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是北辰西边的山区, 历来就地势险峻人烟稀少, 穆戎虽早知道这里的山多,真置身于重重大山之中时仍是忍不住叹道:“这青州的悬崖峭壁未免也太多了些。”
他发现当自己那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运气撞上了天煞孤星命格的容翌,果然做事难度是要加倍的。老王虽透露了天魔功就在莫归跳过的山崖下面,可具体是哪个崖,他这个作者也说不清楚。如今放眼望去视线范围内全是峭壁,穆戎无奈地发现他们跳崖居然都找不着地方,只能试探着问:“要不咱们挨个跳一遍?”
虽是这么说他自己也觉着这个建议极不靠谱, 果然容翌马上就投来了关怀傻子的眼神,“你把我从王城带到遥远山区就是为了一起跳崖?”
这话听着怎么好像他是拐卖良家少年卖到山区的人贩子似的?如果没记错他才是被拐的那个人吧?
虽是暗暗腹诽着,穆戎表面上还是维持着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好言劝道:“跳崖奇遇多啊,你看那莫归不就是因此才成了神圣强者。”
然后,就收到了容小BOSS耿直的白眼,“是啊,还把脑子给摔坏了。”
听了这话穆戎瞬间不乐意了,立即维护跳崖套路的尊严,果断反驳道:“胡说,那是他本来就脑子有毛病,和跳崖没甚关系。”
“……”
莫归脑子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病的容翌不知道,他现在只怀疑相信穆戎鬼话的自己是不是有病,居然真陪他千里迢迢跑到青州跳崖。
话虽如此说,穆戎倒也没真准备拉着容小BOSS一起跳崖,因为他相信以他们的运气,直接摔死在崖底的概率绝对比被什么老树挂住要高。
好在他也准备了应付这种状况的手段,当即就从袖子里掏出了阴灵囊。许是孙志远那一嗓子对容翌造成了心理阴影,这段时日他一直没对穆戎搜身,倒是让他留下了这关键道具,如今只开口道:“鬼兄,咱们打个商量?”
月下鬼魂好不容易过了几天清净日子,正庆幸此人再没给自己烧些奇怪的东西就听到了此语,当即那声音就幽怨地飘了出来:“每次你找我都不是什么好事。”
“是这样的,这些山崖下面有一处山洞,麻烦你飘下去找一找。”
这些悬崖峭壁对人来说惊险异常,于鬼而言却没什么可怕。如今他的咒术已有了几分火候,也是时候将这鬼魂拿出来用上一用了,不过他也知道此鬼心有执念,倒也没指使命令,只是笑着道,“我是肯定飞升无望的,如果你不替他寻到功法,就只能陪我一块儿入土了。”
月下鬼魂死得凄惨,要转世唯有两个方法,一个是寻到同自己体质的少年用同样的死法做他的替死鬼,另一个便是见到天界风光度化生前执念成佛往生。
寻求替死鬼必定要前往枉死城消除孽障,如果有可能他自是希望能够成佛,如今听了穆戎威胁虽然心中大骂此人没半点志气继承了天才资质居然不修元气,还是只能无奈地应了下来。
当然,在出来看见明显比穆戎争气了数倍不止的容翌后,他还是诚恳地建议道:“其实我一点也不介意你把我送给他。”
“你的身子被我吃了,真名也被我从鬼差口中问了出来,已注定要做我手下的小鬼,还是莫要挣扎了。”
可惜穆戎并没有把大腿让给别人的爱好,立即就开口断了此鬼念想,想了想还补了一句,“而且你说迟了,我已经把自己送给了他。”
“……”
虽然穆戎的确是自己送上门被绑架的,但这话听在容翌耳里还是觉着好像哪里不对,或者说每次这一人一鬼对话起来他都觉着充满了歧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话连篇?好吧,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自己可以拒绝收到这些奇怪的东西吗?
