整个空间,想躲都躲不开。人们既不可避免的嫌疑他人制造的味道,自己同时也是混合味道制造者。
“去哪?”终于与窗口里严肃面颊一窗之隔,终于听到售票员生硬的问话。
李晓禾不敢怠慢,哈腰对着玻璃传话位置:“去思源。”
“今天没有了。明天行吗?”窗口里给出回复。
李晓禾做着进一步说明:“晚上那趟,就是……”
“因故停发,你没看大屏幕通知吗?后面人都等着呢。”售票员的声音带着不耐。
“那就……”李晓禾转头看着秦明生,“这怎么办?”
还没等秦明生回话,窗口里边已经传出训斥:“后面有人等着呢,别影响他人。”
“就是,这么多人,你买不买呀?”身后旅客也发出了唠叨。
“买,去茂中,有几点的?”李晓禾回复了所有质问,也提出了问题。
“马上就有一趟,现在开始检票了,站票,去不去?”售票员也是回复带提问。
“两张。”李晓禾递进了纸币和身份证件。
递出找的零件、车票和身份证,窗口里同时发出声音:“下一个,去哪?”
拿起车票一看,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发车。李晓禾不敢怠慢,和秦明生一起,向外挤去。左蹭右挤一番,出了这个大厅,进入了另一个大厅。
通过安检后,四外张望一下,看到了与车次一样的大屏幕内幕,果然正在检票。二人立即走上前去,履行了检票程序,随着人流转入地下。
再次从地下走出,便到了站台上,本次列车正停靠在那里。
向列车员递过车票的当口,李晓禾再次回头,向市区方向,向那栋印象中的高楼方向望了一眼。然后带着不舍与不甘,登上了车厢。
刚上车不久,汽笛一声长鸣,火车缓缓启动。
拿出手机,按亮屏幕,上面没有即时来电,也没有未接来电。其实从那栋大楼出来后,李晓禾就一直期待着铃声响起,一直期待着那个手机打来电话,省城的固定号码也可以。但是,自始至终手机就没响起。
火车已经驶出车站,身后的城市也渐去渐远。李晓禾明白,虽然昨天乘兴而来,但现在只能败兴而归了。来时带着希望,归时只有失望与空虚,不是一般的空虚,就连肚子都空虚的“咕噜噜”抗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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