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盘演唱会的后台空间狭窄,灯光倒是非常明亮,到了晃眼的程度。
衣着形象各异的青年男女们挤在一起,身穿皮衣的硬派人物,画起视觉系妆容的美型,又或者是穿着有夸张垫肩的紧身外套的流行装扮,后台千姿百态。
待在这儿,不管谁挨着谁,都不会让人分不清哪一支是“love unlimited”,哪一支是“赤坂小町”。
众多个性强烈的人聚集在了这里。而拥有相似个性的人又各自组成圈子。
几个人靠墙站成个小圈子,把天谷真利和坂本琢司(划掉)博多惠美这两个女孩子保护起来。伤员石井美奈子缺席。
他们到后台来的时候,演出已经开始了,待在这里,前面歌手的演出和观众的欢呼都听的一清二楚。清楚归清楚,但也糊的一笔。
头一回进入地下的世界,岩桥慎一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好奇地悄悄打量附近用发胶让头发一根根竖起来的陌生乐手。
这时,正好被偷偷观察的对象觉察到,他赶紧收回视线,一低头,天谷真利翘起嘴唇,露出个洞察了一切的顽皮笑容。
“很有趣吧?”她问道。
“今晚大开眼界。”岩桥慎一不是在故作夸张。
天谷真利已经换好了演出用的服装,维多利亚风格的夸张荷叶边,据说是石井美奈子自己动手做的。不愧是服装专门学校毕业的大触。
“这身打扮也够厉害的。”他说。各种意义上都是。
“您也很有气势,不过……”
“不过?”
可天谷真利只把话说了一半,另一半自己给窝藏了下来。
天谷桑,你知道吗。每卖一个关子,都会害死一只好奇心旺盛的猫。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爱护生命,请从有话好好说开始。
岩桥慎一盯着她的眼睛,等待着她的回答。天谷真利清秀的双眼皮下,干净的眼眸荡漾着少女的笑意。其中还包藏绝不可吐露真心的坚定。
要是她放弃这个追赶潮流的泡面头,准是个清秀的姑娘。岩桥慎一突然无厘头的想到。
七点半一过,米米club被叫到走廊上候场。
等了一会儿,垫在他们前面的乐队登台,他们又挪到舞台侧边。岩桥慎一站的位置,稍微往前探探身子,就可一窥前面的情形。
他也果真往前迅速瞄了一眼。舞台和想象当中的差不多,像是误打误撞闯进哪个商场的地下层的时候会发现的平平无奇的场地。
舞台和观众咫尺之隔,没有设坐席,观众有序站立,为刚登场的乐队送上欢呼。
“观众里谁的粉丝都有吧?”岩桥慎一说了句傻话。
石井龙也回道:“何止,还有什么都不知道,买票过来凑热闹的。”
还差五分钟,上一支乐队演出结束,主持人登台串场。
岩桥慎一转过脸,看见天谷真利拿手指在自己掌心里画“人”字,又把手掌贴到嘴边,做出一口吞下什么的样子。
“这是在做什么?”岩桥慎一问她。
天谷真利说,“在手心里写‘人’再吞下去,这么做能缓解紧张。岩桥桑不知道吗?”
“不知道。”岩桥慎一摇头。精神胜利法吗?
“小时候奶奶教的,真的很管用哦。”天谷真利邀请他,“岩桥桑和我一起做吧?”
岩桥慎一露出苦笑,“我?我就算了。”
《s?re danse》的a段演奏结束以后,岩桥慎一和天谷真利适时登台。乐队的演奏已经带起了气氛,一上场,迎接他们的就是观众的热情。
米米club这支乐队,有些意外的在观众之间颇有人气,观众席里,时不时飘上来几声呼喊主唱石井龙也昵称的声音。
bandman是个受人欢迎的群体,晚间的演出结束以后,挑选有眼缘的女歌迷去喝个酒,除非特别不会说话把气氛弄到冰点,否则多半不会失手。
在这支乐队里,长得好看,说话好听,才华过人,台风又够风骚,不时扭个腰跟观众互动的石井龙也,几乎一个人承包了全队大半的异性人缘。
这种主唱,是要被队友们围起来进行爱之拷问的。
但在岩桥慎一看来,最有趣的,莫过于偶然响起的“小惠惠!”的喊声。
每当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博多惠美(坂本琢司)就从演奏中分出个一两秒,学着偶像(idol)互动的方式,挥挥手,踢踢腿,卖卖萌。
“卡哇伊——!!”
紧接着,就会有这样的喊声跟上来。
不愧是为人类带来希望和梦想的女装大佬。
已经排过许多次的舞蹈,岩桥慎一有这个完美跳下来的自信。他一边享受着并不属于他的欢呼,一边合着节奏,和天谷真利默契的跳着舞。
临时客串的配角,要想喧宾夺主,恐怕唯有突然搞出放送事故一途。这种骚操作当然是不会有的。配角要有配角的自觉。中规中矩和天谷真利相互配合,把舞完整跳下来,仅此而已。
《浪漫飞行》结束后,退场之前,石井龙也向观众介绍:“dancer:慎一、mary——”
天谷真利的名字发音是“mari”,因为日语里把“r”发成“l”,所以和拳皇玛丽是同一个“マリ”,这个昵称很好理解。至于慎一,就更不必解释了。
“噢——!!”观众热烈的回应着。
这次,岩桥慎一能够确信,这欢呼声里有一份是给他的了。可惜不能有个容器,让他即刻把得到的欢呼声收集保存起来。
回到后台,岩桥慎一总算松了口气。
“结束了?”他心想。有种卸了包袱的松快,还有点狂欢过后的空虚。
天谷真利心情舒畅,“辛苦了哦,岩桥桑!”
岩桥慎一冲她笑了笑。
正要说话,从旁边飘过来一句:“我说……”
走廊上,候场的乐队站在他们刚才待过的地方。一名青年拉下墨镜,漫不经心的问了句:“你们的乐队,这算是什么风格?”
岩桥慎一和天谷真利几乎同时把脸转向他。
“抱歉,随便一问而已。只是觉得这种台风不像是乐队……”青年玩笑似的又抛出个问句:“是在模仿偶像吗?”
模仿偶像。
这个说法让天谷真利露出了防备的神情。
地下音乐圈有个奇怪的风气,总有那么一部分人,对商业的东西嗤之以鼻。真正的阿提斯特就是要以血肉之躯来对抗主流,把肤浅的流行踩在脚下——
以至于“大卖”这个词,在一些地下乐队那里,被当成是讽刺挖苦的话来讲。
会用这个词用来贬低人的乐队,也同样会把只会娇气的唱着作曲家提供的没营养的流行歌,在台上又蹦又跳娱乐人毫无内涵的偶像看作是鄙视链的最底层。
说他们的风格是在模仿偶像,这种评价有点不太友好。
今天才刚接触到这个圈子的岩桥慎一,不知道同样是玩音乐,竟然还有这种鄙视链的存在,上辈子身处的文化环境,对偶像也没有这样的偏见。
不过,深层的东西虽然无从了解,但是在这青年的话当中,他还是听得出语气的好坏。
不搭理也不合适,出于礼貌,岩桥慎一想了想,觉得追求视觉冲击的既然叫“视觉系”,那他们这种自始至终都在贯彻“表演”形式的……
他用一本正经的语气,随口编了个词,告诉他:“表演系。我们是表演系乐队。”
“什么?”青年怔了一下。没想到这哥们真的说出个门道来。
岩桥慎一故意露出有些遗憾的神情,“您没有听过这种演出方式吗?那真是可惜。”
旁边的天谷真利没忍住,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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