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你,你怎么骂我?这可是县委常委会?”涂中锋梗着脖子说。
“骂你?我还想……”停了一下,冷若雪道,“我问你,这些上访者是不是敌人?”
涂中锋迟疑着:“应该不算,不过他们……”
“你也承认不是敌人就行,那是不是值得同情?假如这些人是你的父母亲人,在大太阳底下晒整整一天,水米不进,你是什么心情?你要是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倒真佩服了,还没在人堆里见过。即使你不同情,那也应该想到自己的身份吧?就那么晒着,要是连水都不喝,人会怎么样?会不会出状况?出人命都是有可能的。要是那样的话,县委、县政府会面临什么状况,你想没想?想没想?”冷若雪冷声质问,“有人送矿泉水,怎么着?不对?让这些人饿出个好歹,你就舒心了?那么多人生命受到威胁,你还说这样的话,难道不该骂?”
“我,我并不是……我只是说不能惯着他们。”涂中锋依然不服气。
“什么叫惯着?十多小时不管不顾,让人们渴着饿着就对啦?”冷若雪“哼”,“别说是人们就在咱们门外,别说你就是负责处理此事,就是在大街上遇到这样的情况,身为政府官员,该不该施以援手?”
涂中锋也豁出去了:“那是因为他们无理取闹,是故意以此种方式讹诈,如果他们乖乖的早走了,哪还会耗这么长时间?”
“乔县长,这是他个人的态度,还是县政府的态度?”冷若雪转向乔成。
“啊,这个,我的原则是实事求是、秉公办理,和他也是这么要求的。”乔成避重就轻。
冷若雪继续追问:“听你的意思,这是他个人的看法。那你对他的处理方式怎么看?你可是县政府负责人,不能说是不知情吧?”
“现场的情形我也听说了,只是这个是非曲直还没弄清楚,正准备详细了解。”乔成依旧闪烁其词。
停了停,冷若雪转头看向众人:“大家说这事怎么处理?”
看了看众人,政法委书记汤丽说了话:“我觉得弄清事实真*相,是最关键所在。这个事实真*相包括两部分,一是弄清楚这些人来的真正目的,十多小时过去了,还不清楚人家究竟要干什么,这太的说不过去。首先弄清这个事实,也有助于判断相关人员在此事中的是非曲直。二是根据这些人所讲事项和表达的述求,认真弄清事项背后的事实,进而正确处置。”
有了汤丽这么一说,其他众人也纷纷附和。大致意思与汤丽一样,都表示要先后弄清这两个事实。
人们这么回复,既体现自己的客观严谨,也最为保险。
刚刚过去的十小时中,涂中锋涉及此事,其实就是涉及到了乔成。而县委冷书记显然对涂中锋的作法和言论极度不满,也就是对乔成非常不满。人们表达这种相对客观的态度,无论是对冷书记,还是对乔县长,都不得罪。
这么回答,还有另一层的保险意思。那就是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无论证实上访者无理取闹,还是证明涂中锋履职不当,现在这么说都不失偏颇,可谓两面见光。
虽然人们这么说是从客观角度出发,但对于冷、乔二人来说,显然实际效果却非如此。因为其中一人本意就是严肃调查,那么人们也就相当于支持了此人,而另一人却极不希望这样的。
看到常委们都发表了看法,冷若雪再次看向乔成:“乔县长,你觉得大家的意见如何,你是什么态度?”