穆戎自是不知道自己居然被容小BOSS拒绝签收了,只是望了望悬崖高度,想着以容翌归元境修为有绳索要下去倒是不难,不过如果带上自己只怕就危险了。至于把他这个人质放在上面,自己独自下去攀岩,容翌大概还没傻白甜到这个程度。
他想自己早晚是要容翌坦诚相对的,倒也不再犹豫,只对他道:“我给你看一门比较诡异的身法,你等会儿莫要激动。”
容翌早探查过穆戎经脉,知道他体内没有任何元气反倒压了不知道多少寒气,当是没练过任何功法,也难怪如此受不得冻。原以为此人所谓身法不会有什么厉害之处,谁知就是这喘息间他眼前之人竟似从世间消失了一般忽地就没了踪影。他还以为是自己一时眼花没看见这人从崖上摔下去了,连忙就要去寻,这便见少年又从自己背后悠悠冒了出来,而这过程他竟丝毫没有察觉。
当初在月见林穆戎突然出现他虽有些奇怪倒也没细想,如今看来对方有这神鬼莫测的身法,要从他身边逃走应该是很容易的,所以,他为什么不跑?
神色复杂地看着再度现身的穆戎,容翌发现自己就算有意提防到底小看了此人,或许那柔弱到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碰碎的外貌当真会让人掉以轻心。他沉默了片刻,最终也只是淡淡道: “没想到你还有这能耐。”
穆戎知道他经历了变故如今是不会轻易信人的,若要让容翌信自己,他就要避免让对方感到不安的举动。他既将自己保命的秘密展现给了容翌,自然也有一番打算,只从怀里掏出了在青州买下的匕首,偏过头就削了一束青丝下来,自行打了个结就递到了容翌面前,“你贴身带着我的头发,这样不论何时都能看见我。”
鬼与人虽是阴阳两隔,要看见鬼却也不是没有办法。当人接触鬼的尸体时很容易就会见鬼,若是随身携带骨灰一类物品更是极易被附身,在现代就常有厉鬼让人饮下尸油或者吃下腐肉操纵活人自裁以吸收怨气。穆戎自然不会对容翌使如此凶煞手段,只将自己头发注入阴气给了他,如此,只要容翌携带此发,不论阴间阳间都能第一眼看见他。
穆戎如今保命全靠隐匿于阴间的手段,将此物给了容翌便也是真正将自己性命交到了对方手上,往后如果容翌想要杀他,他就再也跑不掉了。穆戎原也很是犹豫在误会澄清之前要不要冒这风险,可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就忍不住想要赌一把,赌容翌不会无视他的一腔热忱,也赌他看中的这个人不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看不清事情真相。
他这一番考虑容翌自然是不知道的,事实上在对方递过那一小束头发时,他的心就完全乱了。人之发肤,受之父母,北辰人只有一种情形才会断发。那便是定亲之时,女子剪下一束头发赠与男子,代表就此托付终身,而若男子有意,便也会剪下自己头发,将二人发丝结在一起放入香囊随身携带,以示从此不离,永结同心。
他从前就觉穆戎待自己与别不同,可万万没想到对方竟对他是这个心思。莫说大家都是男子,就算不是,他二人隔着满门血仇,又如何能应?
容翌早就知道穆戎头发生得极为柔顺,有时候也会趁对方不注意摸上一把,只是如今对方将青丝递在他的面前却无法伸手去接,只闷闷道:“我不会给你头发的。”
穆戎到底来到北辰的时日不长,只是想比起血肉骨头,送头发总要正常一些,倒是不知此举竟还有这层意思。事实上如果不是怕容小BOSS发火,他原是想直接送指甲的,最后到底还是觉着指甲不好保存便消了那念头。如今听他这话只当容翌这耿直少年收东西都要有来有往,不过他又没毛病要个男人头发做什么,便只将头发塞进对方手里,相当大度地笑道:“无妨,你只要将这收好我就安心了。”
而这笑落进容翌眼里自然就成了极勉强的笑意,他想将头发丢掉的,可一想起昔日少年在雪中含泪回眸的场景,手就有些动不了。如果这人哭了,只怕他当真就会手足无措。
最终,他还是把一小束青丝收进了怀里,只暗暗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为了寻回二姐暂且稳住此人,他没有回赠头发,是算不得定情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容翌:辅助喜欢我,这可怎么办?急,在线等。
穆戎:???
第二十九章
鬼魂很快就在悬崖下寻到了一处山洞, 有了具体位置加上穆戎化作鬼魂形态飘在身边时刻警醒着, 容翌没费多少功夫就寻到了这莫归成名之处。山崖之下光线阴暗,空气也潮湿, 只站在洞口便觉一阵阴风凉凉吹过, 穆戎想自己体弱在此地只怕是个拖后腿的, 索性就一直保持着鬼态飘着。正好鬼魂视物无须光线,还可以顺便在黑暗中给容翌指路。
洞中路滑, 容翌虽带了火折子到底照亮不了多少前路, 因此他飘在前方瞧见了碎石树藤总要提醒一句,这样的关切落在了容翌眼里,自是更觉此人倾心于自己, 不由烦闷了起来。
他过去只当穆戎是朋友从没往这方面想, 如今回忆起来, 此人自那日在自己马前吐血之后便一直住在他的房间不走,从那之后忽然就不去纠缠大姐二姐了,反倒是日日同他在一处, 这哪是死心断情, 分明是换了目标啊。难怪容府那么多人,穆戎唯有看他的眼神带着与众不同的亲切,如今更是主动被他劫走一路相随事事相让。先前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现在一联想起此人过去对自家姐姐痴心守候的模样,分明是如出一辙。
也是他大意了,穆戎自幼便同那赵斐相识,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有那断袖倾向也是难免。想到这里,他脑海中不自觉就浮起了赵斐那涂脂抹粉让人恶心的模样,再代入穆戎这张脸,对比之下竟觉美若天仙。穆戎本就生得像秋月荻,回忆起当初秋仙姑在雪地之下的绝世风华,想必他若好生装扮起来也该是那超凡脱俗的风姿……
等等,为什么他要想象穆戎女装的模样?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会同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在一起?当真是鬼迷心窍了!
容翌活了十九年心里从没这么乱过,满脑子都被此事占据,心中隐隐有个念头提醒自己如果穆戎真有此心自是不会派人杀他,灭门一事或许令有隐情;可理智又说此事铁证如山莫要被儿女情长干扰,再说,他又无那龙阳之好,绝不会回应这人的……
他心中原是理智占了上风,可这头发也不知被施了什么妖法,山洞之中漆黑一片,可那穆戎却像能发光一般,眉眼身形都清晰地映在他的眼里,也正因瞧不见其它事物,他一抬眼就会不由自主地看向对方。
只要一瞧见少年时不时回望自己的关切眼神,那原本被死死压制住的小念头就扑腾着蹿了起来,好不容易凭理智压下去,穆戎又是一个回眸,一瞬间它就又活蹦乱跳了起来……如此反复着,容翌发誓如果自己能进入思维空间一定要按住这不老实的念头狠狠揍上一顿。
容翌一直在看他穆戎自然是发现了的,可他不知道此时自己在容小BOSS心中已被弯成了一盘蚊香,便只当他第一次见到活人化鬼这等怪异事难免多看几眼,心想一路走下来沉默着也无趣不如大家找个话题聊聊,既然容翌对鬼魂感兴趣,便把手伸了过去满足他的好奇心,笑道:“来,给你摸摸。”
穆戎如今正是最心疼他的时候,笑容自然也是极柔和的,那一双秋瞳更是软得跟水似的,四目相对容翌当即就是身子一僵,再看到那雪白的手腕伸到了自己面前又是一愣,最后听到这话忍不住就想歪了,眼神不由自主地瞟了瞟对方形状姣好的脖颈和一手就能圈住的细腰,面上完全克制不住地就是一红。
“你,无耻!”
他正是少年人血气方刚的年纪,偏自小在军中同一群糙汉混在一处,对王城中的姑娘没半分留意,如今蓦地接触到这些事委实不知如何应对,只能狠狠瞪了这引诱自己之人一眼,怒斥一句拂了袖子就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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