“我也觉得应该实事求是,应该弄清楚事项原委。”乔成给出回复。
“绝大多数常委都认为该调查清楚,那咱们就认真调查一下,先弄清今天的事情,随后再调查背后事项。那要弄明白今天的事,是不是相关当事方都得到场呀?”冷若雪再抛问题。
“让他们都来?开什么玩笑?这里是市委常委会,不是集贸市场。”涂中锋直接予以反对。
这次冷若雪根本没搭理涂中锋,而是直接对着乔成说:“乔县长,你身为政府负责人,同样也要抓紧政府人员素质教育,要让下属懂得尊重上级,要让其知道‘当事人无权品评相关事项’的道理。”
“是,是。”乔成现在只能这么回答,同时狠狠瞪了涂中锋一眼。
众人纷纷表态,要让涉事方到场,弄清楚今天事项的是非曲直。
听着人们的一片附和之声,涂中锋恨的牙根直痒,暗骂:马屁精,一群势利小人。
“好,那咱们就来个当堂问案。”说到这里,冷若雪看向李晓禾,“李主任,马上通知参与了此事的部门负责人,二十分钟内赶到会议室。通知鲁主任,选五名上访代表来会场,讲说详情。对了,人们可能有顾虑,那就干脆所有人都到楼上来,除了讲说详情的上访代表外,其余人员留在旁边屋子等候。”
“好的。我现在就通知。”李晓禾说着,站起身来,出了屋子。
会议室内没人再说话,静了下来,但人们内心显然不如表面平静,有些人甚至是波澜起伏。
……
二十分钟后,县委第三会议室。
屋子里除了先前参加会议的人,又多了十多位。公安局长候正坤、信访办主任穆宇民、政府办主任鲁笙都在,还有参与维持秩序的警察代表,以及五名上访代表,另有几名工作人员。
轻轻咳嗽两声,把众人目光吸引过来,冷若雪说了话:“今天,三十七名群众到思源县政府反映问题,但到现在为止,我们还不清楚具体情形。现在请各位亲历者过来,就是要弄清相关事项,大家一定要实事求是,不得增减内容,更不得编造事实。”
停了一下,冷若雪看向五名上访代表:“各位来到思源县,要见思源县领导反映问题,那我告诉各位,我们这十位就是思源县最大的领导。你们究竟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讲了吧?”
看了一下其他同伴,小黑胡*了起来:“谢谢各位领导,我来说吧。我叫尤均良,是青峰省金嘉县老陇山乡尤家洼村人,一块来的这些人都是一个乡的邻居。
我二哥在你们县矿上做活,前些天还经常联系,上月二十九号晚上找他,怎么也打不通。我就给邻村姚二旺打电话,问他弟弟的电话,他弟弟和我二哥在一块干活。结果姚二旺说他正在半路上,正往这里赶,说是他弟弟死在矿上了,让他去处理。我一听这事就慌了神,就连夜和别村在这里干活的人家联系,结果他们那六家也联系不上了。大伙急的凑到了我家,商量着怎么办,当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在去年夏天的时候,一个叫曲阿甘的人到我们那招工,说是思源县小金沟有矿,可以挣钱,当时有五个人跟着出来了。我二哥不放心,怕被骗,那次就没来。春节时候那五人回去,证明确有其事,年后曲阿甘又去招工,我二哥他们三人才跟着出来。他们三人中就有姚二旺的弟弟三旺,给二旺打电话的人就是曲阿甘。
我也留过曲阿甘的电话,可是现在换号了,根本打不通,便又给姚二旺打电话。手机刚响两声,姚二旺就接了,可是他还没说话,就听有人骂‘妈的,赶快挂了’,在姚二旺刚说出‘你二哥也’几个字,手机里就没了声音。再打的时候,已经打不通了,换了号打也是那样。
听姚二旺说的话,我二哥好像也凶多吉少,打电话也不通,我就想着来找他,家里人也要跟着。其他家也是这种情况,就商量着一块来,到矿上找家里人。还没商量好来这的事,我的电话就响了,是一个隐藏号码,问我是谁,是哪里人。对方声音不对,是做了变音处理的,再想到这些事,我就问他是谁,什么事。他没回答我问题,又问我和阿甘什么关系。我一听有情况,就一再追问他是什么人,为什么有我电话。他什么也没说,就把电话挂了。
接到这种电话,更觉得家里人凶多吉少,我们马上就收拾收拾,安排了一下家里其他人,从村里到了县里,坐上火车往这边赶。刚坐上火车不久,就又接到一个隐藏号码电话,也听不出来是不是先前那个人,反正都变音了。对方上来就警告我,让我老实点,不要瞎问瞎说,也不要瞎跑,还说出了我是金嘉县的人。不知道他是从手机号判断出来的,还是听阿甘说的,或是从哪查到的。还没出省的时候,第二次接到警告电话,内容差不多,只是说的更凶。
本来就心里不踏实,再接二连三被警告,更是怕的不行。昨天我们就没有直接到思源县,而是从半路下了车,我也赶紧把手机卡弄坏扔了,又从那个地方重办了一张卡。然后我们从当地包了两辆中巴车,半夜出发,往这里赶。我们是分开包的车,担心万一有什么意外,不至于都毁了。
原先想的是到矿上找人,被这么一吓唬,我们哪还敢去?就想着找县领导做主,也只能找县领导了。结果我们这一拨先到的,就先来了县政府,他们那一拔来的晚了一会儿。各位领导,可算见到你们了,求领*导做主呀,领导救命啊,救救我们家人吧。”说到此时,小黑胡男人早已泣不成声,退后两步,“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领导救命啊。”另四人也和同伴一样,全都“扑通”跪到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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